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军走在乐乐旁边,注意着脚下的路,低声交代她慢点。两个人一起走着,没有更多的话语,却生出一丝亲昵来。眼见来到印刷厂附近,离学校没多远了,吴军心里激动起来:“乐乐,歇一歇再走吧。”乐乐一阵疾走,这时候确实有点累,两个人便坐在田埂上休息。
“乐乐,我有话和你说。”吴军不看乐乐,低着头。
“嗯?”乐乐有点紧张,但是也没办法阻止。
“乐乐,我……,我喜欢你!”吴军豁出去,不看乐乐,克服心里的羞涩,终于说出了口。
乐乐有点不知所措,低着头,不应声。
“你喜不喜欢我没关系,可是我真的喜欢你,乐乐。”吴军想既然说开了,就很真诚的向乐乐说明白。
“吴军,谢谢你能喜欢我。”乐乐也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脑子一片混乱:“我不是不喜欢你,只是这喜欢能到什么程度,我也不知道,我可能不太了解自己,真的。”
“乐乐,你只要让我喜欢你就可以。”吴军着急地说到:“我就是只要喜欢你就行,没想要其他,乐乐,你只要待着,让我喜欢你就行。”
乐乐一下子动容,抬起头看向吴军。吴军温暖的神情,温热的眼神,宽容的笑容,让乐乐忽然觉得委屈,她一直是个很努力的女孩,努力的长大,努力的讨父母欢心,努力的迎合姐姐,努力的学习,努力的低调,努力的赢得大家的认可,从来没有一个人,让她觉得,只要她待着不做任何努力就喜欢她,就算是奶奶,也没有给过她这种感觉。现在,这个大男孩,认真地告诉她,只要她待着,让他喜欢她就行。眼泪顺着她白嫩的脸庞,从她美丽的大眼睛里缓缓滴下,晶莹剔透。
吴军急着伸手替她擦掉眼泪:“我喜欢你,让你这么伤心吗?”
“傻瓜,不是伤心,是感动。”乐乐扑哧就笑了:“我真的什么都不做就值得你喜欢?”
“当然是真的!”吴军激动地说到,看乐乐又哭又笑的,他倒有点不好意思了。
两个人相视而笑,乐乐不好意思,又转过头去。吴军起身,伸出手去拉乐乐,乐乐站起来后,吴军的手就不愿意松开,乐乐也不好意思抽出手,两个人就这么手拉手走着,不知不觉就快走到学校,乐乐才把手抽回来。
“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吴军恨不得这条路再长下去,刚刚尝到一点甜头,意犹未尽,心有不甘。
两人一起回到学校,进了教室,发现安然、景文他们已经回到教室了,很惊奇。安然看到两个人进来,急忙问乐乐:“你们比我们先走,怎么倒落在后面了?”
“就是说啊。我们走了一条小路,吴军说还是条近路,怎么反倒你们先回来了?”乐乐很疑惑地转头看吴军。
“乐乐,你肯定被这家伙骗了。是不是印刷厂那边那条路?”吴军没答话,景文在旁边咋呼到。
“是的。”乐乐点点头。
“都没人走的路会是近路,吴军这家伙是什么心思,乐乐这么单纯,被你骗惨了。那条路是男生们逃学时走的路,怕被人发现,只能悄悄走,七拐八拐的,明明远得要命!”
吴军被景文拆穿,也不动声色,乐乐现在就算知道,也不好说什么。安然在旁边批评吴军:“你是不是诱拐大美女啊,让乐乐陪你走这么偏僻的路,啥意思啊?”吴军陪着笑道:“不想挤在一条路上,绕远点图个清静呗。”
“不管,你让乐乐陪你绕远路,晚上请吃油饼赔罪。”安然不依不饶,一副吃定吴军的样子,吴军心里开心,自然满口答应,安然很是得意的看了看乐乐说我替你讨回公道啦,乐乐但笑不语。
折腾了大半天,大家也都饿了,直接就往东大门的饼店而去。吴军一个人排队替大家买饼,银子和体力一起贡献出来。大家都赞安然厉害,能让吴军大出血可是不容易,安然满心欢喜,和大家一起玩笑。
晚自习过后,安然今天跑来跑去,有点累,叫乐乐回宿舍,乐乐还想在看会书,就没走。吴军看乐乐没走,严景文叫他,他也没走。今天大半天折腾下来,大部分女孩子都有点吃不消,所以都早早回宿舍休息了。等到人走得差不多,吴军就坐在乐乐后面的位置上,和乐乐说悄悄话。
“乐乐,你不累吗?”
“还好,你呢?今天干了不少活,应该有点累吧?”
“这点活不算什么。在家也常常干活的。我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子,虽然有两个姐姐,但是力气活一直是我干的。”吴军家也在农村,农村的孩子没有不会干活的,也能吃苦的。
“吴军,周末还要出去玩吗?”乐乐忽然想起白天吴军的提议。
“嗯,去吧。不过,如果只有咱们俩,万一被别人碰到了不太好,还是叫安然他们一起吧。”
“好的,我一会回去和安然说。”乐乐有点脸红,其实单独和吴军一起出去,她也很紧张,现在这样在教室,倒是没有人怀疑,但是出去就显眼多了。
“乐乐,早点回去休息吧,学习也不差这一会。”吴军看乐乐有点累,有点不忍心,虽然很想和她多待一会,还是希望她早点休息。
“嗯,好的,走吧,你也早点回去休息。”乐乐转过身,两人相视一笑。
乐乐回到宿舍,大家还在宿舍聊天打闹,安然也还没有睡着,看到乐乐回来挺早,有点惊讶:“今天挺早啊,乐乐。”乐乐说白天乏了,想早点休息。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乐乐还处在兴奋中,其实一点没有睡意,简单收拾后躺下,才觉得有点累。
安然和乐乐都睡在上铺,两个人都是图清净的人,两个人的床铺挨着。宿舍已经熄灯,外面走廊上的灯光透进来,隐隐照着。本来挺累的,安然躺下来却半天没睡着。翻个身看乐乐,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亮晶晶的,也没睡着。
安然看着乐乐:“乐乐,你觉得吴军人怎么样?”
乐乐心里一紧:“挺好的啊。”
“真的?”
“当然!”
“你觉得吴军是不是有点喜欢我?”
“这个,安然,我……”乐乐不知道怎么和安然说吴军喜欢的人是自己,一时语塞。
“这家伙,挺会装啊,平时看不出来,今天我让他请客,你看他那个痛快劲,如果换了别人,肯定不会这样子,对吧?”
“安然,我……”
“乐乐,我也挺喜欢他的。你说,如果主动和他表白,应该没问题吧?”安然不等乐乐说话,继续说下去。这样安静的夜晚,隐藏了白天的羞涩,安然埋在被窝里,低低地和乐乐诉说着自己的想法,全然没有看到乐乐的尴尬和不自在。
乐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两个女孩都缺乏母爱,温暖的人对她们来说,有致命的吸引力。但是安然长时间跟着爸爸,做事雷厉风行,是个有魄力的女孩,敢想敢做。乐乐却因为相貌太过突出,吃过苦头,行事低调,不愿张扬。有些话,阴差阳错,就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安然觉察到乐乐的沉默,以为乐乐担心自己:“是不是担心被老师发现?安啦,没关系,高二分科的时候,我选文科,脱离班主任的魔爪。所以,我没打算现在表白,等到高二分文理班的时候再表白,怎么样?”
“假如,我说假如啊,安然,如果吴军不喜欢你,你会怎么办?”乐乐没有看安然,仰着头躺着,低低问到。
“那有什么关系,我追他就是了。只要不是你这样的大美女,我还是有信心的。乐乐,最近‘雷少’没再找你吗?”安然忽然转换话题。
“没有,我不喜欢他,安然。”雷少峰其实没少找乐乐,只是乐乐特意避开他,两个人本来就不在一个班级,雷少峰想要找乐乐也很不容易。
“为什么?‘雷少’和你挺搭配啊。”安然很讶异。
“哎,一言难尽啊。”乐乐不想和安然说姐姐的事情,她已经被姐姐威胁过好几次了,最近都不敢回家。
“乐乐,你和姐姐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总觉得你们姐妹俩和其他姐妹很不一样。”安然隐隐觉得应该和乐乐的姐姐有关系。
“不知道,兴许大家都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只是外人不知道罢了。”乐乐心里难受,白天被吴军告白的兴奋,晚上被安然告知的苦涩,加上有家没法回的痛苦,让这个美丽的女孩,完全沉浸在黑暗里,看不到曙光。她用被子蒙着头,对安然说困了,要睡觉,然后悄悄地用被子角擦着泪水。
安然将憋在心里的话告诉乐乐,心里一松,一会就睡着了。乐乐听到安然轻微的呼吸声,才将头伸出被子,就着微微的灯光看着熟睡的安然。
安然长得不算漂亮,圆圆的脸蛋,有点婴儿肥,厚厚的嘴唇,挺直的鼻梁,眼睛大而明亮,有一股英气和豪爽。来到这个学校,乐乐第一个碰到的是安然,交的第一个朋友也是安然,安然无惧乐乐的外貌,凡事想着她,陪着她,让乐乐非常感激。
为了和吴军的感情,抛却和安然的友情,乐乐自问做不到,也不想这样做,安然对她来说,像另一个自己,是她现在的处境下最大的安慰。乐乐想了很久很久,直到天色渐渐发白,乐乐知道自己要做出一个决定,对高中生涯来说最稳妥的决定。
她悄悄起床,穿好衣服,用冷水洗把脸,到操场上去跑步。不知道跑了多少圈,乐乐已经累得直不起腰,才隐约听见学校的起床号。乐乐来到食堂,帮自己和安然买了早饭,带回宿舍。
“乐乐,你什么时候起来的,我都不知道。”安然看到乐乐已经买好早饭回来了,一阵惊讶。乐乐一直是个夜猫子,喜欢晚睡,但是早上经常起不来,早饭多数是安然帮她买回来。
“今天起得早,帮你买早饭了,你洗好去吃吧,我先去教室了。”乐乐说完就走了。
乐乐到教室的时候,教室一个人都没有,静悄悄的。乐乐走到座位上坐下,想着晚上如何和吴军把事情说清楚。
“乐乐,早啊。”没想到吴军也来得很早,神清气爽的和乐乐打招呼,他太兴奋了,早上爬起来就想着早点见到乐乐,第一个跑到教室来。
“恩,早,吴军。”乐乐见没有其他人,赶紧和吴军说:“你晚上下晚自习后在操场边的大槐树下等我,我有话和你说。”
“好啊。”吴军以为是什么好事,非常开心。
好容易熬到晚上下晚自习,吴军匆匆忙忙跑到操场等乐乐,他知道乐乐要摆脱安然过来应该有点时间,这两人经常一块做事,单独一个人的机会真不好找,女孩子的友情常常会非常黏糊,真是令人难以想象,吴军有时候都非常嫉妒安然。
乐乐等了一会,对安然说:“安然,我刚才晚自习前忘记打热水了,你一会帮我收下书,我现在去打。”
“咦,吴军这家伙,今天没替你打热水?我陪你去吧,锅炉房挺黑的。”
“不用了,现在刚下晚自习,人很多,去了也要排队,你不用管我,我打好水就直接回宿舍。”乐乐说完就拎着热水瓶出去了,安然也没在意。
乐乐的热水瓶其实有热水,她没办法找借口,只好拎着装满水的热水瓶出去找吴军,乐乐觉得必须早点和吴军说清楚,如果拖下去,伤害到任何一个人,都不是她想看到的。
“乐乐,我在这。”大槐树下黑漆漆的,吴军怕乐乐找不到他,赶紧出声叫她。
乐乐来到吴军在的地方,这里是操场比较偏远的地方,白天不上体育课,人就比较少,现在是晚上,基本不会有人过来。
“乐乐,你怎么还拎着热水瓶啊,我不是给你打好水了吗?”吴军觉得乐乐很奇怪。
“呵呵,当武器用的。”乐乐不知道怎么开口,打着哈哈。
“亏你想得出来,倒真是一件好武器,希望不会用在我身上。”吴军没听懂乐乐的意思,调侃着,以为她是害怕。
“吴军,我有事和你讲。”乐乐下定决心:“希望你听了不会生我的气。”
“什么事情?怎么听起来不是好事情,我能不听吗?”
“吴军,安然喜欢你。”
“啊?”吴军愣住了。
“吴军,昨天晚上安然告诉我,她喜欢你。”
“所以呢?”
“你知道我和安然的关系,我不想因为你的原因和安然有任何矛盾,所以,我们还是像之前一样,做朋友就好。”
“乐乐,就因为安然喜欢我,所以你决定不喜欢我,是这个意思吗?”吴军一时还有点糊涂。
“是的,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安然你和我的关系,安然就告诉我说她喜欢你,吴军,希望你能理解我,我们现在的关系,我和安然的关系,我都不想放弃,但是,如果需要选择一个,那我选择和安然的友谊,如果有一天安然向你表白,你拒绝了她,你可以直接告诉她,你喜欢我,但是,吴军,我不能告诉安然说你喜欢我,那样安然会很伤心,会同时失去我们两个人。”乐乐着急地说到。
“乐乐,我是喜欢你,但是,你这样子对我,是不是有点过分?”吴军听懂了乐乐的话,但是他不能理解的是,乐乐为什么要牺牲他而选择安然,如果他是这样退而求其次的作为替补,他宁愿不要:“乐乐,我喜欢你是我的事情,我也没有期待你一定喜欢我,但是你这样对待我的感情,真的是太过分了。难道你就没想到我也会受伤?我也会伤心?”
“吴军,我不是这个意思,真的不是。”
“你不用说了。拒绝,我为什么要拒绝安然,难道我就非你不可,杨佳乐,你也太高看自己了,我又不是一件东西,任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吴军从云端一下子跌到地上,根本接受不了乐乐的说法,年轻气盛的男孩子,在告白的第二天,就被这样摆了一道,现在感觉到的不是伤心,而是气愤,吴军说完,扭头就走,留下乐乐一个人在黑漆漆的夜色里,孤单而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