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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明觉和尚(二)

和尚的压力颇大,至少这三个道士一起道行皆不在自己之下,支撑他迎战的是佛的慈悲和身后这些无辜百姓眼中的无助,但也不主动攻击,面对三人大多只是格挡。

而三个道士却也不轻松,心中只是想,抓了或者杀了该杀的人,就速速离去,回去领赏,拿宝走人,他们面对那附着金刚罗汉之力的禅杖都是不敢硬撼,虽说这个和尚只是独自一人,但在他们眼里也是拼了性命。

半个时辰之后,四个人皆大口喘着气,看样子都已经是破斧缺斨,疲惫不堪。

三个道士有些萌生退意,这样打下去,虽说最后能把和尚活活耗死在这里,但是代价也是自己承受不起的,这次任务的报酬还不足以让他们深受重伤,或者说把命交代在这里,况且也不知道这个和尚是否还留有后手,之前的金身禅杖已经让他们从心底里对这个和尚收起了轻视。

正当为首的道士上前,双手作揖,还未等他开口。

身后的林中,忽然腾起一片黑雾,黑雾化作一个黑色的骷颅,猛得钻入地底,速度之快,一眨眼,便已经飞腾到了站在后面两个道士的身后。

两个道士一惊,刚准备有所行动,却已经是来不及,两根惨白的骨刺就从黑雾伸出,直接从道士后背处刺入,直达胸腹,中丹田直接被捅穿。

“啊!!”

两个道士惨叫一声,直接翻滚出去,趴在地上吐血不止,宛如老狗喋血。

为首的道士因为拉开了距离,倒有了反应时间,转身将向自己刺来的骨刺用剑脊挑开,不料又从黑雾之中刺出一根骨刺,道士手腕一收,用剑柄去抵挡,却力不从心,抵不住骨刺的力道,便脱手飞去,

“嗡~~”飞剑破空而去。

刺入了碧水寺的牌匾之上。

不等道士喘息,黑雾中竟然又伸出一只长着长毛的手,手上纹满红色的符咒,手腕处腾起阵阵黑气,落下的飞雪经过周遭,颜色竟然都变成了漆黑,却不曾化去,如同被石化了一般笔直落向地面,手掌的掌心还画着一只形似厉鬼的东西,和符文连接,就是饮血的鬼怪,很是骇人。

道士看着那手掌,心中一悚,冷汗直流,咬着牙左手掐了一个法指,右手掌心顿时腾出火焰,硬着头皮和那怪手对了一掌。

可还未等双掌相遇,道士手掌的火焰便被怪手周遭的黑气所腐蚀,扑哧一下熄灭得一干二净。

“啪”

道士瞬间感觉右手臂手掌失去了知觉,瞬间一股剧痛感占据了小臂,整只手臂不断得痉挛,同时一道黑红色的符文顺着手臂向上爬去,所到之处,皮开肉绽,露出血肉白骨,发出阵阵的恶臭。

不好,道士心想,脸青得发绿,抬起左手边在自己右大臂和胸脯处点了三个穴位,随即一口鲜血从道士口中喷出。

乌漆墨黑的浓雾似乎并不想放过道士,又从中伸出一只手,这次的手臂竟然如雪一般白净,白得就像一只尸手

道士急忙向后退着,可是之前和和尚的打斗已经让他耗尽了体力,加上之前的折腾,道士的速度根本躲不开这只手,瞪大了双眼得看着白手抓向自己的下腹丹田处,随后一指,一拳,一掌,便将道士击飞,砸到了碧水寺的大殿红墙之上。

道士知道自己丹田被废,口中的气出多进少,不由发出呜呜的悲鸣声,颤抖着从衣领中掏出一枚深色的丹药吞入口中,虽保住了性命,但已是手无缚鸡之力,眼睛直勾勾得看着黑雾方向。

这前前后后发生之快,和尚连施救的时间都没有,只得眼睁睁看着道士被击飞。

这时候半空中的黑雾渐渐散去一些,骷颅化形化成了一个八尺来高的身影,只见其头戴黑甲遮住半张脸,另外半张脸纹满了鬼符,露出的单眼满是冰冷和无情,左臂白得如雪,右臂却黑得如碳,剩下的身躯皆藏于未曾散去的黑雾之中。

只见那人舒展了一下脖颈,也不去看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三个道士,而是抬头看着天空慢吞吞地说道:

“修道人的烈焰掌,小娃子过家家的本领,就和烤乳猪的柴火没什么区别”

怪人缓缓说道,然后将目光移向大殿里面众人,眼中闪过一丝喜悦。

“咦?没想到深冬,这中原之北还有这么多生人,到也是省了本座不少功夫,全部炼成血泥,本座神功也能更进一步”说完舔了舔嘴唇。

最后才把脑袋低下打量着大殿之外,那个还在双手合十的和尚,看着看着,怪人脑子闪过一丝疑惑,突然有种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哪见过这个和尚,下意识说了三个字

“碧云寺?”

在大殿口立着的和尚瞳孔一缩,身形一僵,抬头望向天空中的怪人,肩膀不断得颤抖,气息也变得急促,这副表情就连之前和道士打斗也未曾有过。

和尚定睛一看,浑身一震沉声道:

“夜叉王!丁不散?”

听到这六个字,叫丁不散的怪人忽然抬头仰天大笑好一阵,随后张口冷冷道:

“哈哈哈,没想到啊,没想到,二十五年前,鬼宗三门,灭了南边南粤州的第一大寺碧云寺,抄寺的时候,却不曾发现当年掌管经文的小和尚,没想到竟然偷偷溜到北平州躲了起来,还盖了一座碧水寺,我看,我们鬼宗才是天下大道,被天道所眷顾,今天碰上你还真是本座的福泽。”

丁不散低下头饶有兴趣看了和尚一眼放慢了速度一字一句道:

“你说是吧?明觉道友。”

和尚听到这里,周身一颤,赶忙闭上双眼,口中不断朗诵佛号,直到十来息,方才平静下微微发抖身躯,把心中的震惊,还有当年的灭寺景象全部抛之脑后,缓缓睁开双目,眼神中又是一片透彻。

周围的众人听到这个魔头叫夜叉王,也是毛骨悚然,同时第一次听闻了这个施手救助和尚的法号,明觉,年幼老小纷纷默默记念在心中。

空中驾着黑雾的夜叉王倒是有一丝惊讶,没想到当年的灭寺被他提起,这个和尚还能保持如此的镇定,但也随即冷冷道:

“不亏是修佛之人,修佛之人,软弱无能,这世间就是你杀我来,我杀你,还说什么太平净土,都是屁话,看在今日,你与本座有缘,等本座祭奠神功之后就送你上西天,和那些碧云寺的老和尚们欢聚极乐世界,也算是一桩功德!”

夜叉王依然立在半空之中,随后翻手一变,掌心中便多出了六根火柴状的小木棍,接着咬破了右手的食指,让鲜血滴落与木棍混合。

顿时六根木棍在手心处不断得颤抖,散发着“滋滋“的声响,猛然齐齐竖了起来,夜叉王丁不散托着木棍,嘴巴一开一合,默念着什么。

“去!”

丁不散喝道,猛得一抬手。只见六根木棍离手,逐渐变大,化作六根三丈高宽足有三人怀抱的粗棒插入地面,木棒的上端挂着一面猩红的血布,却又不是旗状,倒像战场上的裹尸布直接缠在上端,无风自鼓,恍恍惚惚能听见鬼怪的哀鸣,甚是恐怖,这六根深灰色的木棍插在碧水寺六个方位,正好把众人围住当中。

“这...这是,炼...炼魂椎”

在碧水寺的墙角下,奄奄一息的道士用残留的左手捂着丹田艰难得张口说道,脸色苍白如纸,眼中的瞳孔因为害怕而缩到了极致。

显然这个道士是知道这个东西的,明白这个东西的可怕,明觉和尚定睛一看,也倒吸了一口冷气,忙低下了脑袋,从没有破碎的衣袖中取出一串佛珠,粒粒搓之,右掌立于胸口,不断得念道:

“罪过,罪过”

原来那叫炼魂椎的东西根本不是什么粗木棒所制,远看是深灰色的巨木,实则是森森白骨经风化后而变的颜色,皆是人的脊椎骨,相互错综缠绕在一起,又各自镶嵌挤压,拧成棒状,足足六根如此高的骨棒,其中所含的骨椎至少足有千副之多。

炼魂椎通过周围的死气不断炼化阵内的活物,将生气转给施术者,死人的遗骸将会附着于骨棒之上增加其法力。

大殿里面的众人,更是一个个哭爹喊娘,吓是得连滚带爬,不少孩童已经是吓得失禁,那些原本追杀帝王子嗣的官兵也个个面如土灰,纷纷丢盔弃甲,抱作一团,和那些百姓一起往大殿里面挤去,全然忘知了这次追杀的任务。

众人的慌乱让丁不散越发显得的兴奋,伸出了舌头舔了舔手指,一口要在中指上,一挥手,渗出的鲜血化作六滴分别滴落在六根骨棒上。

六根骨棒仿佛活了过来,从骨头与骨头的缝隙间开始冒出青绿色的光芒,化作雾气相互缠绕,与此同时六根骨棒连接的地面开始发黑,道道裂纹如同蛛网一般迅速布满了碧水寺的中央的空地,整个地面开始瑟瑟发抖。

夜叉王丁不散笑了笑,口中开始念念有词。

看到丁不散的笑,众人脑子里只有两个字

恐怖!

明觉和尚感受到了身后众人的害怕,也不再站立,心中凌然,抬起了胸膛,右手将插在地上的禅杖拔出,往大殿方向走去,将禅杖打了一个圈,竟朝着墙角的那个奄奄一息的道士甩去,就在快要接近道士的身体时,明觉手腕一翻,竖着甩过去的禅杖变成扫状,杖头将道士勾起,往大殿中送去。

明觉又依次用这个法子将剩下两名还尚有存息的道士带进了碧水寺的大殿之中,然后将禅杖放下,感受着屋外愈来愈重的阴气和佛殿中众人的胆颤心惊,深吸了一口气,在佛殿中那座高有十丈的佛像前庄严参拜。

三拜后,明觉侧身盯着案台上一尊小佛像,感觉那小佛像慈祥又严肃的双目也在看着自己,不由得双眼呆滞而又迷茫,明觉口中喃喃道:“师傅,当年的丁不散竟来到了北平州,今日他又要在这里对这些无辜的百姓大开杀戒,弟子牢记,为人需行善,若遇恶人,必投之以仁,若遇歹人,必投之以智,若遇奸人,必投之以信,这些虽是世俗的礼法,但却是句句在理。”明觉说到这里眼眶有些湿润。

“当然,弟子也不曾忘记,师父您从小所教的,‘恶’字下面是个心,一切恶意由心所发,恶的本质也是善,遇到恶人,要用大智慧,大毅力去度化他们的心灵,一个‘人’字,正写是人,反写也是人,可今天来的是个魔头,要怪,就怪弟子的道行有限,难以施之于善,弟子从小就和师父您学习不畏奸邪,可是,最最可怜的是这些黎明百姓,在弟子眼里,皇宫贵族,王侯将相,还是修道之人,他们皆是一条人命,所谓的众生平等的真谛在弟子心中就是如此。您说,弟子对不对?”明觉没有察觉此时的他已经是泪流满面,无神的双眼中不断有泪水渗出。

“可能弟子的悟性差,差就差了点吧,可就是为了身后这些百姓,佛门弟子也应挺身而出,今日不求能降妖除魔,但求能保众生平安,正所谓.......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弟子一点也不怕,唯一的遗憾是碧云寺的传承就此断送,师父,佛祖不是说有来世吗?就等来世明觉再做您的弟子,再听您论道!碧云寺各位师叔辈在上,保佑不肖弟子明觉。”

佛殿之中,鸦雀无声。

众人看着这个正值年壮的和尚发呆,不少人已经是泣不成声。

三个道士也是眼神怪异得看着这个比自个年纪还小少许的修佛之人,心中倒是有了些定夺,他们虽不是什么好人,却更不是什么以怨报德之人,如果真是如此,恐怕就和殿外的夜叉王丁不散这个魔头没什么区别,这样也会被正道所不容。

大殿之外,丁不散依然是慢悠悠得念着法咒,丝毫不担心大殿内的众人会搞什么花样,那些凡人和几个花拳绣腿的人都是摆设。

那个明觉和尚的师傅二十五年前已经死在自己和几个鬼宗高手手里,现在这个年龄还不足自己修炼年头长的和尚根本不足为虑,还有三个修道的道士,两个被自己破了中丹田,一个吃了黑沙掌废了右臂又被破了下丹田,现在跟只烂蛤蟆一样趴在地上,都是案板上的肥羊。

想到这儿,丁不散抬头吸了一口气,就仿佛众人已经化作了血泥,被炼成了精气吸入自己体内,随即拍了拍手,吹了声哨子,这声哨声低沉闷人。

咔嚓,咔嚓,

地面那些裂纹开始越来越大,从中开始慢慢腾起阵阵沼气,猛然间从中伸出了一只白骨手掌,随后手掌成爪状,摸搜了一阵之后,抓着裂缝的边缘撑了起来。

手掌的身子慢慢从地底冒出,虽然不是白骨的身躯,但是却比那些白森森的骨架更为之可怖,只见那人形东西,头上毛发已经退去了大半,露出泛白的头盖骨,鼻梁和嘴唇处还带着几丝皮肉,连着咽喉处直到胸膛皆是镂空,左胸处还挂着几块腐烂的肉块,但其中的心脏早已不知何去,这具人形怪物下半身裹着破布,双腿却又是骨架。

咔嚓,咔嚓

随后,地面中接二连三得伸出白骨手掌,都是和刚刚相差无异的人形怪物,纷纷从地底爬出,站起来后三三两两站在大殿之前。

丁不散又吹了声口哨,这一声口哨特别尖锐刺耳生疼,让众人不由得纷纷捂着耳朵,那些人形怪物本来空洞的眼神突然闪出了青绿色的光,下巴逐渐开始抖动,行动也开始越来越迅速,纷纷向着寺庙大殿中冲去。

大殿中众人皆是背对着这些怪物,不断对着佛像参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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