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书生不知从哪里拿出把鹅毛扇来,羽扇轻摇,竟有几分诸葛孔明的韵味。
“这位壮士,不知为何对我们怀有敌意,出手伤人?”
吴非先是一惊,这人会说中土官话;再是一愣,明明是你们先动的手,倒怪到我头上来了。正在思索,那书生又开口了,打断了他的思路。
“这些人都是日本国的精英武士,奉天皇之命来大明觐见皇帝,呈上贡品。你这样主动寻衅攻击,将友邦的使者打伤,意欲抢夺贡品,实在怀有篡逆之心,对皇帝大大不敬,该当何罪!”
吴非起初听得云里雾里,后来这书生越说越是激动,声调提高,唾沫横飞,才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于是他微微一笑,低声道:“小人冲撞了各位使者,实在罪该万死,不知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小人将功补过呢?”
那书生捋了捋两撇山羊胡子,得意非凡,昂首道:“将你身上财物交出,再让受伤的使者还手报仇,最后背缚双手跪在海边,直到有人来救你脱身。”
“小人知错了!愿将身上钱财交出,给几位使者大人看病。还请几位大人放我走吧,家里还有七八张嘴等着吃饭呢。”
吴非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掏出十几个铜板出来,恭恭敬敬地放在了地上。
那书生看得一愣,不明其意,鹅毛扇越摇越快,口中却说不出话来。他身边的武士首领早就不耐烦了,左手一扬,众武士蜂拥而上,围成一圈,将吴非、武士首领、书生三人留在里面。
武士首领对着书生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话,那书生脸上阵青阵白,额头冒汗,不住点头。不过他转向吴非时又是另一副表情,恢复了趾高气昂、意气风发。
“太君说了,把身上的钱财交出来,然后切腹自杀,此事就算了了。不然就让你受尽酷刑折磨,活活溺死在海中!”
日本武士、使者、会说日本话的中国人、逃跑的渔民,一切再也明白不过,这就是一小股东瀛倭寇。吴非心中盘算,自己可得多拖他们一阵子,让附近村子里的人有时间避难,沿海抗倭的驻军应该也会很快到来。
“这……小人不想死啊!还请大人们饶命啊!”
吴非面现惶恐之色,身体如同捣筛,双手合十,不住向武士首领和书生拜去。
书生面露微笑,还要说话,武士首领却将他往后一推,摔了个嘴啃泥。
吴非强忍住笑意,保持住原来的表情与动作,偷偷打量武士首领的动作。只见他一步步逼近过来,一脸凶戾之色,绝无半分使者模样,长刀虽然没有出鞘,但浓郁的杀气与血腥已经掩藏不住,不知有多少无辜百姓丧命刀下。
武士首领嘴里发一声喊,长刀从鞘中抽了出来,闪耀着摄人的精光,外围的二十几个武士齐声唱起歌来。虽然是叽里咕噜听不懂的日本语,吴非还是能感受到其中的激昂振奋,只觉得浑身热血沸腾,这是首悠扬的战歌。
武士首领在战歌声中高举长刀,口中喃喃自语,突然平地起跳,高高跃起在空中,双手持刀,直劈而下,像极了华山剑法中的力劈华山。吴非凝神感受后,不敢硬抗,伪装出来的懦弱消失不见,闪身向旁边避过。势大力沉的一刀劈在沙地上,深shen插入地下,只余下刀柄和一小截刀刃露在外面,武士首领气得哇哇直叫。可吴非也没空得意,围在外面的武士的长刀已经招呼过来,一霎那他身边刀光霍霍,白影重重。
吴非并不慌乱,左手如意掌急速打出,喷薄的紫气将几把长刀震得东倒西歪,失去了方向;右手乾天剑带着剑鞘横扫,将长刀扫落在地。这边事了,那边武士首领已经拔出了兵器,对着吴非怒目而视。吴非报以微笑,长剑横在胸前,脚下轻轻踏动,宛如浮在虚空。
武士首领改变策略,脚下不断变换位置,手中长刀双手紧握,随着脚步变化。吴非心中大乐,手中长剑也装模作样地摆动起来,卖出一个明显的破绽。武士首领等了许久,早已不耐,陡然见此机会,不再迟疑,龙行虎步,提刀而上。一刀挥出,正要击中对手软肋,武士首领突然发现横在面前是条色泽黯淡的顽铁片,原先的那个破绽消失不见了。他犯了同样的错误,这一刀势在必得,去势极猛,收之不及,狠狠撞在了铁片上。
吴非满怀期待地看着手中的那条顽铁片,却只见到了一连串火花激起,放起了白日烟花。武士首领浑身剧震,蹬蹬蹬退出十几步,双手颤抖不已,长刀叮铃落地。吴非也是浑身剧震,瞪大了双眼,死死盯着这些武士所用的长刀。他刚才在乾天剑中灌注了九成内力,硬抗之下竟然没能将之击断。这些长刀的坚韧,远远出乎他的意料,件件都可称得上是江湖中人梦寐以求的神兵利器,有此倚仗,也难怪倭寇可以横行东部沿海。
武士首领脸上凶色消失,转为惊疑不定,眼中流露出恐惧。而跌倒在远处的羽扇书生还没爬起身,表情十分精彩,不知是否在回味自己刚才的绝佳口才。看到吴非一脸阴沉,没有丝毫喜悦的表情,两人更是心中不安。
这群倭寇不足为虑,吴非陷入了沉思中。不过是一小股流窜的倭寇,就个个配有这种精钢长刀,坚韧锋锐。武士整体的武功虽然不算高,但二十几个人的首领已经有了寻常武功高手级的战力,配上这柄利刃,实力绝对不容小觑,即使在那次武林大会中也能打进最后一日的王者战。沿海倭寇日益增多,据说已达数千人之众,不日就要破万,难保其中有真正的宗师级高手,甚至是各个等阶的神通者出现。
吴非想得太入迷,醒悟过来时那群倭寇已经散了开去,跑到了二十丈以外,武士首领跟羽扇书生更是已经离船不到五丈。见到吴非飞身追来,那二十几人只剩爹娘少生了几条腿,没命价地往码头跑。不想吴非根本不管他们,掠过他们头顶,直追为首的两人。羽扇书生已经登上船舷,稍松一口气,回头望去却吓得魂飞魄散,吴非那张脸出现在他面前,相距不到一尺。
“砰砰”两声,武士首领和羽扇书生被扔到沙滩上,其余二十几个武士见识了鬼魅般的速度,不敢动弹,老老实实蹲在地上。羽扇书生的鹅毛扇不知丢在了哪里,浑身瑟瑟发抖,口中含混不清,没有了原先的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大侠……大侠饶命,我是被倭寇掳来的,被迫当了他们的翻译。我……我可……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啊……看在都是大明朝的人,放我一条生路吧!”
吴非暗暗好笑,板起脸孔,作出一副凶恶的神色,冷冷道:“这些是什么人,是怎么来到大明的,是否还有同党?”
那些日本武士看来没有人懂得中土的官话,都是神色茫然,面露惶恐。羽扇书生看到吴非眼神犀利,说话时牵动左脸上一条细长刀疤,只觉一阵心惊肉跳。思量之下,他正要如实以告,耳中却传来马匹嘶鸣、人言嘈杂声,没来得及转身回头,双手已经被紧紧缚住,推搡着远离海岸。
吴非见到沿海驻军到了,不用自己操心这些倭寇的去处,起身便要离去,军士群中却传出一个洪亮的声音。
“壮士请留步!”
吴非转念一想,脚下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