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已经过去，谷中的雾气却未消散半分，如同被魔鬼的迷烟笼罩，四下一片死寂，连露水都是胶一样的粘稠。
少女独自靠在火堆旁，墨色长发披散，眼眸半闭，瞳孔中的华彩说不清是火焰的映照，还是它原本的颜色。
龙野走进山洞，将找到的野果递上前。
“姑娘，你要不要吃一点？为了这几个果子，我可差点回不来了。”
此时的龙野已经完完全全忘了自己的逃跑计划——就算会被杀死，也不能将一个女孩子独自扔在山洞了。即使没人知道，龙野自己也看不起自己。
少女微微抬眼，声音有气无力。
“不吃。”
龙野走过去，兀自在她身边坐下:“你都三天没吃东西了，饿死在这我可不负责。”
“拿着。”龙野把果子递到她面前，见少女还是不为所动，索性拉过她的手，直接塞到了她手里，“拿着！这又不是什么嗟来之食。现在这种时候，总归还是命重要的。”
少女羽睫微颤，目光落在他的手上。龙野这才察觉自己的失礼，连忙松开了她的手。
仿佛松开了一块冰。
“咳咳……”龙野干咳了几声，别过头去。他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回头看她。
“我不饿。”她的声音仿佛风中烛火，随时有被吹灭的可能，“我从小就有这病，每到……”她硬生生咽下了“父母祭日”四个字——
“便心痛难忍、浑身冰凉，回去吃些药就好。”
“每到什么？”
少女不再说话。
龙野也不再问。
“你做什么？”她看上去十分虚弱，但还是挣扎着坐起来——
“别动，”龙野弯下身子，轻柔地将外袍裹在她身上，“你身上好冷。”
她抬起眼睛，在昏暗的山洞里，那眼睛就像是一对星星。
龙野对她笑了笑:“傻姑娘，我搂着你，没事的。”
不知道是不想挣扎还是没力气，她任由龙野将自己的头靠在他的胸膛上，近得能听到他的心跳声，让人又安稳又疲倦。
静谧的山洞里，火焰翻腾的木柴噼啪作响。他的体温，渐渐温暖她冰凉的躯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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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同时唤醒了飞鸟和她。少女睁开眼睛，身边已没了人影，只是那件外袍仍然在，还有一堆残火。
少女的眼眸略过一丝复杂神色……
不一会儿，追影的蹄声踏破了山谷的沉寂，少年的身影背光，宛如天神降临。
“冒犯了，姑娘。”龙野将她拦腰抱起，走出山洞，放到她的马背上。
她拿那双明亮的眸子觑着他，道:“你冒犯的还少吗？”
少女看着他尴尬的表情，突然一笑。
龙野的心脏乱了脚步。他连忙道:“山谷西北面有一条小路，即使看不清前方，顺着那条路走，应该可以出谷。”
少女似乎意识到什么，缓缓收起笑脸，又露出那般冷傲的姿态。
几个时辰后，前方的路渐渐明亮，龙野的心情也明朗起来。
“姑娘，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龙野回过头，却看见少女吃力地从马背上支起身子，似是想要下马。一绺发丝从她耳旁垂落，使那倔强骄傲的脸庞添了几分柔软。
“你想下来吗？”
“龙野？”她轻声问。
“原来你还记得啊。”
少女凝起眉头，定定地看着他，半晌才道:“这次且放过你，等着。”
火光腾起，一条巨大的火红巨龙在空中凝实，乘云直上，消失在天际。
她也是龙族吗？
龙野摇了摇头——继续赶路好了。
龙野策马西行，一直到傍晚，才见到了西方城池的轮廓。
龙野在客栈停下，吩咐店家好好喂喂他的马——说起来，那位姑娘离开后，她的马儿找不到主人，便一直跟着龙野——毕竟是一条生命，龙野也不好丢下它不管，就当是帮那位姑娘照顾一下吧。
“小二，”吃饱喝足，龙野可没忘了正事，“你可知道独孤焚寂的辉夜堂在何处？”
迎面跑来的小伙子在他面前站定，把手里的抹布搭在肩上，用手背在额上抹了一把。
“客官要去辉夜堂？”小二疑惑地皱起眉头，“那地方在城郊，自从独孤家族衰落，已经鲜少有人去了。”
说罢，小二扬手指了指方向:“喏，往北一直走，穿过北边那片墓地，都是独孤家族的地盘。”
“多谢了。”龙野站起身来，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
那小二立刻露出快活的笑，向龙野道了声慢走，便喜滋滋地拿起银子，咬了几口。
傍晚的墓地格外阴森，即便龙野从不相信鬼神之说，也不免胆战心惊，加快了前行的步伐。终于在夜色笼月之时，他看见了前方灯火通明的大殿。
走近，隐约有说话声传来——
“九小姐，你这次太不谨慎了，竟然在别人面前展现了龙身……”
“别说了，婆婆，我心里有数。我的病若再拖个一时半刻，恐怕就见不到您了。”
“可是……”
那人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另一人制止。
“别说话……有人来了。”
较为年轻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像是天地之间，一瞬间冰封万里。
谈话戛然而止，夜晚寂静得诡异。
“你们别担心，我没有恶意。”龙野牵着两匹马，在大宅门口停下，“在下奉家师之命，前来拜见独孤大人。”
一阵阴风迎面扑来，面前的大门悠悠打开。
“你进来吧。”
那个冷漠的声音说道。
龙野下了马，朝着大门迈去。
漆黑的夜里，乍现一片惊艳的火焰之色。风夹着火，在这夜里徐徐翻涌。
“龙野，你处心积虑接近我，究竟为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