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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章四 世界

许凡担心的事并未发生。一路上海面异常平静,只是吹着温和的海风。天空上是淡淡蓝色,纯白的云徐徐浮动,看在眼里无比惬意。当空烈日,照在人身上也是暖烘烘的,叫人忍不住想要躺在太阳底下晒晒,多享受一刻这片叫人慵懒的阳光。

张辉说得没错,世界充斥着善意。可在这善意的世界里,却只能见到一艘孤零零的船。它行驶在无垠海面,划出了一道浅长波浪,很快就消散在这片壮阔中。

船开动没多久,林若萱就晕了船。加上这几晚睡眠不够,很快她就坚持不住,进船舱休息去了。霍晓璐经历过最初的兴奋,对航海的新鲜感已然褪去,没多久就坐在甲板上无聊的四处张望,巴不得早些靠岸。海岛上也是乏味,可与狭窄的船体相比却是天上地上。于是霍晓璐发现,这艘大船虽然有趣,但在上面呆太久就不是好主意。

张辉始终坐在瞭望台上,仔细观察海面状况。许凡则坐在控制舱控制方向。除了不时大喊几声,向瞭望台的张辉问些情况,别的时间就是紧盯一旁用于计时的沙漏,计算航行时间。这个世界计时是难题。平时众人只能凭借日夜转换,加上各自直觉去判断大体时间。一旦出了海,这办法就简直了。因此为了衡量航行时间,许凡引入了沙漏做为计时工具。一个沙漏时间与一小时相仿,当然不精确,但勉强算是种解决方案。

过了三个沙漏时间,张辉从瞭望台上跳下,来到了控制舱。他一脸无精打采,问了问航行时间,就站在一旁望着远方出神。好一会,张辉才道:“你发现没?好久都没见到海鸟了。也许我们应该调头回去,再开下去会迷失的。”

他又问:“你确定我们一直航行在直线上吗?”

许凡拍了拍手中船舵,肯定的道:“我一直努力让它保持在同一刻度。今天风不大,开了估计还不到100公里,偏离也偏不到哪去。不过再向前开下去,会偏离多少就难说了。”

张辉心中挣扎,理智告诉他应当立即调头,情感上却又不甘。总觉再行驶一会就会有不同寻常的发现。他想了想,终于下定决心:“再过半个沙漏时间,要是没发现,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往前走了。也许下次我们可以换个方向,看看运气会不会更好。”

正当他要回瞭望台,许凡突然问:“你觉得前面会有什么?”

张辉挠了挠头,舒展开眉头,一副乐观模样,憧憬道:“也许是出口。也许是一块新大陆,说不好还会遇见别的族群。谁知道呢?发生什么我都不觉得意外。无论是什么,总比呆在一坐孤岛上要强。反正有时间,我们慢慢探索就是了。”

许凡默然。

张辉又回到瞭望台,仔细观察海面状况。过了差不多半个沙漏时间,正当许凡决定调头,张辉在外面兴奋的大叫起来。没一会他就跳下瞭望台,来到控制舱冲着许凡大声吼道:“不要调头!不要调头!我看到海鸟了。附近一定有陆地!”

霍哓璐一脸困意,心里正嘀咕着什么时候吃饭,听到叫喊声,不由抬头去看。于是她就见到一群海鸟,正朝远处某个方向飞去。张辉在控制舱冲着她大声喊道:“盯着鸟的方向给我们指路,别跟丢了!这里视野没外面好。”

见霍晓璐一脸迷糊,张辉焦急之下,直接从控制舱跳到了甲板上。他还没站稳,就手舞足蹈的指着海鸟飞行的方向,不断冲着许凡大声嚷叫。许凡略微犹豫,终是朝着张辉指向的方向,开足马力驶去。林若萱听到叫声,勉强从体息舱爬了出来。她一脸苍白,要牢牢扶稳扶栏才能站直身体。来到控制舱,刚想问问情况,一张嘴,胃里食物就翻腾起来。于是又捂着嘴,踉踉跄跄的朝洗手间冲了过去。霍晓璐见状,连忙跟在她身后帮忙去了。

行驶了差不多一个沙漏时间,海面上的海鸟逐渐多了起来。就算在控制室,许凡也能见到在视野尽头,有个逐渐扩大的黑点,显然那就是另一处岛屿。一行人既兴奋、又紧张。除了许凡留在了控制舱,其它三人都跑到到了前方甲板上,眼巴巴盯着不断靠近的岛屿,怀着忐忑,等待着接下来激动人心的时刻。林若萱脸色苍白,要靠在霍晓璐身上才有力气站稳身体。尽管这样,她仍然坚持呆在甲板上,想第一时间见证那一刻。

船离海岛越来越近,每近一些,张辉与林若萱的激动就多了一分。霍晓璐神色却越来越古怪。突然她转过头,对着许凡大声喊道:“喂!许凡大笨蛋,是不是哪里搞错了?我们怎么又回来了?”

霍晓璐没说错。行驶一个上午,他们又回到了海岛。只是着陆处方向与清晨出发时截然相反。许凡将船停靠好,一行人怀着奇异的心情,再次踏足在这座海岛上。没人说话。他们神色相当一致,全是不明所以的相互张望,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沉默良久,许凡才道:“先吃些东西吧。可能哪个环节出了毛病,我要好好想想。或者明天我们可以试试别的方向。”

傍晚时分,几人围着篝火席地而坐。除了霍晓璐情绪没受影响,其它3人都是心情沉重。吃了些食物,众人发起了呆。而在不远处,李草心与他们保持大约50米距离,怎么都不肯离去。似乎众人再次归来,对他来说是件天大喜事。

有李草心有旁,林若萱心烦意乱,她拿起弓箭,对着李草心用力射了几箭。只是箭矢从她手中射出,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威胁。李草心也只作作躲闪姿态,其实他知道自己连躲避的必要都没有。林若萱一气之下,将弓箭扔在一旁,捡起石头就砸了过去。可惜力道不足,扔出30来米就是极限,还不如射箭呢。李草心哈哈大笑,对着林若萱做了几个下流手势。林若萱拿他没办法,又不敢冲上去拼命,只好回到篝火旁重新坐下,一脸丧气。

许凡与张辉想替林若萱出头,也捡起石头扔向李草心。他们攻击距离更远,可同样没有实质性威胁。见林若萱坐立不安,李草心又愈加得意。更重要的是两个大笨蛋没点鬼用,霍晓璐也烦躁起来。她随手捡起块拳头大小的石头朝李草心砸去。石头去势极快,狠狠砸在离李草心左侧一米处。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后,便留下了处小土坑。李草心回过神,惊出身冷汗,忙不迭的退了几十米。才坐下,霍晓璐又一个石头砸来。几块寻常石头在她手上,射程与威力可怕得出奇。李草心连爬带逃,直到与众人隔了近200米,才敢停下来惊魂未定的向篝火方向张望。

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饶是都知道霍晓璐特别,也没料到对于震慑敌人会有这般惊人表现。见李草心退走,霍晓璐心满意足的重新坐下。她拉着林若萱的手,脸上神色有些勉强,却言之凿凿的安慰林若萱,说道:“坏人其实也没那么可怕嘛,他再敢过来,我就用石头把他赶回去。放心吧,以后我来保护你!”

胆小如鼠的霍晓璐说出这等豪言壮语,林若萱心里泛起一股暖意,居然有了要落泪的冲动。烦躁的心情顿时也平息下来。

呆坐片刻,张辉突然道:“也许这个世界像地球一样,也是圆的。而且它比我们想象中要小得多。”

这极可能就是真相。几人心里有数,可有人当众提出,就令得气氛沉重了些。

沉默片刻,林若萱小声问许凡:“会不会是别的原因?”

林凡摇了摇头:“从船的设计当中我没找到毛病。这应该是外界环境的因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也许……张辉是对的。我们多尝试几次就知道了。”

这一晚,各人怀着心事,又要提防李草心,因此迟迟未能入睡。林若萱未再提起守夜,似乎对许凡与张辉的戒备之心弱化了许多。她与霍晓璐两人不时的说些悄悄话,愈加亲密。稍后,林若萱抵挡不住困魔与疲惫的侵袭,第一个进帐篷歇息去了。

很快,霍晓璐也回到了丛林,就近找了处地方歇息,暗中注视这边的动静。林若萱加入后,霍晓璐觉得有保护她的责任。因此对林若萱那边情况就特别上心。在夜里,许凡与张辉负责轮流守夜。许凡守夜时,霍晓璐会闭上眼睛休息一会。轮到张辉守夜,她就精神抖擞的坐起身,小心观察状况。好在夜里并未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次日一早,众人起来吃了些食物,便将船驶向大海深处。李草心远远看着,这次并未试图冲上船。也不知是否被霍晓璐扔的石头吓坏了。他脸上神色也不像昨天那么激动、绝望。他只是站在远处,带着失望与愤怒,静静看着同类们消失在身前那片壮阔的大海。

李草心的愤怒没维持太久。这天下午,在海岛另一侧,他又见到归来的船。他站在远处山顶上,看着许凡等人跳上了岸,一个个低着头,一副失语模样。他眼泪都笑了出来。

但对许凡他们来说,这一点都不好笑。再次回到海岛,所有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这小小海岛其实就是整个世界。两天的航行,让他们明白这就是真相,但几人仍然计划从不同位置再尝试几次。

第三天众人再次出海,李草心只是站在山顶上,骄傲而冷淡的朝同类们离去方向瞥了一眼。然后,就去到方向相反的位置,挑了处地方静静坐着。结果不出所料。下午差不多相同时刻,大海尽头处,他又见到了那艘熟悉的船。当船出现在视野的尽头,李草心飞快爬到树上,冲着同类们兴奋的挥手,咧着嘴,大声喊几声‘二货们好,欢迎你们回来’之类的问候,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听见。

当然。没人去看远处的李草心。也没人会在乎他的’问候’。此刻,看着远处不断靠近的海岛,众人神色平静。似乎所有的失望在过去两天早已用尽。他们将船停靠在岸上,默契的准备食物,似乎不久前只是出海游玩了一圈。

当众人围着临时搭建的餐桌坐下,张辉突然道:“也许再过几年,我会把过去所有的事情都忘了。什么是梦?梦是到达不了的地方。所以我们过去的生活,那才是梦。”

话刚落音,林若萱眼泪就掉了下来。

张辉自顾着道:“我是个不怎么喜欢出门的宅男,外面世界再大,与我有什么关系?这座海岛比家里可舒服多了,要什么有什么,还没生存压力。有哥哥在,父母也有人照顾。所以这里没什么不好。再说不是还有两位美女陪着我嘛?”

他看着许凡,笑道:“哥们,我不知道你怎么样,我这辈子一直都单着呢。造东西我没你在行,写情书你是比不过我的。我觉得吧,今后我会有很多时间花在这上面。我说你是不是也该考虑做些什么,让两位美女活得高兴一些?”

霍晓璐连忙兴奋的拍起手来。

许凡没好气的道:“你高兴什么?我怎么觉得你不识字呢?”

霍晓璐撅嘴道:“你才不识字呢。大笨蛋,你听见了没,今后你要多造些好玩的东西,让我和若萱过得开心一些喔。”

自从上次出海,许凡将船从海岛这一侧,开到了那一侧。霍晓璐就替他取了个花名,叫做‘大笨蛋’、或者‘大白痴’。似乎这全是许凡的错。许凡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并不接话。林若萱也一直没说话。她呆呆望着篝火出神,并未回应张辉的言论。

张辉看她一眼,道:“林大美女,乐观一些吧。说不好突然哪天你就能出去了呢?我总觉得吧,世上没那么妙的事,落难在荒岛上,天上还能凭白无故掉个林妹妹陪着我。说起来,我们对你一点都不了解,要是你觉得说些什么会舒服些,我们是不介意当听众的。”

林若萱回过神,苦涩的笑了笑:“在外面,我是所谓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幸运儿。要什么有什么。在别人眼里我很优秀。我也总觉得自己得到的一切不是源自运气,而是自身的实力与努力。所以我眼界很高,也很挑剔。可在这里我什么都不是。不坚强,也不勇敢。连死的勇气都没有。我还很蠢,蠢到差点害死救我一命的人。老实说,我不知道我还能撑多久,要不是遇见晓璐,只怕我迟早会选择死在这片海里。”

许凡连忙安慰她几句,告诉她自己真的一点都不在意。也不知林若萱听进去没有。霍晓璐听林若萱说得揪心,眼里不知不觉就涌上了泪。她连忙拉着林若萱,示意她勇敢一些,无论怎样,都有自己在旁陪着。林若萱笑了笑,很快就擦去了眼角的泪珠。

众人沉默了片刻,许凡才道:“在这里,我们能依靠的也只有彼此。张辉说得对,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放弃希望。想想我们的家人,他们会希望我们怎么活着?”

他又道:“既然离不开,那就要做长期打算。我们可以找一处地方,盖一座坚固的房子。总不能每天夜里都要守夜吧?我想我可以帮你们实现自己脑袋里的构想。”

见没人回话,许凡自顾着笑了几声,再次大声鼓舞道:“其实从另一个角度看,我们很幸运。因为我们还活着,只要活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对许凡的设想与鼓舞,没人响应,也没人反对。只有霍晓璐最兴奋,因为她觉得,接下来也许会比建造一艘能出海的大船还要激动人心呢。对她来说,只要能找到事做,世上就不存在‘无聊’这种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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