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功大成，三十里地对于吴非来说不过是散步一般轻松。不到半个时辰，已经到了天水城外。
天水建城极早，自古是座重镇，从这里走出的大人物不胜枚举。上古祖神伏羲、女娲诞生于此，千年之前的李氏家族从这里出发开创大唐王朝。当然，吴非并不知道这些。
此时，天才蒙蒙放亮，城门还没打开，他站在一座矮山上眺望天水城。城墙铸成四方型，城头宽阔，可容六匹马同时奔驰；数丈宽的护城河环绕其外，水色深绿，水流湍急。吴非只觉此城雄伟恢宏，气势非凡。
吴非摸了摸怀中的碎银子和腰上的几串铜钱，这是用秦岭中的几头豹子和獐子跟村里人换来的。獐子不值钱，只能吃肉；豹子却不一样，整张皮剥下来经过晾晒加工，带到城里可以卖个好价钱。吴非在秦岭中住了三年多，没有遇到过一头老虎，可能是百兽之王通灵，不想把一身好衣裳送给这个野人换钱。吴非计算了一下，这些钱足够自己置办远行的必需品了。如果路上不够用，就上山打猎，再不济也能摘点野果充饥。现在，只等城门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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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非走在城内，虽然战火已经把这座城池摧毁过好几次，道路房屋最古的也不过百余年，但他感受到了千年沧桑，古城静静地向过路人诉说。
此行最重要的是要买件趁手兵刃，不求精致只求锋利。赤手空拳打打野兽还行，真要遇上武林高手，可吃不起这个亏。吴非打听后来到城内名声最好的一家兵器铺，店铺刚刚开张。老板把移开的门板放好，打着哈欠问道：“客官想要什么兵器？”
吴非扫视了店内摆放的兵器，独独没有看到剑，正想开口，老板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
“客官可是在找剑？本店卖的是上场杀敌的兵器，只追求锋利耐用，不打精致考究的东西。”
吴非面露不快之色，心想剑可不是华丽的饰品，径直转身走了，留下老板在那摇头叹气。
再作一番打听，吴非到了本城专门卖剑的一家商铺。这家商铺占地广阔，建有两层大厅。吴非进店望去，四壁挂满了长剑，中间柜台里有长剑有匕首，可真如兵器铺老板所说那般，这里的剑都不是杀敌用的。吴非正要退出，想到二楼也是卖剑，既然来了，不妨去看一看。
走到楼梯旁，一位青年公子正在选剑，身边两名随从不住参谋。正要上楼，听到随从大叫“好剑”，吴非扭头一看，不禁笑出声来。此时一楼只有他们四人在看剑，青年公子向他望来，两名随从则早已怒目而视。
吴非赶紧收住笑声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此剑太过美丽，我一时没忍住，哈哈哈……”
两名随从气得脸红脖子粗，就等着主人眼色动手收拾此人了。不过青年公子并不动怒，正色道：“阁下认为此剑华而不实？”
“我没这意思，真的是个误会。”
“阁下看来是懂剑之人，还请阁下带我们见识一下真正的好剑吧！”青年公子神色不动，平淡的话中却有一丝威严。
吴非见没法摆脱这飞来的麻烦，不情愿地摆出手势道：“请各位上二楼看看有没有好货吧！”
上到二楼，格局大为不同。陈列出来的剑少了许多，悬挂也十分随意，墙上有不少位置空着，像是原先挂着的剑被买走后没补上新的剑。而柜台中只摆了一把毫不起眼的短剑。吴非不想惹出是非，耐着性子陪青年公子看剑。不得不说，二楼的剑确实多是精品，既能以形取胜，也能见血杀人。吴非对墙上的每一柄剑都给出了极高的评价，惹得青年公子的两名随从连翻白眼，不知道这人能比自己高到哪里去，还不是溜须拍马之辈。
青年公子看中了一柄剑，长四尺，宽二寸，银光闪闪，寒气逼人，剑鞘是用黄金和金丝楠木打就，剑穗上串着两粒龙眼大的明珠。叫来掌柜的一问，此剑来历不凡，曾是元朝名将王保保的佩剑，剑柄上刻有“扩廓帖木儿”的蒙文。几人定睛一看，剑柄上果然有一串看不懂的符号。青年公子一问价格，掌柜居然要价五千两银子。吴非听得直咋舌，心想这儿的剑恐怕一把都买不起。青年公子看着甚是心动，可还是说身上携带银票不够，改日再来。
吴非见那公子买不起剑，兀自走到柜台看那柄短剑，打算看完就走。
短剑躺在柜台中，灰扑扑的，没有丝毫光泽，就算被当作远古人类制作的石器也一点不冤枉。剑身长不足一尺，宽只一寸半，说是短剑，倒更像是匕首。吴非初时在远处看，没感到任何异常。走到近前，竟发现体内血行加快，内力自行在经脉中运转。电光石火间，他脑海中蹦出两个字：灵器。
激动过后，他静下来想了想，先走到离短剑较远的地方，防止被别人看出异样。按捺住躁动的心情，吴非招手示意掌柜过来，向他低声询问情况。
不料掌柜竟然大声地介绍道：“此剑名为鱼肠，乃铸剑大师欧冶子所制，战国时吴国公子光使刺客专诸以此剑刺杀吴王僚，自立为吴王阖闾。历经两千年岁月，此剑依然不朽不坏，锋利如初，同时保留了其毫不起眼的本色。本剑斋于四十年前偶获此剑，此后一直陈列于二楼藏剑台。四十年间观看者数不胜数，此剑却没有找到真正的主人。若是有客人对此剑有意，可随我去后台商谈价钱。”
吴非欲哭无泪。这时候店里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在二楼观剑的客人有十几位，听到掌柜大声介绍，纷纷围到了鱼肠剑前，甚至原本在一楼的客人也有大半被吸引上来。
一个打扮粗豪的大汉从一楼上来，挤开围在柜台前的众人，伸手把短剑拿了起来，一阵把玩后，大笑道：“这种西贝货也拿出来骗人，伎俩太低级了点，我三天就能造出一把来！”说着便拔出自己的佩剑，举起鱼肠剑用力相击。
围观的众人此时已经散开，关注着场中两把剑的下场，全场寂静无声。一阵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在大厅里久久回荡，大汉的佩剑毫发未损，鱼肠剑还是原来那样不起眼。
看到此景，不少人叹息着走开了，那个大汉更是得意洋洋，不住地吹嘘自己的宝剑如何了得，将那短剑随意丢进了柜台。
剑斋掌柜一直冷眼旁观，此时依然不动声色，默默地把短剑在柜台中摆放端正，退到一旁。
吴非心中大骂混蛋，暴殄天物，将如此宝物当成破鞋一样丢来丢去。不过另一方面他也暗暗松了口气，还没有识货的人出现。后来，吴非对这种现象也就熟视无睹了。看短剑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拨，像刚才那个大汉一样的人还真不少，无不对这把剑品头论足，大肆贬低。
吴非走到角落处，沉下心来，回想刚才靠近短剑时身体产生的反应，非常像是典籍中所记载的修炼之法。全身血气汇入丹田，只是吴非体内没有灵根，也聚不起灵气，以此法修炼不过是徒劳。发现如此奥秘之后，吴非再向短剑走去，远远地就感觉到气血翻涌，躁动不安，人与剑的联系似乎加强了。
走到短剑近前，柜台周围已经没有一个人了，整个二楼也只剩下吴非跟掌柜两人。正要问掌柜发生了什么事情，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吴非难为情地红了红脸，算算时间已经是中午了，在剑斋中呆了竟然有近两个时辰。不过，没有其他人在场正是吴非所希望的，他正要向掌柜询问，掌柜已经走到他的面前。
“客官在这里看了一上午，想必已经发现了此剑妙处。如果有意购买，请随我来。”
掌柜收起短剑，推开边上的一扇小门，在门口等着吴非。
吴非没有多想，就跟着进去了。
门内是段通道，又进入一道厚重的木门，到了一个小房间。房间里没有什么装饰，只在墙上挂了两柄长剑，看起来像是一对。掌柜把短剑轻轻放在桌上，示意吴非先坐下来。
吴非心中盘算好念头，打定主意不说话，只等掌柜开口。
掌柜也不扭捏，开门见山道：“客官跟我进来，是想知道这柄剑怎么卖吧！”
吴非点了点头。
掌柜继续说道：“如此宝物，不能以金银来衡量，不然平白辱没了它的身份。你只要去杀一个人，这剑就归你了。”言语间云淡风轻，没有丝毫起伏。
吴非笑道：“不过是把杀人的好刀，何来宝物一说。掌柜想要宰人，还是另寻他人吧！”说完起身要走。
掌柜不为所动，只淡淡说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炼气凝神，长生不朽。”
吴非站着没动，这两句毫无联系的话说的正是天外天与炼气之士，也是多本修炼典籍的开篇之语。
“四十年来，此剑都没有卖出，要杀之人又岂是等闲之辈？”
吴非重新坐了下来，明人之前难说暗话，不如坦诚交谈。
“那就不是我们关注的事情了，有能力的人取走此剑，没有能力就只能空留遗憾了。”
“就没有人想过抢走此剑？”
“有此想法的都已经不在人世了，能抢走它的也不在乎这等阶的武器。”
“你们要杀的人过了四十年还活着？”
“当然不是。每隔一段时间，我们就会换一个对象。至于我们为什么要杀这个人，你就不该问了。你想好了吗，是要帮我们杀人，还是动手强抢，或者留下遗憾？”
吴非沉吟不语，为了一把剑就杀死一个无冤无仇的人，侠义之士会这么做吗？
掌柜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说道：“这次要杀的这个人为天下百姓深恶痛绝，都欲杀之而后快，实在是个大大的奸贼。”
吴非眼中射出光芒，抬起头问道：“此人是谁？”
“当朝内阁次辅——白闲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