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闲云!
吴非内心巨震,这个深埋心底的人,已经多少年没有见过他了,连长相都模糊了。这里居然有人要杀他!以一件灵器的代价。
吴非内心的情绪没有过多地表现在脸上,掌柜只是看到对面的年轻人抬起头后双眼就呆滞地盯着墙壁,没有发现异样。
“这个人头的价格低了,我也做不到。还有其他候选人吗?”吴非平静地问道。
“呵呵……年轻人真精明啊!也罢,墙上那对雌雄双剑是干将莫邪的仿品,也算是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你可以先拿去用。事成之后,鱼肠与干将莫邪一并奉上,三件灵器的价格应该不会让你吃亏了。”
“既然这个人如此遭人痛恨,想杀他的人肯定不少,可他如今还活得好好的,还在朝廷中当着大官。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之前去杀他的人都已经失败了。这一点你肯定比我更清楚,为了这柄鱼肠剑送命的人恐怕不少。我年纪还小,不想太早去死,如果没有其他人候选的话,我这就走了。”
吴非再次站了起来,现在他是真的想早点离开此地,不想再纠缠下去了。灵器虽好,但那个人的命没有这么廉价。
掌柜坐着没动,淡淡道:“既然如此,请便吧。”
吴非走到门口,又回头问道:“你难道不怕我去告密?”
“江湖中人尚以信义为先,修炼之士若是连这都做不到,又怎么堪得破长生之道!”说完这句话,掌柜不再开口。
吴非在门口伫立良久后默默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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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街边小摊花一个铜板吃了碗阳春面,吴非开始在城里闲逛。三年来寄身荒野,头一次来到大城之中,处处透着新鲜。
虽然长得高大威武,一身乡下农夫的打扮也掩饰不住内在的英气,但毕竟过了年也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吴非脸上的稚气尚未完全褪去,心中还存着许多小孩子的心思。看到街上好吃的、好玩的,尽管羡慕得直咽口水,吴非最终还是忍住了诱惑。囊中银子有限,不能乱花。
从前在秦岭中,一切所需都是大山的馈赠,靠自己的双手就可获得。现在则不一样了,什么都得先换成钱,然后再去跟别人交换。不得不说,在山里呆久了,吴非已经把以前的那些生活经验都快忘光了。
吴非原本计划一路西行,先拜谒巍巍昆仑;再到青海,沿长江顺流而下,游览江南水乡;最后在杭州乘船,从京杭大运河北上,抵达京师。一路游历,了解全国各地的风土人情,与各大门派的武功高手比武切磋,探寻修炼世界的奥妙秘辛。人生已经无甚牵挂,当下让自己过得开心快活才是最重要的。一路走一路想,鱼肠剑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至于那个人,没那么容易被杀死,自己犯不着操心。
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一个卖艺摊前,人头攒动,喝彩声不绝于耳。这番情景,让吴非想起了三年前那场名不副实的抛绣球招亲。只是那时的小小少年已经长高了许多,不用再挤到人群前面去,站在最后也能把人群内的景象一览无遗。
这时候人群里的一名汉子赤luo着上半身,露出虬结的肌肉,正把一杆长枪舞得虎虎生风,引来一阵掌声。那汉子听得喝彩,更加卖弄本事,在狭小的空间里闪转腾挪,枪尖到处,绽出海碗大的枪花,红艳艳的煞是好看。一时之间,摊前彩声震天,热闹非凡。
一套枪法舞罢,原先坐在场边的一个瘦弱汉子拿出铜锣,绕场问观众讨要赏钱。那壮实汉子的表演确实精彩,叮叮咚咚间,锣里积起了不少铜钱。吴非看得高兴,也摸出一枚铜板投了进去。
壮实汉子歇了没多久,上场一抱拳,又要开始表演。这次打的是一套拳法,进如猛虎下山,退如神龙摆尾,刚猛之中不失灵活,招式好看之余也十分适用于实战。吴非大声叫好,这汉子是真有本领在身,不是只会花拳绣腿的普通艺人。
拳法打完,瘦弱汉子照例拿出铜锣讨赏,这次给钱的人少了许多,刚才那些观众大多还未离去。瘦弱汉子收完赏钱正要下场,人群中伸出一只手来,将铜锣劈手夺过,掷在地上,紧接着挤出来一个又高又胖的身体。
“谁允许你们在这里卖艺的?懂不懂规矩啊?”新来的胖子高声呵斥,盖过了围观者嘈杂的议论。
“我们兄弟二人今日方才来到贵宝地,不懂规矩,还请大爷指点。”瘦弱汉子脸上堆起笑容,低声下气道。
“看来你是个懂道理的人,大爷就给你讲讲这天水城的规矩。要在这城里头摆摊卖艺,要交份子钱。你这烂摊子规模不大,每天交一两银子就好了,先交完这个月的,包你本月平安无事。大爷下个月再来你这儿视察。”胖子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伸出一只手去。
瘦弱汉子先前表现出不想惹事的样子,这时一听胖子要的数目,面如土色,颤声道:“可……可我们这小打打闹,生意最好的一天……也赚不了一两银子啊……”
“那我可管不着,不能为你们坏了规矩,不然谁还服我们!”胖子说得斩钉截铁,没有丝毫转圜余地。
“你们要是交不起份子钱,就把随身的家当跟钱留下,立刻滚出天水城!”这时人群中又挤出来一个人,瘦瘦高高,与先来那胖子长得十分相像,都是塌鼻子小眼睛大脑门,一脸凶相。
瘦弱汉子急得说不出话来,壮实汉子坐在地上直叹气,不知如何是好。
“这天水城又不是你家开的,凭什么交钱给你们!”
“真以为长得丑就可以吓到人了?不要怕他们,地痞无赖罢了!”
……
围观群众愤愤不平,大声叫骂起来。
胖子嘿嘿冷笑,从怀中摸出一块令牌来,举到观众面前。吴非功力已深,视力也远超过往。定睛看去,令牌好像是象牙材质,洁白如玉,上面雕刻着一朵莲花,又像是一团熊熊烈焰,正要细看,胖子把令牌翻了个面。反过来的这面正中间刻了一个“甘”字,下面是一只展翅欲飞的雄鹰。
胖子举着令牌翻来覆去地展示了五六次,依然盖不过人群的喧闹,顿时一张丑脸拉了下来,五官扭曲,显得十分吓人。
“无知之徒!见此令如见火教甘肃分舵舵主,火教正在办事,你等还不快快散去!”
一听到火教之名,观众立马安静了下来,但随即是更加猛烈的爆发。
“火教教众都是行侠仗义之人,怎么会有你们这种败类?”
“天水城里的火教教众定期举行聚会,不过数十人,我每次都去听经,人头熟得很,可没见过你们这副鬼样子的!”
…
胖瘦二人气急败坏,不再言语,抽出腰间长剑,口中念念有词,竟自空中变出两朵红焰出来,围观群众吓得四处逃散,大喊有鬼。场外只站着吴非一人,低头思索,火教,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见到观众已经散去,瘦弱汉子瘫倒在地,不住颤抖,壮实汉子也坐着不声不响,胖子向前逼去,狞声道:“把身上的钱都留下,让你们走,剩下的份子钱算大爷开恩,不要你们的啦!快起来,不要浪费大家时间!”
吴非听到胖子的威胁,觉得声音非常耳熟,仔细打量了胖瘦二人,居然是上午在剑斋碰到的那位青年公子的两名随从。吴非不由怒从心头起,上前一步,双掌一翻,正要拔刀相助,教训这两个欺压良善的恶奴。
突然之间胖瘦二人倒在地上哼哼唧唧,场中多了一名老者。
老者从胖子手中夺过令牌仔细翻看,勃然大怒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说完又低声向两人问话,胖瘦二人噤若寒蝉,不住点头,听到老者说出“滚吧”二字,如聆天音,连滚带爬,飞也似的去了。
吴非见卖艺的兄弟俩困境已经解除,正要离开,打算去找个地方问问怎么往西走,再购置点必需品,歇息一晚,第二天就上路。
那名老者安抚过卖艺的两名汉子,微笑着向他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