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将一个人囚禁?
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命题。为了这样的目的,无数人抱着各种各样的目的去摸索,开发。于是诞生了各种各样的刑具、枷锁、牢笼乃至数不清的方法与设想。而这些东西被证实确实有一部分是切实可行的。不论是百里端用来关押鬼巫的缚魂牢还是灵族的树囚,轩辕族的身笼还是巫族的幻阵……人们总是能张嘴说出几样把人困住的东西。
然而不论先人付出了多少智慧,能做到的都只是将人暂时的囚禁。
曾经,在太师傅教导百里恒学习术法时说过,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办法能够永远困住一个人,除非你让那个人变成死人。
现在的百里恒是活着的,所以他对于自己被困的事实丝毫不担心,因为只要想通它的原理,他相信自己绝对能够出去。
缓了几口气,刚才那段路对百里恒来说实在是不短的路程。确实有些让他的小身板吃不消。
不论是最初顺着声音上前寻找还是后来发现后向后求证,有一件事百里恒是清楚的,那就是他确实在按着向上或向下的方向走。虽然洞穴本身并不是直的,但对于一个学习术法并且能够使用术法的人来说,他对于这方面有自信。这样就排除了是洞穴中存在岔路诱导他转圈的嫌疑。
不是洞穴本身的问题,那就一定是有什么东西附加在上面,改变了一些规则。
百里恒转身向四面看去,看着洞壁与地面,上面满是粗糙的、凹凸不平的划痕,他们或长或短,或深或浅。百里恒看着这些划痕,最开始以为是当初开凿时留下的痕迹没有处理,因为实在是一些没有任何章法的东西,然而现在仔细看去,百里恒发现自己或许错了,这些并不是开凿工人的懒惰产物,更像是智者有意的涂鸦。这些划痕居然是有规律的!他们看起来杂乱无章,却遵循着自己的规律,构成了一个个文字。而这些文字拼凑起来就是一个阵法,一个曾经似乎应该存在过,却又好像并不存在的阵法。
在太师傅写给百里恒用作教材的那本书中,除了记叙术法的学习方法与使用,更有着无数巫族先辈的心得。这些心得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比术法本身还要珍贵。在这些心得部分中,就有一块记述着术法的诞生与起源。那本书中提及了一个名词——术式,并附上了几个百里恒看不懂的符号,而那些符号就与眼前洞壁上的划痕有几分相似。
术法,是使用者运用特殊的方法借由天上的星辰呼应、调动世界上存在而各种力量。虽然术法能产生许多常人看来不可思议的力量,然而术法的本身来说是存在缺陷的。首先,天上的星辰对应的各种力量是不一样的,每个人与各种力量的相性也是有远近的,然而每个人又有各自不同的星象。这样就造成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学习术法,即便能够学习,也未必能够发挥出术法真正的威力。当然,一些种族因为先天因素不会体现出这些缺陷,例如巫族、灵族,然而在人族中情况就比较严重了。
术式,术法,一字之差却有着天壤之别。
术式,似乎是一个被掩埋在历史尘埃中的名词,除了太师傅哪本书中提到过外,百里恒在其他途径上再也找不到关于它的任何只言片语。而在巫族的传说中,对于术式的产生则是一个很远很远的时间……
在世界还没有诞生的时候,有两个最原始的神,他们就是分别代表着创造与毁灭的混、沌。混用他的力量在虚空中创造,创造出那些本不存在的东西。而沌则在本能的驱使下将混的创造化为无。
沌所做的一切都是源自于本能的,无就是他的属性。
自己的创造不断被一次次毁灭,对于已经逐渐产生自己意识的混来说,这是让他感到不喜的,于是他试图与沌沟通。术式就是那次沟通之后的产物,术式,就是沌的神语。
术式作为神语,最明显体现在它来自于混,能够直接调动外界的能量为施术者使用,而且威力巨大。在巫族的传说中,所有的术式无一不是惊天动地的,有着巨大的威力。至于威力更加巨大的术式为何会被术法取代,在巫族的传说中并没有记述。
百里恒看着洞壁上划痕组成的杂乱文字,越发确定这些就是术式。在巫族的传说中,术式不像术法存在着缺陷、限制,他们认为,如果能将术式重新发掘出来,将会带来九族中最大的改变。
先把他们都记住!百里恒知道凭自己的能力想在短时间从洞壁上这些文字窥探到术式的秘密根本是痴人说梦,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力把能记住的都刻在脑子里。至于为什么是选择记住而不是在这里守着原文,百里恒自然有他自己的想法。
意识顺着一道道划痕游走,百里恒想要将他们不断刻进自己脑子里。一横,一斜,一竖……百里恒的脑子里仿佛有这一只精细的刻刀,将这里的环境原封不动的复制进进去。
很快,昏暗的洞穴,散落的萤石,孤独的孩子,甚至地上的布片都清晰地再现,洞壁上百里恒目之所及的地方的划痕也一点点出现,只差最后一横,洞壁上一片较为完整的图案就将重现。
百里恒欣喜地将最后一笔落下,就像在静水中投入一块巨石,又像黑暗中突然升起了一个太阳。百里恒脑中的洞穴中突然发出炙热的光芒,而后是剧烈的震荡,将百里恒的灵魂撕裂一般。痛苦只是一瞬间,因为剧烈的疼痛瞬间将神经都麻木了,然而奇怪的是,百里恒却并没有昏倒,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一股巨大的引力突然出现,开始撕扯他的意识,将他的意识不断地压缩、凝聚,然后向一个漆黑的地方吸去。虽然一切都发生在百里恒的脑海中,可他却根本无能为力,只能任由那引力逐渐将他吞噬……
意识逐渐模糊前,百里恒突然想起自己忽略了一些重要的事。这里困住人的力量显然来自于洞壁上的术式,而他将洞壁复制,等同于将囚牢复制进他的脑子里。洞里的囚牢用来囚人,那么脑里的囚牢用来做什么?自然会囚禁他的精神。而且百里恒没想到术式对于精神的消耗如此巨大,超过术法数倍,以至于现在他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以脑中那些术式文字为中心扩散出一片塌陷的空间,逐渐产生一股吸力,把百里恒拉了进去。百里恒感觉自己似乎是被扔进了一个巨大的环,而他则悬在半空,在这个环里一边被外力撕扯一边飘荡。而且无形中好像有一个声音对他说:“睡吧,睡吧,睡着了就好了……”带有魔力的声音一次次响起,百里恒终于失去了直觉。
就在百里恒失去知觉的同时,突然一股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传来。这股力量并不强大,却带着一股极强的寒意,飞速的蔓延到了百里恒全身。随着这寒意的扩散,原本已经失去知觉的精神突然如同惊醒一般,在囚牢中醒了过来。
这股寒冷的力量虽小,却能够无视囚牢的存在,逐渐汇集到了被困的百里恒周围,围绕在他身边。
百里恒感受着这股寒意,直觉上感觉这股力量有些熟悉,正是他每次睡着以后那片黑暗的感觉。
那片困扰着自己的黑暗居然来自于这样一股力量!百里恒震惊之余开始思考这股力量究竟来自于哪儿,并试着去控制这股力量。没想到这力量居然真的开始回应百里恒,随着百里恒的心意开始流动。这个结果让百里恒大喜过望,这股力量的一端从百里恒身上脱离,慢慢的向百里恒复制的洞穴墙壁伸去,这股力量果然不会因为术式的囚牢产生任何影响。百里恒控制着它到了之前最后的落笔处,将那一笔从洞壁上抹掉。
随着最后一笔的消失,充斥着百里恒识海的炽热光芒消失,困住他的囚牢也随之瓦解,他的精神重新回归了身体。意识回复的同时,他嘴里面有丝丝的血腥味,胸腔也传来阵阵疼痛,地上一大滩血迹,应该就是从百里恒口中吐出来的。
百里恒顺了几口气,胸腔传来的疼痛稍微缓和了一下,此时再次借由萤石的微弱光线看向洞壁,百里恒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忌惮,没想到自己一时的好奇居然差点要了自己的命。术式果然要比术法更加深奥,而且更加危险。
虽然之前的意外对百里恒造成了很大的伤害,然而塞翁失马,这却也让他对于如何离开这里有了大致的猜想。就如同太师父曾经说过的那样,任何囚牢都无法永远困住一个人,每道锁都会有属于它的钥匙。
或许他此时就掌握了开启这里的钥匙。
心意到处,那股刚刚救了他,而百里恒以前从未察觉的力量被调动起来,如同刚才的感觉,带着微微的冷意。
百里恒不知道这股力量是从身体哪里出现的,仿佛是来自于他的识海,又或是四肢百骸,总之他就这样凭空出现在体内,随着百里恒的心意开始移动,伸出他体外,向洞壁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