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友心怀侠义,实在难得!”
“老丈过誉了,小子还没来得及献丑,惭愧惭愧!”
吴非说话间细细打量了面前的老者,身着一身青衣,身材极高,比自己还高出半个头。只是高鼻深目,长相不似中土之人,此时虽然容貌清癯,但年轻时必然是个出众的美男子。
老者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人世间纠纷争斗不休,火教本欲有所作为,却不想连教中之人都难以约束。重整乾坤,难!难!难!”
吴非闻言大惊失色,重整乾坤,难道是要推翻大明王朝不成?一天之中,先是遇到要杀朝中重臣的,又碰见要重整乾坤的,几年之间,天下已经大乱了吗?
老者感慨之后,不再多说,抱拳道:“老夫付东流,不知小友如何称呼?将来若到江南,可来姑苏绿柳庄寻我。今日有事在身,需要先行一步,他日有缘再与小友把酒言欢!”
“小子吴非。”
“吴非,吴非!老夫记下了,后会有期!”
转瞬间,老者已经消失在视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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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艺摊已经收走了,两兄弟向他抱拳示意,虽然没帮上忙,吴非心中也是激动不已。这就是江湖,不平事时刻都在发生。仗剑而行,快意恩仇,这就是吴非习武的目的。俠者,一人肩上挑着两人,助人者为侠,凌人者为霸,一念之差,就可能违背了初衷。
此时街上又恢复了热闹景象,刚才的不愉快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吴非也继续随意向前走去,在天黑前找好住处并打听好去向就行。
走到一座大院墙外,吴非停了下来,墙上贴着张红纸,陇西镖局最近生意太好,人手紧缺,需要招些趟子手跑短途的镖,一趟镖跑下来最少也能有一两银子。吴非看了大喜,在路上拦下个行人就问陇西镖局怎么走。那人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朝贴着红纸的那座大院努了努嘴,吴非扭头看去,这才看到朱漆大门上挂着块匾额,写着大大的“陇西镖局”。道过谢后,吴非向院内走去。
经过一番考核,吴非顺利得到了这份临时差事。三天后有一趟镖要押到兰州去,正好在西行路线上,他打算跟上这趟顺风镖车,到了那里再作打算。。接下来的三天可以在天水城中好好逛一逛,暂时不必担心去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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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之后,吴非穿上了趟子手的衣服,站在陇西镖局的门口,准备出发。这趟镖不知运的是什么东西,似乎很沉,拉车的马走得很慢。但是不像贵重货物,算上两个趟子手,镖局总共只派了六个人押运。
镖车上路后,吴非与另外一人走在前头,一人挥舞镖旗,另一人负责喊镖。吴非是临时雇来的,对陇西镖局不甚了解;另一人则已经在镖局干了十几年了,趟子也喊了十几年,练就了一副大嗓门。
这趟镖路途不远,比较轻松,几位镖师坐在马上谈笑打趣起来。
“老王,这走出几日,你老婆可是高兴得不得了啊!”
“周老六,你回去之后只怕头上这顶帽子就要绿油油了!”
“城东卖豆腐的老陈知道吗,他这倒霉相居然生出个如花似玉的女儿来,嫩得能掐出水,才十六岁就懂得卖弄风骚了!”
“哈哈哈!钱三啊钱三,你这白日梦做得真香!人家黄花闺女能看上你这瘦猴?还是攒攒钱把你宜春院的相好赎出来,好好过日子吧!”
……
江湖汉子间讲讲低俗段子,也算是旅途中的一种消遣了。漫漫长路,实在难熬。
吴非跟趟子手老李走在镖车前头,听他讲述甘肃的风土人情。陇西镖局是家老字号,开了已有五代,在甘肃一带颇有名望,走镖时江湖朋友多少都给点面子,这几十年来越做越大,在甘肃几个重镇中都开有分号。天水的生意是大公子杨源在经营,今年不过二十六岁。老李三十多岁才给杨家卖命,现在也年近五十了,这些年来走南闯北,去的地方多了,甘肃更是熟到闭着眼睛都不会走丢,当下便给吴非介绍起甘肃的几个著名去处跟特色美食。
天水在甘肃几个重镇中位于最东边,往西去还有兰州、凉州、张掖几个大城,再往西去就要出玉门关,通往西域了。老李听说吴非要一路西行到昆仑神山,想起走镖时在兰州认识一个商人,专做西域到中土的买卖,当即打好包票,要把吴非介绍到商队中去。吴非听了心中大喜,不用费什么工夫,前路都已经安排了,对老李不由得感激万分。老李好久没在路上跟人说过这么多话了,心中高兴,这趟镖又不怎么重要,就不再喊镖,放开一副好嗓子唱起甘肃民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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镖车在道上走了五日,一路平安无事,据老李说,顶多不过半日就可到达兰州城,实在是趟近镖。要是走到南方去,没有一个月是到不了的,一来一回最少也要花费三个月时光。镖局最近几年一直在招募武功好手进来,希望能够缩短运镖的周期,以解人手紧缺之急。
两人说话间,镖车走到了一座林子前。运镖有一条规矩是遇林不入,就怕劫镖者在林中设下埋伏,防不胜防。于是几人另寻方向,绕开林子向开阔的大路而去,虽然不是重要的镖,但也马虎不得。
吴非这五日来学到不少道上的经验,此时又要与老李请教一二,突然感觉到远处有危险靠近,这时候他的灵觉已不是三年之前可比,不是预感而是确信。吴非当即放声大喊,预警马上的镖师,自己则拉着老李伏在地上。
过不多久,咻咻的破风声传来,镖师座下四匹马跟拉车的两匹马都被射成了刺猬,哀鸣倒地而亡。四名镖师神色紧张,拔出兵刃,围在了镖车四周。此时弓箭不再射来,林中走出十来个蒙面人。
“把镖留下,放你们走路!”一个蒙面人喊道。
被其他人称作钱三的镖师排众而出,拱手道:“朋友是哪条道上的,还望看在陇西镖局杨老爷子的几分薄面上,交个朋友吧!”
那群蒙面人哈哈大笑,钱三一脸尴尬,不知对方是什么意思。
对面招手示意钱三过去说话,钱三犹豫再三,回头望了望其他三人,不情愿地走了过去。当头的蒙面人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话,钱三当即脸色大变,不住摇头。饶是吴非功力大进,此时距离太远,也没听清蒙面人说了什么。
钱三从蒙面人那回来,朝余下三个镖师打了个手势,竟然自顾撒腿跑掉了,只留下吴非和老李在镖车旁。老李当了十几年趟子手,也是头一回看到镖师弃镖逃跑,一愣之后要悄悄招呼吴非也跑吧,却发现身边的人不见了。正以为新来的小伙子不厚道,自己先跑了,听到蒙面人的声音传来:“镖师都跑了,你这个趟子手还想护镖不成?”
老李只是个普通人,没什么功夫,也没什么远大理想,只想好好活下去,听到这话头也不回地跑了。跑出半里地后才敢往回看,蒙面人还在骂骂咧咧,被围在中间的高个子像是五日来同行的小伙子。老李心中一阵惋惜,但也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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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非见遇到劫镖的,早已热血上涌,跃跃欲试;再看到镖师弃车而逃,嗤之以鼻的同时,竟然有些兴奋,行侠仗义就在此时。于是站起身来,走到镖车与蒙面人中间。蒙面人一声喝问,把蹲在地上的老李吓跑了,吴非并不在意,这样反而更能施展身手,不必担心老李的安危。
吴非也不想和这些劫匪讲道理,摆好架势就要动手,当头的两个蒙面人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吴非有些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