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33140800000016

第16章 阴天没雨

白崇文在后院摆上了茶条,拿着碳烤茶,飘散的茶香,一顶的阳光,晒得甚是惬意,只是不经意间突然皱了下眉。

“慕白,喝茶,喝茶。”这已是第三天了,白崇文一早蒙蒙亮便不知道去了哪,近中午便回来,店门也没开过。

林慕白收回了眼光,许太太正带着白熙和梓琳裁剪着布料,然后包裹包了,徐太太再带去军部找子瑾换取口粮,每次回来时小四都一路护送到家。

小四到了茶店,两屁孩子就缠上去了,总是一声嗲嗲的“四姐夫”就能要到好吃的,不是糖糕就是炒板栗什么的。小四会在茶点停一会,没话找话地和任何人扯一通,然后再屁颠屁颠回去,这样的日子重复了几天了,“白舅舅,这是子瑾让我带来的信,您忙,我走了。”

不出意外,某人出门送了。

白崇文接了,一看,也没吱声,看到白熙正监督两屁孩比三子棋呢。

“书源,你做哥哥的得让让我。”芝诺一脚踢开了地上的三子棋,嘴嘟囔起斤把猪肉,很是不悦。

“可是,输了的人得刮十个鼻子呢,我也不想的。”书源也学会了林慕白的手势,尴尬的时候不是挠手腕,就是挠头挠耳朵。

“白熙姐姐说的,男孩子的鼻子塌点好,女孩子的鼻子不禁刮,刮塌了就像白熙姐姐那样,嫁不出去了。”芝诺叉着小腰,指着白熙说了,羞得白熙差点钻地缝,连许太太听了都不知觉中摸了把鼻子。

“我鼻子最高。”王梓琳兰花指一现,才从院门进来,哼哼了一段不知哪边学来的绍兴莲花落,“大姑娘,真漂亮......”

林慕白呵呵一笑,童颜无忌,说得在理。

“慕白哪,你信吗?”白崇文漏着门牙说话,只是少了两个门牙,说话都显得有些漏风。

林慕白一下子瞪了一眼白崇文,装傻问,“什么?闲知少了两门牙,说话不上大脑转一圈就直接出来了?”

“唉。”白崇文无奈摇头,脖子一伸含了口茶咽了,“喝茶,喝茶。”像是鸭子咽食一样的动作,让林慕白看得岔气。

晚上依旧是女的下地库睡觉,白崇文和林慕白睡一楼守店守院子,地下的发觉有地上的守着,楼上的发觉有楼下的守着,心里这么一想,都睡得分外踏实。只是白崇文却偷偷叹了会气。

林慕白醒了,外边的天还是蒙蒙亮,发现白崇文今天却还睡着,便轻着手脚出了屋子,洗漱了一翻,靠在院子的梨树边抽烟。清晨的空气开始有些冷了,烟灭了吐的气都能哈出热气来,不知原委的唉了一声。转过身,抬头发现白熙站在身后,一照面她便低头摆弄起了衣角,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白熙,起了?露水凉,回去加件衣服。”林慕白看她没穿外套,便拉着白熙往柴房走,却被挣开了。

“有你在,我不冷。”白熙认真地盯着林慕白看,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说出来都吓着自己一跳。

林慕白听了心里发苦,“唉,白熙哪,这世道,活着才是头顶大事呀。”

“有你在,我便能活。”她倔着说话。

林慕白被她一顶口,顶得说不出话,看着倔强的眼神,能发射弹药的语气,叹了口气,轻轻把她往怀里一代,便抱紧了,突然听到屋子有些动静,想着白老头起床了,便松手了,哪知突然背后一紧,反被白熙抱得紧紧的,“白熙,你爹爹起床了。”

“我......没事的。”

林慕白好想告诉她有事的是自己,却不知话到了嘴边却还是出不了口,罢了罢了,大不了和白崇文比比脚力,看谁跑得快些!便有又把手绕上了,感觉怀里多个人真踏实。贴心的感觉,说的便是这样的吧,贴身相抱,心也与心很近,就像如此。彼此稍稍呼吸得大些,能感觉到彼此的心咚咚的了,敲得理智的鼓都坏膜。

“慕白,你能娶我吗?”白熙伏在林慕白有力的胸膛上,她要左耳听着他的心跳,右耳听着他的回答。

“白熙,我……安稳些了,我便娶你。”林慕白摸了一把她的秀发,头发很滑,滑出了心底的话。

“我不想等,我不想。”白熙经历了这些日子,心里觉得比起等待的难熬,那些枪炮声却是微弱得一咬牙就过去了。

“可是……万一。”林慕白才开口,白熙便挣开了他的怀抱,微凉的小手堵住了他的嘴,一字一句地说了一句《折花祭》中他曾写下的那短话:“花在,手护着你,遮风避雨,只留一细缝,漏几滴雨珠,让她鲜容泽新;花谢,手捡起你,耕出春泥,挖一小道壕,覆几片干草,等你来世绽放;花折,手捧起你,割开手掌,滴一捧心血,祭福下世的回眸,一眼便足,眨眼即罢,只因手是花今生的勇气,还是花开到下世的源泉。”

林慕白愣了一会,看了一眼,才抬起她的脸,轻轻地靠了过去,吸干了她带框的眼泪,吸干了她湿滑的脸,吸干了她嘴角的甜。

“咳咳。”店铺的老头怎么了?呛着了?

天突然也金光四色了,太阳跳出来了,吓得露珠一大跳,光着身子从花草上溜走了......

吃了早饭,便是茶话,林慕白跟白崇文说了这事,白崇文却没惊讶,男婚女爱,或许便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就像打仗会死人,饥荒也会死人,一样的天经地义,他试图这样说服自己,可惜胡子还是竖得很高,好不容易捋平了,嗯了一声,又闭了会眼睛,三个手指捏出了一连串鸡爪子的连贯动作,睁眼说,“今夜酉时不错。”

林慕白瞥了一眼不远处假装扫地的白熙,点了下头,瞬间看到扫把被摔得鼻青脸肿的,再抬头一看,某人的脸像是烧热的沸水,被酱油瓶子点了下头,一点绛红,瞬间晕染了一锅的红,粉淡的红。

白崇文聚齐了大家,说了一通“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男婚女嫁,天经地义”之类的话,便各自分工准备了。许太太开始忙活弄床新被褥,衣角上插着不少针线;白崇文出了一趟门,也不知从哪弄的酒,对着林慕白一笑,口水淌出了缺失的牙;梓琳气喘吁吁地捧了些红纸回来,又急忙忙地出门了,大概是去找王子瑾的,过会才拌着脚步子回来,脸上却生气得很,说:“哥哥被狐狸精挖了心,就剩个架子了,诺,那狐狸精给了你这个。”说完递给白熙一包东西,白熙打开一看,羞红了脸。

一会,小四来了,扛了满满两袋子的东西,打开一看,都是些精致的糕点,又递给林慕白两条烟,拿牛皮纸封得好好的,上面贴的红纸上,还像模像样地画了副鸳鸯图炭画。说了一句王营长军务繁忙,可能来不了,便慢腾腾地绕着院子踩灰尘,发觉没人假客气让自己留下,只能无奈走了。

白崇文蹙着眉背过身子,轻叹一声,“早稻晚稻都熟了,唉。”。

一天的忙碌,总算收拾出了二楼的新房。白崇文对着林慕白嘀咕了一阵,大家便一起下了楼。

在地库吃了顿喜酒,动静大些便也没事,孩子们拌嘴替代了闹洞房的文戏。

书源吃,“这是鸡蛋还是鸭蛋?”

芝诺说了,“笨,这是鹅蛋。”

“为什么?”

“书源笨,鸡是母的,鸭是公的,生下的就是鹅蛋。”

“呃?那鹅蛋孵出来的不就是鹅了?万一鸡和鸭都死了,那世上就没有鸡蛋和鸭蛋了。”

“书源笨,鹅蛋孵出来,有些是鸡,有些是鸭,还有些是鹅,然后鸡找鸭继续生鹅,鹅继续生蛋,你没看到把鸡鸭鹅关一起,它们从来不打架吗?就是一家人。”

“哦,原来这样,那林先生也早生蛋。”书源弄明白了些,抬头跟林慕白说。

“笨,应该是这样的。”芝诺擦了一嘴的蛋黄沫子,回头对白熙说,“白熙姐姐早生鹅蛋。”

......

没有点蜡烛,这是白崇文再三叮嘱的,怕的是那些神出鬼没的鬼子来闹房。

只有漏窗的月光,能见到米黄色的幔子,幔子是许太太不知从哪边买来的,没洗就直接裁剪挂上了,还带点染料味,有些乳胶香。桌子上点着一个小碳炉,上边搁着铜壶,冒着突突的热气,仔细闻了能发现是姜糖味的,边上还有些糕点,估计也就今天撑个场面,明天就进了孩子的肚皮了。床上还撒着些枣子、花生、带壳干桂圆、瓜子,大概是江南这边早生贵子的风俗。

林慕白合上房门,走到铺着红纸的桌子边,倒了两杯酒,拿走了身边头上的红纸,递给了她,发现她一脸局促的笑着。

“慕白,你不怕我还是淞沪的性子吗?”

“不怕,就能壮胆。”林慕白吱的一声和了红酒,想着白崇文准备工作还是比较充分,大概也是考虑到了白熙变身,换了淞沪的装备,自己也能酒后壮胆把她收服帖了。感觉脸上一冷,发觉白熙上摸着自己呢,难怪,赶走一脑子的醉意,抓着手顺势把白熙抱了起来,搁在床上,花生一阵响。

才解开外边的衣裳,又是一阵花生碎着响,响声却没吓着摸黑的那人走。

月光突然亮了些,能看到她艳红的肚兜,轻轻一吻,身下那人闭眼了。

星星也出来些,能看清肚兜滑落的瞬间,她羞成了绯色,也许是肚兜的红,捂久了掉的****。

隐约中桂圆干也崩裂了,一阵一阵的碎声,红枣笑红了脸,瓜子热得都开了瓣露出了瓢肉,油油的。

林慕白睡着了,入睡前一刻还在想,那肚兜,估摸着是王梓琳口中那个狐狸精送来的吧,想起白崇文方才对自己嘀咕的话,笑了,“枣子花生干桂圆瓜子不许拿了!”为什么?岁岁平安?哦,知道了,碎碎平安。

……

起早,林慕白给白崇文续了茶,这个便宜岳父便转正了,看他还是衣服不惊不古的模样,捋着胡子。

章芝诺睡了一觉,发现塌鼻子的最先嫁出去了,想了好久忽然明白自己被骗了,气得化悲愤为食欲,上楼把桌上的糖糕全拿了,连吃了好几块才消了气,然后跟书源继续院子玩三子棋,谁输了,被赢的刮鼻子,数量嘛涨成二十了。

书源一听急了,昨天才赢了十个,只能用大萌眼到处求救,发觉大人们不是勾肩搭忙去了,便是啊呀一声记起重要事情没办走了,靠得住的一个没用,只能商量着投降输一半,屏着气让芝诺弹了十下,才作罢,一眼酸浆泪。

美好的上午,美好地喝茶,白崇文把昨天的信给了林慕白,林慕白便抽出信纸也看了,眉头慢慢皱了,越皱越紧,良久才呼出了气,叠起信纸往碳炉一靠,一簇火花之后便落了一脚的灰。

信上大致说了下北边的战况:十一月十二日淞沪沦陷,死了三十万将士,金陵也已被围,城中将士士气低落,小日本已经筹集大批水军,准备抢摊钱塘湾,大本营总部暂无援军计划,希望就地抽丁,组织起人海防线,希望能消耗了鬼子的兵力,形成焦灼状态,然后在千钧一发时发动后边的正装军队,来个凶猛反扑。沈秋楠却反过来说,希望白崇文尽早离开西子地,离开这个生命的坑。

“闲……岳父怎么看?”林慕白好不容易说出了拗口的称呼。

“喊我闲知,无妨,无妨。”白崇文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林慕白懵了,到底他是说继续喊他闲知没事?还是说形势无妨呢?想发问,却发现他已经闭眼养神了,这是他丢了门牙之后养成的习惯,表明他听不见看不见,问了也白问。

林慕白起了身,后院来回踱着步,还是觉得舒展不了脚步,便出了街道走,不料在街头看着新搭的台子,贴着“征兵处”的红纸,还有几个正装军汉站在边上,一个扯着红脸一会敲铜锣一会嗓子喊:前线捷报连连,希望百姓踊跃参军,光宗耀祖。前线捷报连连......凡报名者发十五斤面粉十五斤米,不管录取不录取,统统十五十五斤。

国人喜欢跟风,喜欢趁势,喜欢占便宜,于是呼声一起,长长的队伍便满了踊跃的争执,挤成了沙丁鱼罐头。

愚昧的喧嚣声,悲哀的愚人!报喜不报丧的捷报一次次地来,盲目的乐观便满了一地,这便是上层人的智慧吧。想着沈秋楠信中所说的计策,不免觉得下层人的悲哀。好一处皮影戏!

林慕白捡着了被挤走的鞋子,刚穿上抬起身,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也在往前边挤,连喊几声,“阿德,阿德。”

“哟,大先生,你也报名?”阿德摘了乌毡小帽。

“你报名参军做什么?不拉黄包车?”

“先生不知道,签了手印子,发十五斤面粉十五斤米呢。”

“拿命换三十斤粮?”

“先生错了,阿德先把粮领了,再看看形势,前边赢的话就上,败的话就不去了,嘿嘿,先生要不一起?”

林慕白摇头叹气走开了,试问,拿了不去,成吗?皮影戏很精彩,却不知自己身上的线头被扯在上头人的手上,唉!难道,无知而快乐的三十斤粮食垫肚子后,会因为曾经饱腹过,只是因为如此,之后直面死亡时,后怕会来得轻些?牺牲会变得值得些?是这样吗?

林慕白无话可讲,转身回了院,看着窗台前认真抄写的白熙,街道忽然静了,再回过身看白崇文说,“闲知,时辰何时到?”

“慕白,快了。”白崇文回头看了一眼白熙,又盯着林慕白说,“现在不是走的时候。”

林慕白模模糊糊的,他讨厌白崇文的故作姿态,抓着他的身子赶紧问,“什么时候才到?“

”城外的枪口都对准城里呢,计策之人岂能漏了防范。“白崇文叹了口气,把这些天起早出门的事情说了,把城外的防护布置和督查队的事也说了,还补充了些子瑾告诉的话。

”总不至于密不透风吧。“林慕白又说了一句,却被白崇文制止了,”慕白,一个不能少,等子瑾。“

林慕白懂了。

王梓琳过来了,跟白崇文打了个招呼,便匆匆出了门,朝远处跑去。

“梓琳这?”林慕白发觉最近白崇文又神秘了些,这些天他都不允许白熙跟自己出街,说是防患未然,方才还说了一个不能少,怎么梓琳?

“放心,有跟班护着呢。”

林慕白赶紧跑到后门一看,果然梓琳那丫头,陪着小四走得连蹦带跳的,也便放心了心,问,”子瑾怎么说?“

”七天之后,一起渡江。“

林慕白听了,安心坐下喝茶,心里暗暗佩服白崇文,平常没见他睁多大的眼,不该看的该看的都被他看了,想不到的都被他料到了,准备工作也被他一一安排妥当了,果真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尽管这一宝少了两牙印。

白崇文溺爱地瞄了一眼窗台的白熙,不缓不慢地岔开了话题,“男人自古便是女人的天,你说说,晴朗的天好么?还是阴雨的天好?”

林慕白又糊涂了,望着白崇文又捋起了胡子,一副故作高深的模样,方才对他的仰慕之前瞬间全无,心里想着,会不会他掉的不只是门牙?会不会门牙正好连着他的大脑神经?

......

王梓琳一脸红润地回了家,偷瞄几眼,发觉大家都没有起疑,便放下了心,匆匆下地库,直接上了床。

“王小姐,饭菜给你热着呢,要不?”许太太以为她身体不舒服,亲切地替她也掖实了被子。

“许姐,我外头吃过了,正宗的片儿川,辣得好吃的很。”王梓琳一转身,拉着刘太太的手问,“许姐,你说我美吗?”

许太太被问得一愣,一摸她脑袋,也不怎么烫,“王小姐和白小姐一样美。”

“不一样。”王梓琳推开许太太的手,“我在一个人心中,比白熙还美。”

刘太太瞬间明白,神女有了襄王梦了,突然想着自己还孤苦一人,林先生也入赘了,唉的一声叹息,回身摸了把芝诺的脸,发觉有些起热,连忙拿冷水毛巾盖着,在边上也打起了瞌睡。

月光又起,林慕白和白熙躺着月光浴。

“慕白,你在想什么?”白熙看着身边的男人张大着眼,傻傻地盯着床顶的幔布看,轻轻摸了一把他的脸颊,胡渣咯得手心痒痒的,他的胡子怎么长那么快?还是故意留的弄痒我,好让我讨饶?想到这些,感觉自己身子有些发烫。

“白熙,你说,为什么男人是女人的天?晴天还是雨天好?”林慕白转过头,顺手摸着她的头发。

“父亲院子里说的吧。”

“嗯。”

“笨。”白熙弹了一下林慕白的胸膛,帮他把皱起的眉毛捋平了,才说,“父亲这话是对着咋两说的,意思是说,女人是家,如果男人回来了,顶着半边晴朗的天,女人得让家晒晒太阳,透透气,如果顶着半边阴雨的天,女人得替家挡好风雨,防发霉,但是,反过来说,家里潮湿了,男人该怎样做?家里不潮,男人又该怎样做?”

林慕白瞬间明白了白崇文的意思,他把男人比成天,其实是说,聪明的男人不把阴霾带回家,也是对女的说,聪明的女人万一碰着了傻男人,那一定得为家做好防备。他岂不是在说,战争的阴霾不能带到家里的意思,家最重要!懂了。盯着眼前的聪明女子,林慕白翻过了身,吻得她喘不过气,才把床摇得咯吱咯吱地响。得女如此,夫复何求!

……

信件没有被炮火打缓了节奏。

白崇文收到每封信,都会等林慕白一起看,他相信慕白跟自己一样,只会给家带来阳光,带着希望。

金陵被屠城了,尽管日本人试图掩盖,但诺大的中华探子,总是会将琐碎的信息汇总到高层,尽管所谓的高层只是少数,但还是能做好概括得出简报的工作,尽管只是事后。

这些天林慕白陆续弄懂了些白崇文的“精髓”,当然过程也不是那么一触而就。白崇文隐晦地说,自己慢慢地想,习惯了被白熙弹几下胸膛,也就明白了这些道理,比如:会写稿子的男人花心肠,聪明的女人得盯紧了;戒笔两年的男人的花花肠子则不然,都已消耗殆尽了。

街道依旧喧嚣,零碎的闲言杂语都被营地否认了,加上最近的晴朗天,城市外围新增的警戒部署,以为真是护内敌外的,造就了西子地久违的太平。

王子瑾匆匆进了门,脸上带着些潮红,朝白崇文请安后径直把林慕白拉到外头说话,“慕白,书源在不?”

林慕白疑惑了,“在,要不要把他叫来,在地库耍呢。”

“不用。”王子瑾一看左右没人,压低了嗓子说,“崔家,小站崔家逃难杭州来了,外围被我的人截住了。”

小站?林慕白紧忙正气了姿态,“崔九在吗?”

“都在,十几口都在。”王子瑾并没有看到想象中的林慕白的样子,应该是欣慰或者畅怀大笑,哪怕含泪苦笑也行,却见他风轻云淡的表情,有些失望。

林慕白回去跟白崇文告了声外出,便跟王子瑾出了门,没有带上孩子。跟到吴山脚下,发现西冷院子被充公了,一问王子瑾,说是报刊的人造谣生事,人都搁牢里呢。林慕白看着屋子被改造成了建议碉堡模样,好好的白墙黛瓦全上了褐色油漆,外头部署了些长枪短炮,唏嘘不已。

进了院子,转到正宅后边,发现还有以厢小平房,上面还稀稀疏疏有几个油漆写的红字,大概是“打鬼子不要内战”之类的红色口号,小四正带着一些人在门口站得笔挺,看到他俩来了,一个标准的敬礼,让开了门。

林慕白入了屋,穿过了一排印刷机器,看到最里面的角度挤着七八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的。男的都被反绑着手封着嘴巴,女的嘴都抱在一块呜咽着,还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一脸的倔强,眼神恶狠狠地盯着王子瑾看,像是要记住他们的模样,期待日后的反扑似的。

......

崔东升看着林慕白一愣,一惊,瞬间耷拉了脑袋,像是战败了的公鸡,连支起脖子的力气都没有了。崔九也躲开了眼神,好想两步的距离很远,远得出了视力范围,眯着眼也看不清。王子瑾拍了拍林慕白的肩膀就出去了,喊了小四进来盯着,护着林慕白安全。

林慕白弯下腰,拔了崔东升嘴里的布条,“崔东升。”

崔东升没有抬头,也没有回话,冷不防小四一枪托砸在脸上,他瞬间尝了西子地的糖醋鲤鱼的味道,喉咙像极了冷不防卡着鱼骨头似的,扎喉的难受。

“好好说话,少吃苦。”小四又举起了枪托。

林慕白制止了小四,不是因为怜悯,只是边上有个十几岁的孩子,吓得在哆嗦呢,“卢东海呢?”

“死了。”

“怎么死的?”

“我下的令,打死的。”

“他的尸首呢?”

“不知道。”

林慕白望了他一眼,回头拔了崔九嘴里的布条,问,“你可知道?”

崔九嘴上一松,不由地觉得下口也一松,一松气,双腿一耷拉,拉湿了裤子,可能舌头堵久了不灵活,好一会才说,“我……我不知道,不是我打死的,不是我打的,你问他,你问他,父亲下的手,他一定知道,他知道的。”

“罢了罢了,卢东海已经抛尸野岭了,与崔九无关。”崔东升抬起头,没有看崔九,一眼也没有,“祸不及妻儿。”

林慕白傻笑了,苍天给了坏人一脑袋的智商,一个肚子的坏主意,却忘没留下一条缝,或者留下一小哥空间,能容得下几句反悔醒悟的话。报应啊报应!

林慕白依次看了那些人的神色,没了以往的轻蔑,也没了高贵,仔细看了一眼那孩子,发现他嘴唇都已发紫,便松开了自己的拳头,从小四身上拿下了匕首,割了一束崔东升的头发,崔九那也割了一束,装在袋子便走了,没留一句话。

王子瑾看着林慕白不声不响走了,他们的对话一字不差都听了,失落地回了屋子,看着少了头发的两人,心中有了主义,刚要说话,却突然想起刘毓菡的下落,也是被这些大户逼得走了所谓的“自缢”一出,瞬间气上了头。

“王连长,你看?”小四望着进来的王子瑾来回变着神色,没了主意。

王子瑾拔了那小孩嘴里的布条,看他扑到其中一个姨太太身上,估摸着是孩子的母亲,便有了主意,“孩子和那女人放的,其它的,你懂的。”

小四点了头,明白了他的意思,男的毛都不留,女的么,得看兄弟们留不留了,看着王子瑾转身出去了,才悄悄叹了口气,他最近发觉子瑾有些变了,具体变哪了却说不上来,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吧。

王子瑾刚出了门,冷不防身后传出孩子低声的话,貌似对他父亲说的吧,“父亲你给那些狗腿子钱财瞎了眼,早该让他们饿死,我也该听你的,不该放姓卢的那野种跑了,我错了。”王子瑾一愣,眼前好像看到了那小站的一幕,卢书源被截住了,卢书源被这个孩子指使的人夺了钱财,卢书源身上被他打得一痕一肿......灭了烟,朝出门的小四比划了一下脖子,出了院子。

小四站了一会,才朝身后的亲兵笔画了一个动作,一会屋子传来了连续的枪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声,八声!

......

林慕白到了茶店,整理好了心情才进了院子,朝白崇文嘀咕了一阵,两人良久无言。一会从里屋拿了块木板,提笔写了卢东升几个字,朝院子靠北的墙角立上了,领来了卢书源。

书源看着墓碑的字迹,紧咬着牙,眼泪还是止不住。芝诺正欲上前,白熙却把她抱紧了。

林慕白看着书源乖乖地跪下,磕了几个响头,便取来了茶条的碳盆,又从口袋拿出那些头发,递给书源说,“这是害死你父亲和你姐姐的那些坏人的,烧了,仇就报了。”

卢书源用力地点了下头,接过头发一把扔火盆,眼泪却还是没有止住。

章芝诺挣开了白熙,拿自己的袖口帮书源擦着眼泪,“哥哥不哭,哥哥不哭,以后我保护你,再也不刮你鼻子了。”

白熙背靠林慕白紧了些,梓琳哭出了声,许太太连忙拉她进了屋。

“亡魂已去,带路,带路,后人安好,祭祖,祭祖。”白崇文不知哪边拿来蒲扇,把院子的烟扇稀了,书源也便止住了眼泪。

这是阴天,家里却没有下雨。

同类推荐
  • 蔷薇之路

    蔷薇之路

    在莱茵人眼中,新国王登基时路过的蔷薇花廊乃是莱茵最美丽的风景,可小小的司亮在跟随女王穿过长长的蔷薇花廊时却有种不可思议的预感,自己似乎永远也走不出这美景与尖刺共存的道路。
  • 过妻不候

    过妻不候

    如果错过一直都是错过,那么便无可挽留!不过,既然再见,就不要放弃,就这么决定了!
  • 一宠成婚:拷上首席大人

    一宠成婚:拷上首席大人

    三年前,简溪意外撞破了自己亲妹妹和未婚夫的奸情,还被一个叫迟翊宸的男人摸遍了全身。两年前,简溪为了配合部队里抓捕毒枭的任务,潜入迟家集团,成为迟翊宸身边的小秘书。却没想到这个秘书并不好当,端茶倒水也就算了,还得……陪床!片段一:“我貌似……怀孕了。”正低头处理文件的男人陡的停了下来,旋转在掌心的笔一顿,突然抬头,嘴角的弧度勾起了几分黑暗到极致危险。“生男孩就拿迟氏集团股份,女孩就拿迟氏集团现金,从现在开始我会安排人移交你全部的工作档期,安心在家养胎。”“……”简溪愕然。这个时候不应该是勒令她打胎吗,怎么他连男孩女孩的财产分配都处理好了?
  • 小胖妞狂追美男史

    小胖妞狂追美男史

    从小到大甄美美就长得比别人家的孩子要长得胖许多,每次去幼稚园小朋友们都欺负她,她都倔强的看着他们就是不还手,因为妈妈说过漂亮的孩子不会去过多的计较别人的过错。甄美美的体重一直到她上大学也没有得到改善,却无法阻止甄美美对美男的热爱,刚进入校门的她就发现一个长得如妖孽般的男子,开学后一打听才知道那是和自己同届的同学,每次碰见他感觉比上一次更帅了,就这样甄美美展开了自己的追美男计划........
  • 婚后的外遇

    婚后的外遇

    白晓千挑万选的男人还是走上了所有男人都会走的路,背着她外遇了。白晓痛定思痛后觉得,这也没什么大不了。于是,她咬牙忍了。日子还得照样过,看起来她小日子还是很不错,在外人的眼里他们依旧还是一对恩爱模范好夫妻。~有一天,廖凡发现自己温柔贤慧的老婆居然背着自己也外遇了,找的男人还是一位比他更有钱,比他更帅气多倍的高富帅后,他确实怒了。~离婚,必须离婚,让她净身出户。只是,在风风雨雨闹过一场后,廖凡觉得,自己还是不能离,不能让仇者快亲者痛,不能让白晓与那个比自己还优秀的男人在一起。所以,他决定咬牙忍了。~结婚之后,谁能在婚姻这条路上持守着对婚姻的忠诚到最后。半写实作品,盼收藏,望支持。
热门推荐
  • 他穿越成侠

    他穿越成侠

    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初三少年无意中穿越回到大理国时期,身不由己卷入尔虞我诈的争斗,凭借现代人的识见,非但度过种种劫难,而且在云诡波橘的历史洪流中留下了自己的足迹。想改变什么?能改变什么?且看陆卿的传奇演绎!
  • 恋爱季之恶魔校草的暖心丫头

    恋爱季之恶魔校草的暖心丫头

    洛贝诺接到老妈打来的越洋电话,“贝诺宝贝,在韩国当练习生累不累啊?有空吗?”“呵呵,妈妈就是想让你回国来一趟”“你从小就定了娃娃亲,回国来见你的如意郎君啊”贝诺汗,她才多大啊才17哎“你不回来也得回来”贝诺脸顿时三条黑线,可是老妈的话又不能不听,韩国飞中国的飞机票……
  • 福妻驾到

    福妻驾到

    现代饭店彪悍老板娘魂穿古代。不分是非的极品婆婆?三年未归生死不明的丈夫?心狠手辣的阴毒亲戚?贪婪而好色的地主老财?吃上顿没下顿的贫困宭境?不怕不怕,神仙相助,一技在手,天下我有!且看现代张悦娘,如何身带福气玩转古代,开面馆、收小弟、左纳财富,右傍美男,共绘幸福生活大好蓝图!!!!快本新书《天媒地聘》已经上架开始销售,只要3.99元即可将整本书抱回家,你还等什么哪,赶紧点击下面的直通车,享受乐乐精心为您准备的美食盛宴吧!)
  • 第一术士妃王爷太腹黑

    第一术士妃王爷太腹黑

    一朝穿越,王牌特工“暗”穿越成了一个女扮男装的“世子”,恩,听起来还不错,但是为什么是人人嫌弃的废柴?呵,废柴?看我如何逆袭,但是,后面那个腹黑的妖孽,“你别再跟了!”,“谁跟你了?我跟着我媳妇,”“。。。”,且看女主如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 废材公主

    废材公主

    。。头好疼,这是哪?……她是一个现代杀手组织里的王牌,不料,被自己的闺密毒害而穿越
  • 20世纪大情爱

    20世纪大情爱

    《20世纪大情爱》一书中所选择的婚恋故事,有功成名就的著名政治家、革命家,有探索大自然阖人类心灵奥秘的科学家,有才华横溢、风流倜傥的文学家、艺术家,也有崇尚理智、冷静沉着的学者、哲学家。
  • 西风迷魅

    西风迷魅

    L城内,一股庞大的邪恶势力笼罩了一所女子学校,使得一群少女不择手段的制造出一次次‘死亡鬼魅案件’,准侦探高鄢以老师身份混进学校,妄想用他的智慧正义勇敢去化解少女的恩怨情仇,经历数个惊险刺激的破案过程,高鄢才发现,自己只是大阴谋中的道具和牺牲品。
  • 现代临床生物材料

    现代临床生物材料

    本书分三篇:第一篇现代临床生物材料总论,介绍生物材料的特性、分类,生物材料的研究方法等;第二篇现代骨科生物材料,介绍自体骨、同种异体骨、重组合异种骨以及骨折愈合等;第三篇现代口腔科生物材料,介绍印模材料、牙科用蜡、义齿基托材料等。
  • 生死狙击外传

    生死狙击外传

    生死狙击外传即将回归,感谢各位新老书友坚持不懈的收藏和观看。
  • 剑悔

    剑悔

    一代剑神,极致已达,剑在人在。一生孤独,骄傲,寂寞,所追求的乃是最极致的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