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镇城关下,步海生神采奕奕地同各位守值的将士与道士们轮流打了招呼,过了验检,回身招呼失魂落魄的临惊泽行快些,莫耽误了时辰。
临惊泽自出了客栈就是一副大家都欠了他钱但却又都讨不回来的哀怨失落模样。
昨日那个方老道执着八卦镜照完了释辰,再照他时,调笑道:“怎么,昨日没追着那姑娘俩,今日一肚子不爽吗?”
临惊泽没好气地瞪了方老道一眼,道:“照就照,别磨叽,我没心情和你开玩笑。”
方老道脾气甚好,也不生气,还是笑着道:“年轻人就是碰不得挫折,却不知未经磨难,难成正果。”
临惊泽不耐烦道:“你瞎嘀咕什么呢,照完没,照完了我可就走了。”
方老道呵呵笑道:“老道我是教你做事,这寻姻缘与建功业其是一样,哪有一路坦途的,你真想追那姑娘俩,可不能因为一时不顺就放弃,持之以恒才能云开见月。”说着眉毛连挑,作出一副暗含高深喻义的模样。
临惊泽不屑道:“都不知你在说些什么,没事我先走了,下次再来给你照。”
方老道见临惊泽没听出自己的弦外之音,忙喊道:“我是想跟你说,你昨日没找到没关系,别放弃,说不定你这会出城,在城外许能碰上呢。”
临惊泽头也不回地走远道:“碰毛线,真能碰到我回来喊你爷。”
方老道再喊道:“你还没听出老道我言外之意吗……”说话间临惊泽已御虚和步海生、释辰去远了。
一边守值的另一位将士问道:“方道长,您的言外之意,是什么?”
方老道讶然道:“怎么,你也没听出来吗?”说着看向其他众人,问道:“你们呢?你们也没听出来吗?”
众人齐都茫然的地摇了摇头,方老道捋了捋他那撇山羊胡,呵呵笑道:“原来老道我已高深到不可思议的境界了。”
众人一愕,那先前问的将士再问道:“方道长,您的言外之意,到底是什么呢?”
方老道得意道:“我是想告诉那小子,那两姑娘其实早间也出城了,他昨日没寻到,不要灰心,不要放弃,许不定待会出城就能碰头呢。”
那将士一傻眼,跟着众人齐齐干笑,心下皆嘀咕:“你这言外之意,我们真没听出来啊。”
方老道笑道:“怎样,老道我是不是越来越有高人的风范。”
将士们再次愕然,全都散了开去,谁也不想再理会他。
……
云天之中,滚滚霞岚里,释辰祭剑御虚而行,在遥遥长空间向临惊泽惊讶道:“毛线除了能下汤外,原还能来碰头的吗?”
临惊泽深吸一口云天中的凉风,与步海生双双差点从云头跌落下去。
这一路御虚南行,飞飞停停,行了四五日,渐到了中原腹地,离北疆六御帝临峰也有八九千里之遥了,但沿途经过的数十座城镇山林,野地荒山,除了遇到几只僵尸外,丝毫没有发现拜千河的踪迹。
这一日三人飞到川州上空,看着云雾下连绵一片的群山,远落到天际之外,遥遥足有上百里宽广。
步海生打了个哈欠,将剑光压下,向两人道:“川州之地,乃中原腹地,城镇最多,百姓也最是繁闹。那女鬼在帝临峰中拘禁多年,冷清了多年,这次能逃出山中,八成会到这繁闹的人世中玩一番,我们在这儿降下,好好找一找,许能有所发现。
释辰经过这几日的相处,多少也摸透了一点步海生与临惊泽的心思,抬头遥望西边苍穹远处,那快要落下山头的斜阳,呵呵问道:“步师兄不会又是犯困,见到城镇,便不想在野外露宿了吧?”
步海生神色一顿,摸着脑袋尴尬傻笑,没底气道:“释辰师弟哪里话,为兄怎是那样的人,这回是真的觉得这川州之地大是可疑,我们务必得下去好好找寻一番。”
临惊泽摸了摸自己所剩无几的钱袋,挤眉眯眼道:“进城可以,但我们先说好,这回房钱得大师兄你出,不能再赖我了。”
步海生深吸云气,将即将落地的剑光又升了起来,道:“我觉得,其实我们住在野外也没什么不好,三月春寒,正是磨练身子骨最好的时候,我们修道人士,不经历风霜磨练,怎能打好道基,以后如何去练那些上乘的仙家道法,所以我想了想,我们今晚,还是住在野外就好。”
临惊泽一脸鄙视地盯着步海生,嘴上挑刺道:“三月已过,今天是四月初二了”,人却无可奈何地将已降下的剑光升高,突见释辰停下疾行的身形,喝道:“两位师兄且慢,鉴铃似乎有反应了。”说着见他从怀中取出印有拜天机法印的铃铛,果见铃铛内赤色金光耀动,一闪一闪的,虽然微弱,却是真起了反应。
步海生拍着临惊泽肩膀大喜道:“你看你看,我就说,那女鬼寂寞了那么多年,肯定要到这闹市中好好玩上一把,没错吧。”
释辰欢喜道:“这寻了多日,鉴铃终于是亮了,我们这就压下符光,在这儿降下,方圆三十里内,必定有千河师姐的行踪。”说着剑光闪动,刚从云头里降下,还没来得及落地,忽听三声鉴铃镇响,连串中不停地“玎珰玎珰”,毫无防备间给吓了一跳。
步海生第一个反应过来,一把扯住释辰后衣领,往空中就是一提,硬生生将释辰正要点地的身子给拉了起来。
下一刻,那释辰方未落地处,一声轰隆巨响,随着数道杂乱的黑色玄光闪过,五六只披头散发的僵尸争先恐后地扑落在那儿,绝大的力道将地表扑出了个大裂坑,尘烟滚滚。
释辰顿落回云天中,看着那转身目露凶光朝三人望来的六只僵尸,庆幸道:“好险好险,差点就给扑了。”
步海生将宝剑架在身前,凝神戒备,向同样严阵以待的两人道:“这些僵尸都脱了紫僵,是初练就了秽息玄气的飞苍白尸,你们俩小心了,可莫大意给咬伤。”
临惊泽嘿嘿笑道:“这太阳还没下山呢,你们几只僵尸就饿得出来吃人了,可惜找错了目标,道爷可不是随便就能吃的。”说着剑光闪动,蓝色宝光率先从空中袭下,夹带着隐隐雷光,轰向那六只飞苍白尸。
那六只飞苍白尸似知道厉害,虽然身体强横刀枪不入,却也不敢正面直攫其锋,皆将尸躯后跃,一蹦一跳地朝旁闪开。
临惊泽一剑落空,看着四只僵尸灵活蹦跃的动作,失声笑道:“原是几只刚蜕变的小白尸,还不懂御虚之法,这大白天的就出来吓人,一点做小僵尸的职业道德都没有,该打。”说着剑光跃动,再次冲入僵尸群中,蓝色宝剑夹带着赤黄符令,左右腾挪,不一会儿,就将六只飞苍白尸用符令封在了原地。
释辰在空中压阵,见临惊泽三两下就将看起来势头猛烈的六只飞苍白尸给一窝端了,虚惊一场道:“这就完事了?临师兄手脚可真利索。”
临惊泽正洋洋自得,却见同在空中压阵的步海生一脸凝重,全神贯注地盯着临惊泽身后密林,沉声道:“师弟小心,密林中还有只大僵尸,正盯着我们呢。”
临惊泽一愣,忙回过身,却见一道红光从身前闪过,没看清楚什么来路,只闻到一股浓烈血腥之气,腐臭难闻,周身血脉跟着一涨,似被那道刚闪过的红光牵动,竟有从背后脱体而出的趋势,这一惊非同小可,想要御剑相抗,却发现自己也跟着那六只飞苍白尸一般,像被符咒封住了,竟全不能动弹,感受着周身血脉的飞速流逝,惊恐间嚷道:“大师兄还不救我,要没命啦……”
步海生早看到了那红光从临惊泽身前极速闪过,落在了临惊泽身后三尺处,红光内现出一只同样披头散发的僵尸,僵肌发灰,全身上下带着不同程度的腐烂,五官早异变得不成形状,两只空洞的眼眶中看不出什么神采,没有表情,也不见什么动作,就是将尸嘴轻张,隔着三尺的距离凌空朝背对着他的临惊泽做了个持续吸气的动作,便看到临惊泽从后背上溢出无数细小的血丝,连串地朝那乱尸整个身躯上汇去,这一看下大吃一惊,忙祭剑飞落,在临惊泽呼喊救命间一剑斩落在那乱世腐烂不堪的尸头上。
但见火光闪动,金鸣巨响间那乱尸只顿住了隔空吸血的动作,尸头却是完好如初,全不见丝毫损伤。回转过头,狰狞的尸脸空洞地盯着被反震巨力震退开落在一旁的步海生,张着满口尖牙怒号了声,弃了死里逃生早得空跑开溜到一旁树后喘着大气的临惊泽,扑向步海生。
步海生刚才那一剑没对这乱尸造成伤害,先就惊讶,此刻见他朝自己扑咬来,心下不由有些发毛,边朝空中闪退边骇得胡言乱语:“我的妈呀,哪来的僵尸,这么厉害,吓死宝宝了。”
释辰本来从空中来援,祭出的符令才在手上亮了一半,忽听步海生一句骇言,差点就被符光烫了手,好气又好笑道:“都什么时候了,步师兄还说些玩笑话。”
步海生腾空躲开乱尸一击,见他又凌空扑了上来,忙四下乱窜闪逃,向释辰遥喊道:“师弟莫见怪,先让他发下威,容我缓过劲来,再要他好看。”
远处躲在树后的临惊泽将半个脑袋悄悄探出,看着空中红光与紫光闪动,一前一后四下追逐,喊道:“大师兄你撑着,也容我缓缓,待会再来帮你。”说完忙将头探回树后,从怀中摸出一大堆符令八卦墨盒之类的降尸法器,左挑右挑,似都极不满意,正在极力挑拣间,忽见身前地上倒映着夕阳余光的法器杂乱摆放处,余光被晚霞下最后一线残阳拉长出的长长斜影遮盖过去,树叶“沙沙”摇响间,一道极轻的脚步声踏着偶尔几片飘落在地上的新叶,缓走了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