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克·佛莱彻长长地叹了口气：“怎么也得等孩子们登场啊，有什么好说的。”随着他的动作，剧院的椅子嘎吱嘎吱地响了响。
“没什么。啊？凭什么你什么都不做，就说这个，我听得都烦死了。你他妈的知道得很清楚，你不就是冲着这儿有座儿才来的么？你这个懒货！”乔·巴恩斯红润的脸上流露出极度的厌恶，“别使劲压着椅子了，你看上去就像是个有人要试试看是否漏气的肿胀的轮胎——这要是正好有个大水池才好呢。”
“他们来了！”弗莱彻打断他说，没注意同伴说什么，“幕升起来了……噢，混蛋，我把这家伙给忘了！”
幕没有升起来。这时，一个衣冠楚楚的人走出帷幕，开始说起快板来。弗莱彻的脸上露出一副无聊的神色。
“这家伙是谁？”巴恩斯问。
“呃，只是一个怪人，他负责和女观众聊天的。你到时候会大笑的，当他拿出枪并打死那个女人……”
“肯定啦！你就是个搞砸事情的祸害！我到这个鬼地方来不是要坐在这儿打瞌睡的，你要告诉我在这之前是什么，你都知道会演什么……”当巴恩斯看到弗莱彻没有完全注意听他所说的话时，他的声音无奈地低了下来。事实上若是个注意细节的人很容易就可以看出来备有豪华警车的侦探——亨利·奥利弗·弗莱彻警官，正在昏昏欲睡。
当一个念头冒出来时，巴恩斯笑了起来：“若是女人们都出来了，他一直睡着也是一件好事——”但是然后他又皱起了眉头，“见鬼，不！这样他会睡到结束的，又有了不在现场的证据了！”作为警备车的司机——约瑟夫·莱缪尔·巴恩斯耽误不起，他准备到时候悄悄地使劲儿把他折腾醒。
同时，他难以忍耐地听着台上那个服饰得体的人和从后边几排站起来出现在聚光灯下的女人之间的无聊的对话，那女人继续引诱着表演者以获得观众的掌声。
巴恩斯瞄了一眼那个姑娘，他的眉毛扬了起来：“挺不错的姑娘！”他自语道，“长得倒不错，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敢说她多次进过局子。”
那姑娘有一张漂亮的脸蛋儿，要不是她眼睛下面眼袋太大的话，那张脸本可以是十分美丽的。她的身材过分性感，但是看得出来是定期的锻炼使得她的肌肉没有完全失去弹性。她的声音既高又响，响亮的程度让戏院都不禁战栗。
巴恩斯嘟哝着又把头扭向了舞台。那个衣冠楚楚的男人一边竭力自控，一边炫耀地表演着自己承受戏弄的能力……同时又任凭自己失控。
早就过时的老把戏，巴恩斯开始辗转不安起来。他十分嫉妒地看看弗莱彻——他正静静地鼾睡着。他首次希望自己在侦破犯罪工作中能有他的同伴一半那么懒就好了。
正是由于汉克·弗莱彻具有强大的解决神秘案件的能力，才使得他们俩能够成为身穿警服、开着警车随意走动的侦探。通常，若是现在这种情况，警车成了局长无法发现他们随意休息的地方。
“……我要找人把你扔出去。”衣冠楚楚的男人嘶哑地说。
“如果还演这种破玩意儿，你们的老板就会破产的！”台下的女滑稽演员用沙哑的声音反驳道。
“噢，是的！”那个衣冠楚楚的男人咆哮着说。他愤怒地掏出枪，瞄向了那个女孩。
巴恩斯扭过头去看那个女孩，这时传来一声枪响。有人惊叫起来，所有的人都一起朝那女孩看去。
弗莱彻那庞大的身躯抽动了一下，头猛地抬了起来。不过他的目光没有随着众人，显然是让惊醒他的声音弄糊涂了。女孩子的尖叫声响在耳边。
巴恩斯饶有兴趣地看着那女孩。由于弗莱彻事先警告过他，他也就静待好戏。聚光灯耀眼的光线聚集在女孩的身上，她一只手捂住胸口。一股红色的液体从她的嘴唇中冒了出来，淌下滴在她的裙子上。然后她倒下了，眼神发散呆呆地倒了下去，随之消失在黑暗之中。
“演得不错！”巴恩斯称赞道，但是他的声音被女人的尖叫声和年轻人们兴奋的呐喊声淹没了。
在这一瞬间，弗莱彻的眼睛几乎没有注意旋风般退出剧场的衣冠楚楚的年轻男人，只是面对着他身后的帷幕。看上去他好像在口袋里塞了什么，尽管弗莱彻无法看清那是什么。但是，他一转身，弗莱彻意识到了那家伙塞进口袋里的是什么东西了，因为他的手又出来了，紧握着他向女孩射击用的那把枪。那个衣冠楚楚的男人露出惊讶的蠢相。他朝着晃动的帷幕退去。
“呸！”弗莱彻咕噜着，“我一直在睡觉。但是总算完了。现在该那些女人们……”
剧院里忽然响起粗哑的男声：“嘿！天啊，这个女人死了！”
观众中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叹声。
“她真的死了！”那男人的声音继续叫道，“那家伙来真的！”
“见鬼！”弗莱彻猛然惊起，“嘿，乔，去查一下！”
巴恩斯惊愕地关注着事态的变化。“我？你又干了什么？你比我近。再说，这全是表演，你自己是这么说的。”
“现在这里不是了。节目上没有。记住，我以前看过……”
女人们的尖叫引发出来的混乱让他的话停在了嘴边，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个衣冠楚楚的男演员。
“你要为这件事情负责！”经理突然脱口而出。
巴恩斯挣扎地看着他，那人静了下来。
“嗯，汉克，”巴恩斯接着说，“这很容易。他可以换掉子弹，从枪管里把烟吹掉。”
“错了。”弗莱彻打着哈欠说。
“那正确的是什么？”
“像他说的那样，他没有开枪。”
“噢！那么是别人开的……”
“是的。”
“观众中的某个人！”巴恩斯着急地说。
“现在是你在说！”弗莱彻温和地说，“告诉你怎么做——到外头搜查一下观众们，我再把这事想一想。”
巴恩斯眨了眨眼睛：“搜查150个人？嘿，开什么玩笑！就算我真的发现了枪——它可能藏在某个地方，凶手就算会把它放在身上。那又有什么用？”
“那么就看看是否有火药的印记。”弗莱彻平静地说，“开枪的人将会暴露出来……”
“瞧，汉克，”巴恩斯说，“我现在明白了，你就是在玩儿我。你他妈的很清楚我们无法这么做。我还是认为是这家伙动了手脚……哎，检验他的手怎么样？”
弗莱彻扬了扬眉毛：“好主意。你能有所发现的！”
“我告诉过你！”
“这家伙每场表演都打那把枪。”弗莱彻温和地继续说道，“总会有火药留下的痕迹，或许足够开兵工厂了。”
巴恩斯无奈地说：“好吧，汉克，我放弃。咱们言归正传，你怎么看？”
弗莱彻责怪地指责巴恩斯：“枪响的时候你看着哪里？”这个问题突如其来。巴恩斯跳了起来：“啊……怎么……啊，看着那女孩。”
“怎么？你为什么这么做？”
“所有人都那么做，”巴恩斯说道，“那家伙朝她开枪，这就是为什么。天啊，他的确开枪了……”
“你是目击者吗？”
“啊……没有，实际上我没有。”
“为什么没有？”
“因为，像我告诉过你的，我没有看着那个人。”
“在开枪之前？”
“当然。”
“为什么？”
“到底你在说什么，”巴恩斯气愤地指责道，“所以我只是注意看那女孩是怎么假装被子弹射中的。”
“她怎么做的？”
“非常棒——”巴恩斯的话戛然而止，随即咬紧了嘴唇。
弗莱彻朝他咧嘴笑了笑：“那么，说白了你就是没见到那个人开枪，像你刚说的！如果我是对的话，在这个剧院里没有别的人注意到，特别是这把枪就没有开过。”
巴恩斯不满地哼着说：“少耍花招，汉克。话我也会说，并说明为什么没人看到他放进一颗新子弹的原因。”
“搜搜他。”弗莱彻指着那个衣冠楚楚的人，他正以充满希望的异样眼光注视着胖警察。“搜搜有没有子弹，如果他没有，那么就在他表演的地方找找。这样可以证明你的论点。”巴恩斯仔细地进行搜查，很是疑惑地挠挠头。“没有子弹，”他犹豫不决地说，“好吧，我再到舞台上看看……”然后他走了出去。
弗莱彻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演员：“你叫什么名字？”
“在舞台上人们叫我乔治·默塞尔。我的真名叫彼得·卢恩道斯基。不是我做的，长官！我发誓我没有，我没开枪。在那儿找不到空的子弹，因为根本就没有！”
“我知道，”弗莱彻平静地说，“所以我只是让人去看看而已，这样我可以想一想。你知不知道什么人有开枪的嫌疑？”
默塞尔的脸红了：“不……不，我不相信……”
“有，啊？谁？”
“他不会这么做的！”默塞尔坚持说。
“说出来！”弗莱彻强硬地说，“我警告你，若是抓不到人，我们仍然可能找到一颗子弹……”
“你是说……诬陷？”默塞尔难以置信。
“当然了。既然发生了谋杀……就得有凶手，地方长官会乐见其成的。这个案子看上去像是一桩完美的犯罪，就算找到了凶器，也不能逮捕150个人。”剧院的经理一直在瞪着那个男演员。弗莱彻死死地盯着他。“伙计，你为什么发愁？”他问道。
默塞尔迫不及待地说：“他总会发现的，斯旺森，我必须告诉他。是的，长官，我和塞莱斯特之间有麻烦，是关于斯旺森先生的。他不赞成我们在一起，他企图让塞莱斯特同他结婚，但是她不喜欢。他威胁她……”
片刻间，经理的眼睛瞪大了，火冒三丈，紧握拳头跳了过来。
“你这个撒谎的杂……”他叫道，“你才是被拒绝的那个！她——”
弗莱彻抬手抓住了他的胳膊，中途阻止了他，而他的另一只胳膊和两条腿像破烂玩具娃娃一样地扑腾着。“不能言行粗鲁，”他告诫道，“来看看事情始末吧……”
门口的混乱打断了他的话，他扭过头去，看到巴恩斯推搡着一个舞台工作人员。
“抓到凶手了！”巴恩斯得意洋洋地说，“他正要处理掉武器的时候当场抓住了他！就是他把一切东西处理掉的！”
“炸药盒？”弗莱彻眨了眨眼。“炸药盒是什么？”
“老话说，作茧自缚。这就是这家伙干的事。他被他用来钩住枪的渔钩缠住了……”
乔治·默塞尔朝门口冲去，但是弗莱彻一脚踢向他的肚子。默塞尔像头挨了棍击的牛一样倒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
“渔钩，哈，”弗莱彻说，他仍然坐着，完全无动于衷，“好了，乔，你可以指控这家伙谋杀了。”
“他？”巴恩斯不相信地问，“你疯了？他才是凶手。这是凶器，打了一发子弹，我就是从他手里拿到的——事实上他是无法摆脱嫌疑的，因为他的渔钩把它钩在他的外套袖子里了！他或许疯了，把枪固定在他袖子里，或者——”
“渔钩，”弗莱彻重复道，“这就是答案。一切都能解释通。把这个低劣的演员关起来，控告他谋杀。”
“你疯了？”巴恩斯几乎叫了起来，“我？噢，不，我不。别傻了……”
弗莱彻叹了口气：“好吧，你不要这立功机会的话，那么我就要了。”他笨重地站起来监视着气喘吁吁的默塞尔，同时把一头雾水的经理拉到一边。
“走吧，”他疲倦地说，“去取车。”
默塞尔坐了起来：“你这个蠢货！那人才是凶手。我根本就没有开过枪！”
“太迟了。”弗莱彻说，“逃跑出卖了你，已经露馅了。这，还有渔钩。你知道渔钩会揭露你的，因此你心虚。”
“汉克！”巴恩斯用力地叫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疯了？”
“我很清醒。”
“那怎么啦？”
“好吧，给你理一下思路。首先，这家伙嫉妒这里的经理，因为他的女搭档特别喜欢他。这是一个动机。下一个，那女孩拒绝了他的求婚——这其实没什么！这事把他给气疯了，以至他决定要杀了她。情欲——就是第二个杀人动机。
“呃，计划很完美。在这桩犯罪中，会有150个警察和一个嫌疑犯。但他将是清白的，因为他能证明自己没开枪！
“很聪明的想法，还考虑了心理学的知识。它是不会落空的，因为它基于对大多数人的分析，除了我——我和大家不一样。”
“我说你是！”巴恩斯脱口说道，“你疯了！”
“不，我只是聪明的那一类。我不愿意浪费精力。因此，结果这家伙的这个谋杀方案是根据大部分人怎么使用他们的肌肉，尤其是引发他们的注意力这种。”
“脖子？”
“是的，比如你的脖子。你不也在看那个女孩子吗？”
“他根本没有开枪！”
“他开了枪以后，所有人的脑袋都转向了她？”
“嗯？”巴恩斯疑惑地问。
“好的，他偷偷地用渔钩挂住枪，而渔钩是藏在他身后帷幕的褶子里的，帷幕沿着舞台两侧卷起不再打开。然后他转过来，取出另一只表演用枪。他想以后他能够处理掉凶器，或者只是把它扔到隐秘的地方，而凶杀罪指控的对象将会是一个未知的人。”
“所以我是冤枉的！”被巴恩斯抓住的那个惊恐的舞台工作人员尖声叫道，“它从幕里掉出来落到了我的旁边，我刚看到就被抓住了！”
弗莱彻点点头：“是的。默塞尔，你犯了两个错误——你认为大家都在看表演，没有人会看到你转过身去挂那把枪，因为所有人都看向那个女孩。除了我，我在看着你，因为我一直在睡觉，你那一枪把我吵醒了。自然，从睡觉中醒来的人会看向惊醒他的噪音的地方。所以我看到了你转身。但是直到我听到了渔钩的事我才明白了你那会儿在做什么。”
他拿出手铐迅速地抓住默塞尔。
“嘿！”巴恩斯说。
“啊？”
“还有个错误呢？”
“噢——呃，他没有想到这个鬼地方的帷幕质量很差，所以在枪的重量之下渔钩掉了下来。除了对我之外，这没什么稀奇的。
“有时候，闭上眼睛比睁着看得更多，休息充足总是好的。若是太疲劳了，你就会被人牵着鼻子走，被迫加入同谋者的行列了。好好记住，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