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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派出所风波

其实在部队里,除了是人的战友,我们的战友还有那么几种犬类。其中包含着与世长辞的美女的妈妈,美女、乐乐、虎妞、霸王、哈瑞、金毛,豹子,豹子不是我们的战友,他专属于派出所,或者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是某一时间段内的敌人。

下连的第一大要事,在我看来不是训练,不是学习,而是搞好关系。我的意思不是说想方设法的跟人搞好关系,而是设身处地的跟狗搞好关系。中队除去牺牲了的一条军犬,另外还有四条是我们每天要面对的忠实战友,哈瑞和金毛是我们的宠物,金毛是连长家养的,所以哈瑞才是那时候我们真正的玩物,因此好多同志最终玩物丧志。每晚六点岗哨兵们上岗时要带着四条军犬一同上岗,第二天一早六点下岗的同志要再带它们回到窝里,其实在部队里不光人辛苦,狗也很遭罪的,我们人类至少还有一个小小的哨位用来遮风挡雨,而军犬们才是真正的风雨无阻。刚下连时,这几条军犬是认生的,人都是这样的秉性,何况是狗。美女是一条纯种母狼狗,它对我们也很亲切,它除了哈瑞那条牧羊犬之外,对中队另外几条也是毕恭毕敬,因为它干不过其中任何一条。在认识美女的两年里,我记忆中它最牛逼的一回是曾经差点把哈瑞咬死,要不是超哥拼尽全力用钢盔完败美女的头颅,哈瑞估计也会长眠在另一块石头之下,但不是“忠诚”,美女欺软怕硬的性情不言而喻。乐乐、虎妞、霸王是纯种的藏獒,虎妞是只母的,性情很不温顺,但像墙头草一样,永远没有自己坚定的立场,在我们心中也站不住自己的脚,不是很讨我们喜欢,但我们又不敢得罪它。霸王在它们当中属于很爷们一条,算条汉子,你单从名字上就听得出它独有的强大的气场,肯定不是什么善茬,拥有草原雄狮一样爆炸式的头颅,干起仗来更是穷凶极恶,凶猛无比。曾经在美女并不强大的咬力之下侥幸虎口脱险的牧羊犬哈瑞,在一次不知死活的调戏中被霸王直接撕裂铁笼子的钢筋,把哈瑞整个身体拽进霸王的窝里,活生生被咬死。我们发现时正躺在霸王的笼子里艰难的喘着气,血淋淋的整个身体根本走不上道。哈瑞并没有埋在任何一块题字的石头下面,只为一件事,虎毒尚且不食子,而哈瑞曾经生生的咬死并吃掉了三个自己孩子的头。其实从那之后,就基本没有战友再喜欢挑逗它了。哈瑞死后,我们没有了玩物,生活中少了一点乐趣。后来,豹子无意中走进了我们的生活,当然这是后话。其实我最喜欢的是乐乐,乐乐是一条全身乌黑,除了强大的躯体,长相上不怎么像常人眼中所看到的那种藏獒模样的军犬,它很文静,总是待在那静静地守候着什么,淡泊明志,宁静致远,与世无争。乐乐有一个怪癖,只认穿军装的人,其余的人一概不认,派出所穿警服的人不知被它干过多少回,所以一般人总是对它敬而远之。它还有另外一个怪癖,就是从不放过一个我们连队之外身着军装但肩头挂着星星的军人,或许只是看不惯他们肩膀上比我们这些基层的士兵们多了几颗星星,而它每天接触最多的是我们这些肩头扛着拐和枪的人。有那么一次,支队参谋长就被他扑倒在地,成了亡命之徒。乐乐曾经受过伤,事情发生在我下连之前,是被在训练中的士兵发空包弹时误伤的,空包弹不会致命,但近距离时会让普通生命体烧伤,而乐乐正好被击中了头部。从死亡线上爬回来的乐乐,从此变得温文尔雅,目光中充满了沉稳和睿智。我虽不懂狗语,不了解狗的世界,但我相信任何有生命的个体,都能从它们的目光中找到点滴与人类的相似之处。

豹子看守所杨副所长的爱犬,圈养在我们连队已经好久了,但总是不能跟我们打成一片,很和谐的相处,除了它的主人,在它眼里其他人都是它的敌人。这一点让我们这些每天恭恭敬敬伺候着、阿谀奉承着它的战友们很是反感。老早就有****一顿的冲动,只是出于为了维护与派出所的关系,暂时给派出所一点面子,所以我们迟迟没能如愿以偿。

我们与看守所、拘留所是同在一个大院里的老邻居,我们负责协助派出所担负站岗执勤的任务,从前几任中队主官开始就是睦邻友好的合作伙伴,他们也一直为我们提供着必要的水、电、煤炭。但有一天他们突然想着提出要跟我们分家,还是彻底的分,而且一有机会就三番五次的提起这事。分家不是目的,让我们自己承担额外的资金支出才是根本。我不知道这些事是不是他们应当负有的责任,但以前的时候,一直都是这样给我们提供着这些基本的保障,从没有提出过说分家或者让我们自己出钱这样的事,这就基本说明这至少是他们礼尚往来的一种方式。部队的日常工作、训练、生活、学习、装备等都需要庞大的经费维持开支,但收入渠道却极其有限,他们这样做会直接导致部队在日后各项工作上的开展难上加难。中队主官与派出所几番协调,还是不能得到谅解,按他们的意思,什么军民鱼水情,我们这些鱼都像是他们养活的一样。对此中队上下一片表示强烈的不满,但派出所那边并没有明确的规定要担负诸如此类的事,所以他们根本不在乎不过问我们的死活。还有我们在派出所内部执勤的哨兵,经常因为向所内所有干警及领导索要并检查进监证件及证明时,遭到他们强烈的不满和指责,但那是我们的任务,我们必须毫无理由的执行,不出事则好,但凡出事就是惊天动地、震惊全国的大事,我们担负不起这个责任。但他们总是不理解我们的工作性质和各种解释,不可理喻到对我们的执勤哨兵冷眼以待,态度更是一天比一天的恶劣。这些事情就这么开始了,两家的关系空前紧张,我们两个单位就这么杠上了。

一次半夜的时候,派出所领导不顾及影响我们正常的睡眠,拉出所里即将刑满释放的残刑犯干什么所为的派出所内部的装修,电钻声嗤嗤作响,我们是同一座楼,根本无法睡觉。排长交代我和大张伟去所里制止一下,让他们明天再干,可人家根本没有停的意思,所长还说那是他们的地盘,我们管不着。这些我都能忍,但所长突然又说什么每天供着我们部队各种花销还说我们毛病太多,听了这些我当时就火了,夺下残刑犯手中的电钻,跟他们讲起了道理,却被他们一群人推诿着把我俩撵了出去。这事还不算完,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我在所内AB门执勤,拘留所副所长说是进去找一下看守所所长,在没有证明的情况下,我只能让他给看守所所长打电话,电话那头也明确是所长本人得知的情况下允许我开门放他进去,可是这件事正好被看守所杨副所长看见,他先文后武、先礼后兵的跟我攀谈,接着话锋一转直奔主题,问我为什么在无证明的情况下放拘留所所长进门,无论我怎么解释都是枉然了,我们大声争吵了起来,引来了其他干警的围观。像这种没有证明的情况下我也不止一次的让他进去过,就是因为彼此熟知,就是因为他们是“笑里藏刀”、“德高望重”的领导,所以碍于面子上放他们直接过去是常有的事,没想到如今反倒被狗咬了一口,弄得我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毕竟拘留所跟看守所不是同一个单位,这是他最直接的、最正当的理由,我痛恨以前自己不检查他的证件甚至不搜他身就放他过去的每一次了。这王八蛋,竟然这样整我。再后来,我才知道这件事的内情。

我只是充当了一根导火线,其实那天不管是谁站在那上哨,这件事都会发生,只是那天上哨时,或许是我不经意间踩了豹子的屎,最重要的还是因为我们被人家死死地盯上了,那毕竟是人家的地盘嘛。这件事的真实原因有二:一是为看守所跟我们彻底分家提供有利于他们的充足条件;二是看守所杨副所长与拘留所副所长之间长久的个人恩怨。这事之后,我们与看守所的关系彻底分崩离析。

看守所为了分家也算是下了血本,因为拘留所副所长通过了第一道我执勤时的那道门,后边执班在看守所里第二道门上、干了六年协警的小王也因此受到牵连,被他的顶头上司所长老板无情的炒了鱿鱼。他走后,我专门进看守所问清了他的电话,并他打电话向他道歉,他是清楚这件事的原委的人,所以并没有怪我的意思。原因不在我们,在于两单位之间一直不能解决的矛盾和单位领导之间的个人恩怨。无论结果怎样,我们都是这场风波的受害者。当然,后边还跟着被定为因为“工作失职”而引发的一系列大小不等的罚款,其中牵扯到数十人的,从最高五千到最低两千不等的小干警们。是不是我的罪过,我说不上来。总之我看清了一件事,政治上的斗争,总是要有人倒下和流血的。

兄弟们心中都憋着一股气,之后不会再顾忌到派出所任何人,哪怕是任何领导的面子,一律挂牌、签字、提交进监证明、搜身,就当互不认识,互不信任。总之一句话,没有睦邻友好,只有铁打的军规。那件事之后,我清楚地知道,无论是团体还是个人,求生存必须讲求自己的原则,不要依靠任何不可靠的组织和个人,而无端左右自己了更加不确定的明天。

我们也不想再养那条怎么喂都不都认我们的白眼狼豹子了,真是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狗,什么样的狗跟随什么样的人,此话放在那“两条狗”身上来看,果然不虚。

为了解恨,解除这场毫无人伦道德的斗争,我们战友几人私自组建起了一只名义上的打狗小分队,每天手持打狗棒开始了对豹子的无理头教训。豹子那几天之后好像是疯了一样,在笼子里不停地撕咬和狂叫,嘴角都被钢筋撕开了口子,还不遗余力的奋斗着,血淋淋的挺吓人也挺瘆人的样子。一旦冲出钢筋笼子,我们几个绝不是他的对手,我能看得出它眼神中表达着想一个个亲口咬死我们的愿望与冲动。虽然我明白这件事与豹子毫无瓜葛,它也是被无情卷入这场纷争的无辜受害者,但我哪拦得住战友们心中的怨恨,战友们只是想拿它暂时当做出气的麻袋,也没想真弄死它。可是没办法,事情总是发生的那么的巧,某一天的时候,老赵的一记百步穿杨正好插在了豹子的脖子上,老赵害怕真把给它弄死了,急着想拽出竹竿,正遇豹子死命的挣扎,老赵在豹子强有力的带动之下,竹竿压在了钢筋铁笼的框架里向上一撬,一小段竹竿就那么断在了豹子的脖子里,豹子满嘴血迹的自个用牙咬着拔出了竹竿,没一会倒在了地上。我们清理好现场的罪证,离开了那个破旧的大院。豹子的舍生取义,带给我们的好像是积怨在心中长久以来不能发泄的怨气,在那一瞬间被泯灭了不少。豹子的死,也算是死得其所,功德无量。就像是中国男足0:1输给了叙利亚,直接导致叙利亚军方和反政府武装停火48小时的伟大奇迹,你还能说中国男足是没有贡献的吗?至少他们做到了连政府都做不到的事,为世界和平做出了巨大贡献。国足虽然没有为中国拿回名次,但我我认为中国男足完全具备冲刺下一届诺贝尔******的可能。你说这是可笑还是可贺的事?

后来的几天里,发生了各种光怪陆离的事,我们自己放养在旱厕,准备过年时宰了吃的三头猪先后离奇的死掉,同样蒙冤死去的,死的不明不白的还有三只山羊和一群鸡,这些说白了都并不重要。最令我们无法忍受的是连长的金毛有一天也突然失踪了,我们找了它好久,始终没有结果。

伴随着这场纷争的慢慢结束,生活似乎回归了原有的表面上的平静,可是这场海啸席卷而过之后,带给我们的是挥之不去的烙印。让我不由的开始反思,作为一名军人,这些看似冤冤相报何时了的事,其实我们从未参与报复的行为,可是最终的结果似乎像是由我们引起的一样,不禁让我心寒,我扪心自问:我做的到底对不对,如果我当时选择不那样的冲动,现在的结果又会如何。

或许这就是青春,而青春时犯下的每一次错都是最容易被原谅的。以至于很久以后,在我面对任何一件即将使我冲动的事之前,我都会想到这件事。以此告诫自己,或许转变一下态度和思维,变冲动为冷静,结果会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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