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亦叫修仙,在茫茫红尘中,它是个独立且超然的存在,隐隐存在于大陆的一角,鲜有显现于外。
当然,偶有修真者无意暴露,飞天遁地,瞬息千里,便也是传说中的仙迹!
当某人成为了修真者,或者说踏上了仙途,便是于红尘了断了因果,从此殊途。
只因凡命寿短,而“仙”可长生!
…
“哼呦,终于第三十桶了。”一个满脸黝黑,头发蓬乱的少年扔下手中的扁担,坐在一旁无力的捶打着酸麻发胀的手臂。
少年浑身脏乱不堪,头上蓬乱的头发遮住了半边脸孔,身上的衣服也是破洞百出,缝缝补补,一幅落魄模样,让人看了顿生一阵嫌弃。
“呦,这还是咱翰殊的弟子?这不是凡尘中的乞丐么,你说,这红尘中的乞丐咋就能跑到咱翰殊来乞讨要饭呢?”一个路过的翩翩俊年看着这落魄少年,对着同伴讥笑道。
这少年衣着华贵,气质出尘,只是面目中的讥讽着实让人觉得降了一个档次。
那同伴面目中同样带着嫌弃厌恶,他斜斜的撇了一眼黝黑少年,面带嘲弄讥笑,然后摇了摇头,似是懒得再看一眼。
两人细细碎碎,大步远离了黝黑少年,再没有多看一眼。
只是这闲言碎语,委实声音太大,一字不落的听进了这黝黑少年的耳中。
少年嘿嘿一笑,摸了摸头,浑不在意。
夕阳西下,少年望向天际炫丽的云彩,一阵出神,片刻过后,他伸出五指数了起来。
“一,二,三,三年了,三年有余了。”
不知家中庭院中,那长势如囚龙般的老槐树是否还健在,会不会被老爹砍了卖了去换些药给村名治病,不知五叔家的大黑狗是否还会追着外人狂吠,也不知三婶的闺女长的有多高了,估摸着也该到自己脖颈了吧,想以前她可总是粘着自己跑,左一个哥右一个哥呢……
还有那老父亲的瘸腿是不是一到冬天就疼痛难眠,还有母亲的双眼,是否还能看清那针眼,还能穿针引线……
想到这,少年重重的叹了口气。
着实有些想家了呀……
如那外人见到此景,定然会笑出声来,区区一个十岁孩童,竟发出如此感叹,不得不让人有些贻笑。
可他们岂能懂得他的,感受!
林天予,便是这黝黑少年的名字,三年前,他还是五岁年纪,居住于灵元大陆西南的一处古村中。
……
……
入秋的天气虽不是十分的寒冷,但树木间也添了些许凋零的黄色,一个不起眼的古村坐落于灵元大陆西南茂密的深林中,悠久的历史就连长期居住于此的村民都遗忘了其原本的名字,久而久之,路过的商队猎人便称之为古村。
古村并不喧闹,居住于此的大多是一些猎户农夫,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归,生活简单而又繁忙。
在古村的中间,有一家医馆。
这家医馆有些老旧,或者说残破,泥砌的宅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痕,有细有长,感觉随时都会塌掉,两扇木门因年久的缘故,木黄中都已透露着白色,上面还沾满了路边的泥渍,估计能合上已是万幸,门上撑顶的茅草也显得极为稀疏,上面覆盖的几片压瓦,风再大一点估计就能掉下来。
唯独院中那一棵断了枝桠的老槐树添了点气势,两人抱粗细,长得极为挺拔粗壮,树皮处处开裂外翻,布满了淡绿的青苔,估计有了些年代,枝桠如虬龙般长势,肆无忌惮般伸展,活脱脱一副负甲老将老而弥坚的形象。
树旁的茅屋简单至极,木头搭建的房屋跟周围人家并无不同,如果不是那几个字,与其说是一家医馆,还不如称之为一户破落人家。
门两旁,左联-行医,右联-治病,门上,林氏医馆。
简单的就像这间房屋,或像这户人家。
医馆的主人姓林,是个瘸子,听说早年是个书生,满腹诗书,人也长得俊秀无比,可不知那年赴考出了何事,归来时断了一条腿,满身的伤,但也带回来一个女子,女子极美,惹得众人叹息同时又是一阵羡艳,几年后,育有一子,取名天予。
天予他爹是古村上唯一的大夫,村子上猎户很多,隔三差五总有很多受伤的人前来就医,他每天忙于接诊,忙于采药,拖着瘸着的腿不断的东奔西走,少有闲暇,正因为如此,他得到了村民的尊敬与爱戴。
所以每次猎户打猎归来都会送来些许猎物,农户也会送来少许口粮,说是感谢他的所为,往深层想,又何尝不是给予救济?
其实,这,天予他爹懂。
“天予,你先别急着冲,等我们围好了,你再上。”一个年纪颇大,身材较为粗壮的少年,怒气冲冲的对着更小年纪的少年吼道,双拳紧握,面色颇为愤恨。
“算了,牛哥,下次注意下就行了,还有天予,你要听从我们指挥,别傻头傻脑的只顾着冲,就你这样还打猎,猎物早就被你吓跑了。”另一个少年也是很无耐得嚷道。
少年挠了挠头,脸色微红,眼睛东张西望,好像没有听见他们所说,不知是不知所措,还是浑不在意。
“行了,这话你不知道跟他说了多少次,今天就这样,回去吧。”牛哥拿起身边长弓,拍了拍身上灰尘,满嘴嘟囔着,埋怨着今天的一无所获。
林天予今年七岁,在村子中土生土长,与阿牛木田都是从小的玩伴,这两人听大人们说天近临秋,各种猎物都会出来捕食,于是偷偷拿了家中猎具,准备大干一场,可两人初次打猎,心中有些害怕。
于是便拉着天予一起,虽然他有点“傻”,但三人总比两人强,不是么,但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初猎也被这“傻子”给破坏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两人唏嘘……
回到村中,反而给村民们增添许多闲聊乐趣。
“哎,林大夫年少多么俊俏的人啊,可没想到竟断了条腿,落了个残疾,不过话说回来,能娶到这么俊俏的媳妇,也没什么了,可偏偏生了个傻子儿子,这真是造的什么孽呦。”一位洗菜的农妇看着走路踉跄的天予,一边叹气,一边摇头。
回到家中,天予竟不自主的把偷拿的弓箭悄悄挂到院子墙上,理了理身上破旧的衣服,心底没来由的怕被某人发现,谁知不小心弄出了声响。
“回来了?今天收获怎样?猎到了几只?”林父快步走出屋外,怒视天予,面露青红之色,语气震怒。
“打猎?哼,莽夫!”
“为父自幼三岁识字,五岁已能吟诗,村里乡间无不是赞誉有加,惊叹连连,可你看看你,牛头虎脑,愚昧笨拙,实乃呆童钝夫,极辱斯文...”林父越说越快,怒火也是噌噌的往上冒,双目在院子里四下乱扫,疾步抓住了一把扫帚后,向着天予走去。
“留你给我丢人现眼,不如早点打死你个逆子,免得以后徒增悲愤伤痛。”说着,林父手中的扫帚便向天予抽去,只是扫帚面临天予头顶时,便已停住。
“为何不躲!”
“父亲不生气好不好,打予儿,打予儿,打予儿……,嘻嘻。”天予语气有些呢喃,脸上的眼睛嘴巴不断的眨动鼓起着,看上去不知是惭愧认错,还是满不在乎,说到最后竟傻笑起来。
注视天予良久,林父满面震怒渐渐收敛,心中五味陈杂,他把扫帚扔向一旁,长长叹了一口气。
“你可知为父为何如此恼怒?”林父背过身去,年旬四十的他在此刻,不知为何,已有了几分年迈地萧索,鬓间的几根白发,在阳光的照耀下格外的刺眼,老槐树的影子映在他身上,不断地晃动,仿佛是轻锤安抚,又仿佛是猛打狂推。
天予不答话,只是十指互相握着,掰弄着,静静的看着此刻的父亲。
不知为何,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殊不知,此时此刻的场景,此时此刻的父亲,永远的刻在了天予的心底,哪怕那日苍茫破灭,血海沉沦。
“男子汉,堂堂正正,何言偷偷摸摸?顶天立地,何言不敢?此为你第一个错。”林父猛然转过身,字语铿锵,面色尤为严肃,正视着天予说道,这不由让天予直勾勾地望向此刻的他。
“不知猎具所用之法,伤人?或伤己?无知!不知猎物为何物,是弱兔?还是饿狼?无畏!此为你第二第三错。”
“看看你身后背着什么?只藏弓,而忘藏箭,心虚而不能宁神,做贼心虚为第四错,疏忽草率为第五错,打你可你却不知躲避,为第六错,自以为为父不会伤你,盲目相信更为错中之错。”
“你可知错!”林父说道最后,骤然吼出一句,声色俱厉。
林父一句句话语如阵阵响雷般回荡在天予脑海,顿时天予整个脑海响雷轰隆一片,振耳发溃,仿佛在一片混沌中,一道从所未有的闪电划过,又如无尽的黑暗中,那突然亮起的一丝火星。
不知是父亲声音太大,还是那老槐树上知了太吵,天予整个脑袋感到有些昏沉。
闪电划过,仍是一片混沌,只因那混沌无边,火星亮起,但终究要熄灭,盖不住那夜的浓厚。
老槐树上的蜕壳知了此刻却叫的越发卖力!
天予静静地呆立,静静地看着父亲,眼神茫然又显挣扎。
看着此刻的天予,林父心底闪过一丝不知缘由的挣扎,盼女成凤,望子成龙,天下父母之心,无非如此,整日浑浑噩噩的予儿,要让其改变,只有让他懂得如何去思考!此乃为父之道,即使再难!
林父默默转身走开,留下了傻傻的天予独自站在那发呆,不知为何,看着此刻的他,林父心里突然有了丝丝的悔意。
片刻过后,细细想来,竟涌现出了一丝莫名的庆幸。
破蛹而出的碟往往令人迷醉,可很少人关注它所为之付出的努力,甚至那为之付出的生命,有时候,其实蚕蛹也不错。
尽管它不美!
可美又令人迷醉!
“蚕蛹也罢,石头也罢,谁说一定要化蝶?一定要开窍?这样也好,这样极好。”
林母站在一旁,边看着这对父子俩,边捂嘴偷笑,此幕,她早已司空见惯,只是感觉到这次似乎与以往有所不同,待到林父入屋后,林母匆匆跑到天予跟前。
“予儿,别理你爹,你爹才不会打你,就会磨磨嘴皮子,走,娘做了烤肉,去趁热吃去。”说完拍了拍天予身上的灰尘,拉着天予向着厨房走去,边走边嘀咕着林父的不是。
听到烤肉,天予口水瞬间流了出来,湿了衣襟。
“好吃,好吃。”天予傻傻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