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华被胡大爷炯炯有神的眼睛吓住了。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在所有人眼中都弱不经风的老大爷竟然还蕴藏着如此巨大且不为人知的力量，但是他能够清楚地感受到胡大爷心中的愤怒之情。他怎么会这么愤怒？张华的脑海里盘旋着这个问题。
“你不想再多知道点什么？”胡大爷问道，“还是你就只是打算和我继续喝一杯？”
张华看了看放在茶几上的那瓶白干，对胡大爷说：“来了，就是要和您老聊聊天，喝喝酒，就这么走了，我干嘛还来？”说完话，张华把热好的菜放到了茶几上，干净利索地开了酒，举着瓶子对胡大爷说：“您是要和我共饮一瓶，还是我倒开两杯？”
“共饮一瓶？”胡大爷看着张华，轻轻地说：“你知道，什么人才有资格共饮一瓶酒吗？”
“什么人？”张华把瓶子放回到茶几上，歪着头看着胡大爷。
“家人。”胡大爷三步并两步，一把抄起茶几上的酒瓶，一仰头就干了一大口。“在咱们这个地方，酒桌上的规矩是人手一杯。瓶子里的酒，是海里的，你面前杯子里的，才是你自己的。这是因为白酒的劲大，现代人把规矩都改了。在我年轻的时候，我们就是人手一瓶，老白干，你喝你的，我喝我的。一顿喝不完，两顿，但是第二顿开喝，自己还是抱着自己的这瓶酒。”
“人手一瓶，还是你们年轻时候喝酒带劲。”说着，张华也拿起瓶子，准备干一口。
“慢着。”胡大爷伸手拦住了张华的手。“这是我的，你的，在沙发扶手里。”
张华放下手中的酒瓶，转眼看了看自己右侧的沙发扶手。“在这？”
“你把扶手掀开，”胡大爷微笑着说，“找找，扶手那有个暗门，打开。”
“哎呀！”张华猛地一拍大腿，“胡大爷，你打过地道战吧！这掩护，太绝了。”
“哼。”胡大爷冷冷一笑，“多看几遍老电影，你会的能比我多。”
张华一下子从沙发扶手里拿出两瓶酒，一瓶高度二锅头，一瓶高度老白干。“您这两瓶，两个节奏啊。”
“一个节奏。”胡大爷笑着又干了一口，“不要命的节奏。”
“哈哈哈哈，胡大爷真会说笑。”张华大笑着，开了高度老白干，深深地闷了一口。
酒过三巡，胡大爷的脸上微微泛红。他手中的酒只剩下一半了，可是他的话匣子却刚刚打开。
“小伙子，你进到我这屋里，有什么发现？”
此刻张华手里的酒已经没剩下多少了，听见胡大爷向自己提问，他只好挣扎着睁开眼，四下打量。“啥发现？没啥发现。”
“你不觉得奇怪吗？”胡大爷吃了口菜，“我这屋里，前前后后已经发生了两次漏气的意外了，你觉得，为什么？”
“为什么？”张华的脑子里已经满是西服女摇曳的身姿和王婧妩媚的笑脸，“因为女人啊。”
张华的随口一说，却让胡大爷立刻精神起来。“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张华的舌头已经开始打弯了。
胡大爷看着眼前正在失去意识的张华，露出了一丝释怀的笑容。
“喂！醒醒！”正在熟睡的张华被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
“谁！”张华睁开眼，脸上火辣辣地疼。“我脸上怎么这么疼？”张华一边摸着自己的脸，一边四下打量着。
在他的周围站满了身着制服的警察。
“别看了，我打的。”周刚对张华说。“叫你半天了，不醒，我抽你脸抽的我手都疼了，你知道不！？”
“嗯？”张华挣扎着站起身，满心怒火。可是，看看身边站着一群警察，满心莫名其妙的他也不敢发作。
“你叫张华？”一位警官先生率先发问。
“是的，警察同志，我叫做张华。我是燃气安全宣传队的。”
“你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吗？”
“哪里？”张华低着头，“我就只记得自己昨晚上来找胡大爷喝酒聊天来着，喝着喝着我就喝大了，啥也不知道了。这儿是……”说着话，张华偷偷瞄了一眼四周：
干净的地面，被自己打开了暗箱的沙发，沙发前的茶几上还摆着自己带来的菜。
“这里是胡大爷的家。”
“很好。”警官继续问道：“你口中的胡大爷，是谁？长得什么样子？”
“一个鼻子两个眼，老头模样呗”张华苦笑到：“我估计胡大爷也喝多了，您进屋问问他就行。”这些话刚说出口，张华似乎想起什么，马上对警官先生说：“是不是出事了？是不是又发生了天然气泄露的意外？”
“那倒不是。”警官对张华说：“没有天然气泄漏的事故。你跟我来，辨认一下。”
“好。”
张华跟着警官先生来到了胡大爷的卧室里。
“你看看，你口中的胡大爷，是不是床上躺着的这位。”警官先生用手一指，站在床边的另一位警官先生掀开了一张覆盖着整张床的白布单的一角。
“哪位？”张华顺着警官先生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只是，这张脸没有了一丝生气。看着眼前的这个老人那么安静地躺在那里，张华反而有些不适应了。
“这位，是不是你口中的胡大爷？”警官先生再问了一遍。
“是的。”张华也异常平静地说：“他就是胡大爷。”
“他去世了。”
“我，看出来了。”
“我没想知道这个，我想知道的是，你昨晚上几点来的，来到胡大爷家之后都做了什么。”
“我？不知道几点啊，熄灯之后呗反正是，当时我去食堂，然后去宿舍，然后我就来了，我坐电梯来的，我拿了酒，菜凉了，我又热了菜，然后胡大爷喝，我也喝，对了，还有那沙发，沙发有暗盒，藏着酒，劲大，喝了没一会我就断片了。”
“你说的这些，有人能证明吗？”
“死人算吗？”
“不算。”
“没了。”
“好，你刚才说的这些，我们已经全部记下来了，等你回到局里之后，可以再仔细回忆回忆，到时候可以再和我们说。”
“局里？你们要带走我？”
“你觉得呢？这屋里无端端出现两具尸体，你是在案发现场睡了一晚上的唯一一个活人，同时，你还是报警人之外最后一个进入案发现场的人，我们当然要把你带回去配合调查了。”
“我？两具尸体？”张华诧异地瞪大了眼睛。“昨晚上就我和胡大爷两个人在这屋里喝酒来着，哪里来的两具尸体？”
“给他看看。”警官先生用手指了指胡大爷身边。
“第二具尸体在这呢，你看看认识不？”
张华顺着声音看过去，是他昨天看到真人头像大小的照片的位置，躺着的是那个真人大小的人偶。
“这不是个人偶吗？”张华问。
“这，从外表上看，的确是人偶，但是这人偶的皮，是用人皮缝制起来的，这人偶的内里，是一副基本完整的成年妇女的骨骼结构，当然，骨骼和外皮之间塞满了各种填充物。”警官先生语气缓慢地说。
“人皮人偶？”张华的脑海中突然像放电影一样把他昨天下午送人偶到昨晚和人偶坐在一起喝酒的过程回忆了一遍。正在想着的时候，张华觉得自己胸口有一团火一样的东西在不断地向上涌，他急忙用手按在胸口。可是，不管用，那一团火一样的东西就是止不住地想要往外跑。
就在这时，警官先生递过来一个套着塑料袋的废纸篓。张华满脸微笑地接过来，哇地一口就吐了出来。看着张华哇哇地吐个不停，警官先生说：“你不用担心，这个人偶，死亡有一阵子了，这应该与你无关。”警官先生看着愣神的张华，想要安慰他。
“都与我无关！”张华歇斯底里地大叫，“我昨晚就是来找胡大爷聊聊天，我来了才知道他这屋里发生了两次燃气泄漏的事故，我还安慰他，我还陪他喝酒，我没杀他！”
“现在还没有认定你就是杀人犯，你只是有嫌疑。”警官先生看着张华继续问道：“既然说到这里了，我就再多问一句，你昨晚是不是也去了社区的食堂餐厅？”
“是的，我去了月宫阁。”张华说。
“那太好了，”警官先生说，“来来来，你和我再一起去一下月宫阁，看看那里的那具女尸你认不认识。”话刚说完，张华又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