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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亡灵往生(三)

之后的几天里,荷苒听说了木皖被木大人禁足在家中,因为她不仅身陷绑架案,还有谋杀亲夫的嫌疑。原来,在青末被她偷偷藏在木府半年后,她就被嫁给了前来提亲的何家大公子。木大人担心她因为青末的事儿耽误婚嫁,因此即使何家与木府算不上真正的门当户对,他也还是把女儿嫁了过去。

何家大公子临安府有名的射箭高手,还曾获得皇上的亲自接见与封赏。只是这何大公子性格有些自负,木皖嫁过去后总是一副高高早上的姿态,让他十分不爽,因此他们的夫妻生活并不和平,更别谈幸福。

于是,木皖就设计佯装与丈夫言和,忍气吞声地对丈夫百依百顺了几个月,所有人都认为他们闹够了,感情日渐深厚起来。

谁料到,木皖却趁着所有人都毫无防备的时候在丈夫的饭菜中加入了慢性毒药。何大公子没有很快死去,也查不出病因,就这么拖了整整两年才去世。

丈夫去世前,她还设法让他写了休书假装自己是被将死的丈夫逐回了娘家。还借此上演了一处“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的苦情戏。最终还是在父母的劝说下,顺理成章地回到了木府。除了她的贴身丫鬟,没有人知道她在嫁给何家以后,每隔几天还会偷偷潜入木府后院,去看看青末是死是活。

木皖对苏青末的爱是畸形的,即使青末躺在酒窖里成了活死人,她仍然自己与青末在酒窖里成了婚。所以当青末被带走时,她几乎发了疯。

实际上,木府将她关在家中也是对外宣称木皖得了失心疯,以此想让她免于罪责。大概是老天有眼,被关在家中不到一个星期,木皖果然精神崩溃了,嘴里每天念叨着自己有两个丈夫,一个真的叫青末一个假的叫何诚,然后就狂笑不止。

而苏家,苏青雨确实无意接管家业,但是他回到家后设了一个热热闹闹的宴席,邀请了京城里最有名望的官员们,其中大部分是以得到一副苏青雨的画作而引以为豪的大臣。因为离开临安的这几年,苏青雨的画可以说是名满整个宋朝,这要得益于他在大理的一次卖画。本是为了能够换取一些银两为落荷添置冬衣,没想到他的画被微服私访的大理国皇帝一眼相中,并以万两黄金买下。

自那以后,苏青雨获得了为大理皇室作画的机会,也因此更加名声大噪,南宋皇帝也邀请他回到临安府为他画像。

靠着自己的才气,苏青雨若是想要重掌苏家,不知会有多少达官显贵为他撑腰,苏家画院也必定更加名门光耀。

他大社宴席就是为了让苏青峰明白自己的处境,收敛他的劣性,否则,他梦寐以求的财富和权利,苏青雨都会从他手上拿走。

李明珠看到自己一直以来最无法从心里靠近的二儿子有了这般的成就,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不敢在苏府里对落荷做小动作。

就这样,他们在苏府度过了一年,落荷21岁时青末在苏青雨带来的巫女的帮助下恢复了意识和一定的肢体行动能力。但是要想完全恢复,还需要时间。青末恢复意识后要求与落荷回到他们自己的家,于是苏青雨便为他们打点了行李派人将他们送回了竹苑。

临走时,李明珠流着泪挽留,但是青末不肯原谅自己母亲联手木皖害落荷的事,也怨恨他们把自己害的成了半个残废。更让他难以忍受的,是脑海中不时浮现出的在酒窖里遭受的虐待……

荷苒和苏青雨又将这些记忆走过一遍,她问苏青雨为什么不直接跳过这些到落荷与青末成婚后闹矛盾的日子。

苏青雨说他虽然能控制画卷的时间,但是,他觉得荷苒需要重新审视一次落荷的记忆,以免他们有任何判断失误或者遗漏。

“可是为什么要让阿柏去承受青末那些悲惨的往事和记忆?”荷苒问他,她不忍心看着陈柏在这里遭受折磨。

“因为事件一旦过去,陈柏的时间就越来越少了,如果他以陈柏的角色在画中,或许能够更好地帮你明白落荷还有什么难以了却的心愿。”苏青雨解释道,“离开画卷后,我会把他关于这里的记忆抹去。”

“你想的真周到。”荷苒摇摇头,不知道该佩服苏青雨在落荷的事情上真是鞠躬尽瘁,还是该说他真是心机boy和耿直boy的合体?

只是,因为陈柏原本就是个残破的灵魂的缘故,他在画卷中自我意识早就变得逐渐模糊,有时候他甚至就会把自己当成苏青末,不记得自己叫陈柏,不记得荷苒是谁。好在,荷苒在画中也是以苏青末所爱的落荷的形象存在。所以,荷苒说什么他都愿意听,只是,亲身经历一遍落荷照顾青末从植物人开始渐渐恢复意识与行动能力的过程,让荷苒心中更加怜悯这两个苦命的人。

尤其是当陈柏自己的意识清楚时,他告诉荷苒,苏青雨的内心很痛苦,他觉得自己已经配不上落荷了,甚至有时候他会有自杀的冲动。

荷苒听到陈柏对自己诉说苏青末的感受时,常常落下泪来,她自己也不能分清到底是因为自己是在听得难过还是,画卷中落荷的灵魂在悲伤。

在落荷的记忆里,青末虽然一直积极配合着康复治疗,也逐渐有了起色,但是,他却从来没有表现出自己想要自杀的心思。

更令人觉得可惜的是,明知道苏青末内心的痛苦,却不能实质性地为他做些什么。因为青末的灵魂早已被引渡了,在这画卷中的,只不过是重现了当年的情景,青末的记忆和感受也许会有一些误差,但是,陈柏说,任何一个人在经历了长达三年的监禁与虐待之后内心的创伤都是无法估量的,青末被监禁的期间,如果不是遭遇虐待,他的意识或许还会愿意早些醒来……

荷苒就这么以落荷的身份在苏家过了一年,期间苏青雨在苏家为落荷与青末安排了武功上陈的护卫和背景干净的侍女后就离开了,他这一去也是一年。荷苒当然知道他就是在这一年里被巫女转化成了死灵画师,并接受的训练,只是当年荷苒并不知道这些。而在这一年间,荷苒也根据落荷记忆中所有认为有遗憾和后悔的地方做出了改变。

比如,在这一年间,又一次落荷提议带青末去逛花灯,当时青末的腿脚还不方便,是坐在轮椅上的。青末本是不愿意去的,但是他不想落荷每天都陪他闷在府中,就答应了。

可是,看花灯的那晚青末的轮椅差点被一个推车的老头撞倒,落荷因为正好在推车撞来的那一边,她就转身护住青末,护卫将那推车挡住时,落荷的手肘已经被擦伤了很大一条,那个疤痕后来一直没有消去。

青末那段时间因为常常做噩梦,梦见在酒窖里的日子,所以心中的狂暴一直被他压抑着。那天看到落荷为他受伤他当场就生气地吼了那个老头。老头一看自己得罪的是苏家二少爷,扑通一声跪下来连忙磕头认错。青末愤怒地抓起轮椅扶手边挂着的牛皮水带就向老人砸去。

侍女正在慌乱地为落荷捂住伤口,落荷忙去制止青末,却晚了一步,自己的手肘上的血汩汩地流出泪。

看到青末暴跳如雷的样子,她也被吓了一跳……

“青末……”那一刻她觉得青末变得很可怕。

青末看到落荷被自己吓到了,又看着她流血的手肘,就心疼地去拉她的手。“快回府!”他几乎是强压着怒火,咬着牙说道,眼睛狠狠瞪着那个老头。

落荷看着青末这样,觉得非常难过。但是,她又看到那个老头车上推的是一车还没卖完的花生酥和芝麻酥,老人的衣服也是补了又补。他那样哆嗦着跪在地上让落荷十分愧疚。

她走过去,侍女也跟了过去,她想将老头扶起来但是老头始终害怕地站不起来。落荷就让侍女给了他几锭银子,嘱咐他晚些将这些没卖完的点心送到苏府交给门口侍卫那里。

老头老泪纵横地再三谢过落荷与青末,又再三地请求原谅。落荷手上出血严重,便顾不上宽慰他便起身离开了。

回到苏府处理完伤口,青末坐在她身旁一脸乌黑……

落荷双眸明亮地看着他,无辜的眨巴眨巴眼。

“别生气了,下次我们不去人多又挤的地方了。”落荷对他说道。

青末黑着脸沉默了许久。

“我们回舟山吧。”他忽然说道。

落荷看着他,“好。”

青末总算露出笑容,用手轻抚落荷的如丝白发。他想,这世上除了落荷,再也不会有人这般爱他,也不会有人比他更爱落荷。

大概是为了能够让落荷安心的与她回舟山,青末第二天就开始尝试自己拄着拐杖走路了。落荷看到他能够靠自己行走了,开心的不得了。

在这一次重新经历的过程中,荷苒根据落荷的记忆避开了那个推车撞来的老头,但是,她还是让侍女将老头的所有点心都买了回去。这一次,他们参加的灯会很有趣也很开心。晚上回到府中,青末也是开心的样子,但他还是对落荷说了想回舟山。第二天醒来,落荷的手上还是出现了一条疤痕。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再有就是他们将要离开的时候,李明珠来到青末的房中,哭诉着自己这些年对儿子的思念,请求青末不要离开。

这一次,巧的是,陈柏的意识是清醒的,荷苒拜托他以苏青末的角色和她母亲好好商量。他以回到舟山清净且环境好适宜康复为理由说服母亲,并答应只要身体好转一些就回来看她。所以,李明珠虽然还是哭成泪人,但也比原来的记忆中青末绝情地离去要好。荷苒想,落荷看到这些改变,心里应该会更加宽慰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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