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湖之上,恩怨弥蒙,赤空之际,虹光激射。
正当郑甫所化虺龙飞临龙母法坛外一处龙卵堆积密集之所,因龙族血脉不可断绝,劝阻乃母血洗龙裔之时。极东南方陨石所造成地震海啸尚未波及此地,而原本白日悬朗,云淡风轻的空灵昊天却在瞬间之间日影黯然,日晕虹圈由四极之地向内塌陷浓缩,终而在原来日影之处现出一重飙轮电转的黑色孔洞,如泄洪飞瀑般激射出一梭梭奇形怪状、精光飞旋的光碟,裹挟着万道乌烟腥气布满天空,瞬息之间光碟之数已达数千,光碟自身旋转所发无数异光仅及其身,彼此之间仍旧是是无边黑雾乌云。此时天空犹如暗夜之中无数碧青鬼火荧光闪动流转。阵阵风雷在乌云内呜咽有声,瘆人毛发。
几乎在同时,由另一面天空对称方位原本云状月影之所迸发出无数量金星火花,继而一道白光周流光碟之间,每绕一个光碟一圈便自分出一道异色剑光,转瞬之间已分出数百剑光,五颜六色各与数十光碟周旋缠斗,整个天空之上电光游走、霹雳光焰映照得霓虹闪烁,好似一片电光火海一般。
如此惊天动地、生灵涂炭的末日决战,在地表之上却是只见其象,罕闻其声,只偶然听到上方似有闷雷炸裂之声。仿佛有一层无形屏障,横亘上空激战与下方大地之间,不致此一方神州浩土受到波及连累。
龙母身躯巨大,上身赤裸,下身围以草裙,目露怜悯,在这暗无天日、诸天神魔交战的天空之下,愈显末日孤胆,无力回天。
脚下是一片被破损龙卵浸润的血色大地,龙母所主法坛内的不断向四外喷涌的烈火岩浆将一条条胎卵内流出的断肢残体、漫山遍野的幼龙尸骸炼化成灰。
郑甫这条虺龙望着天空激战异象,再看着龙母含泪行法,神目中的无奈、凄厉,似有领悟。
龙母拭去眼泪,对着虺龙郑甫道:
“女本柔弱,为母则刚。万千不是,不该生于龙族之属!”
虺龙郑甫此时望着无数同胞血肉,和此间痛不欲生的龙母,竟一时哽咽,说不出一句话来,只眼望乃母,连连摇首。
“孩儿,休道母亲狠心,哪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只是这一方乐园时空末劫已临,无数多重宇宙,能有我辈生灵存在难道不是造化之神奇、生命之奇迹?如说天心仁爱,却为何将它毁去?如要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那我更相信逆天改命,命运只有自己主宰!”
龙母望着虺龙郑甫,目光湿润,泪水顺着业已被烈火岩浆熏蒸为乌黑的面孔流下。
“我必须将生命、乐园的记忆继续下去”,龙母仰天长啸,那曾经蔚蓝无尘的晴空仍是被激战映照得四分五裂、暗无天日的末日天空。
“妈妈,我们害怕!”这时从法坛内龙母足下一片百亩方圆神木树叶下爬出一个小人,看似只有一周岁左右的婴儿,乍着胆子环抱龙族足踝。继而,从那片树叶地下陆陆续续爬出一干小儿,年龄俱相仿佛,全都是赤裸身形、浑身泥土。
“母亲,这是?”虺龙郑甫不禁问道。
“龙族将死,人族当兴。”龙母俯身将树叶揭去,树叶下尽是万千泥孩,表情天真,痴痴憨憨,尤为可爱可怜。
龙母微微一笑,现出母性的慈爱,俯身用女性的纤纤柔指点拨泥孩们的头顶,在人群中引起了一阵小骚动。
“当那一颗预言中的陨星降落之时,我就下定决心,将参透天道的无上般若智慧传递下去。”龙母抬头望向虺龙郑甫和他脚下龙裔的零落尸骸。
“我和你的父亲本是一母所生,情同手足,爱如夫妻。在我们未觉醒之前有了你和你的弟弟妹妹。每当末劫到来之际,母亲华胥氏所传东方太乙神木之上便自生出无数宇宙元胎,我们只需择一适于生存的元胎内化于心、外化于行,不消刻时便可在元胎内结成元神,进而炼神成形,重为一界之主宰。只是以往所有的经历、记忆都会忘却、消逝,一切都要从这一颗新的元胎开始。如此反复轮回,这便是我们的长生久视之道。比起所有生灵,这是我们龙族的尊享,也许也是我们的悲哀。”
龙母以语气沉郁,忽而眼眸闪亮,“可这一次我在树木之上发现了却了无数宇宙元胎之外岐生的朱果。”
龙母仿佛沉浸在幸福之中,“我知道,它是我们的宿命。我的母亲,你的祖母曾说,如果太乙神木生出通体红色的鲜果。那便是造物所忌、启迪智慧,食用后同于本体界诸神灵境界的朱果。只是身受者十九死于非命,受惠者只是后裔子孙。”
“昔年年少无知,我和你父亲,不顾母亲华胥氏反对,未践天帝泽履孕育子嗣,而是相顾执手结为夫妻。孰料母亲为此竟受雷殛!弥留之际,母亲失明失聪,于病榻之上将我与你父亲的双手搭在一起,言说早知如此,更早愿成全我们。此生不负昊天上帝,只亏欠了子女!直教我们心肝寸断、痛不欲生!”
言至此处,龙母已是泣不成声、泪水涟涟,龙母足下小儿看到乃母如此,不禁也相继啼哭。
虺龙郑甫闻听此言,已解大概,只是不知此一番痛史与今日屠毙龙子龙孙有何关联。
不及双方详言,天空激战已至生死存亡关键时刻。
眼看上方各个光碟越漩越大,将数百剑光渐渐聚拢、吸取,更有四下剑光受数十倍于己的光碟围拢绞杀,相继陨落,一时之间仿佛下起了流星雨,映照中天四外电转星驰,宛如烟花爆散、转瞬冷凝。
随着剑光陨落,光碟飞旋大盛,四下黑烟乌云也越聚越厚,越来越低,仿佛天地距离越来越近,四外风雷大作,已然隐隐可以听闻,迥不似先前只见其象,不闻其声无碍景象。
地面之上随着由远处传来的震颤波动,脚下大地已龟裂成大小不同块状,草木花树为惊风摧折,漫空飞芒。
陨石所引发的巨浪在天边由一线之宽转瞬成为铜墙铁壁,似冲锋陷阵般向法坛所在奔涌而来。
龙母见状,无暇多言,运动身躯,将神木树叶下的泥孩用双手捧起聚拢到神木树叶之上,又飞遁身形将树叶置于神木龙巢之上,吩咐余下小龙蛇照顾好泥孩,小龙蛇各个欣然应诺,恋恋不舍,龙母不及爱抚,挥一挥手,道声泥孩等候灾难过后方可出视,并彼时自有信号传示,便自飞遁回法坛。
安顿好泥孩,龙母待要向虺龙郑甫再行交代些时,东南陨星所产生之震灾已然来临,洪水海啸地震相继发生,龙母蛇躯龙尾绕行一周,道:
“浩劫将至,急速来在圈内!”
虺龙郑甫不及多虑,挥动蝙蝠样的幼翅急速向龙母身躯所画的圈内飞去。
眼瞅飞近,洪水也从身后冲来,一时虺龙郑甫为洪水激流冲荡,洪水内腥臭污秽,几乎将虺龙郑甫冲荡晕厥,所幸龙母见机更早,迎面以头顶龙角抵住洪水,那冲荡激流为龙角冲撞下所形成一层光膜所阻,虺龙郑甫却无恙冲去,正落入龙母唇吻之间。龙母顺势噙住虺龙郑甫脖颈,如母猫衔乳猫般,将虺龙郑甫放在法坛之上。虺龙郑甫顿时神清气明,抖了抖身上所沾洪水污泥,吐了一串水泡向上漂浮,神情颇为狼狈。
四外洪水浩浩汤汤瞬息之际已将龙母、虺龙郑甫二龙人头顶没过,所幸龙母所化圈生发光膜笼罩二人所在法坛,在水下成一圆锥体,令四外滴水不进。
龙母于抗洪之中回过神来,看到虺龙郑甫神态破涕为笑。
虺龙郑甫见乃母笑态,想到身临奇险,龙母慈爱之心更是无时得报,一时无言,向龙母脚踝蹭去。
龙母正俯身,作势将虺龙郑甫抱起。
忽然遥闻水面之上,东方天空有极刺耳破空之声,继而上空黑烟乌云整体下沉,个中光碟相继飞坠巡行洋面。所有剑光被飞碟乌云风雷激光剿灭殆尽,更无一物阻止飞碟所发死光激射。
龙母见状道声不好,方要上升水面应敌。
左近之处海水幻成异彩,一条万丈金龙腾出水面,麟爪晃动,熠熠生辉,回首龙母、虺龙郑甫:
“妹子、孩儿,在此等候。我去迎战!”
“哥哥,连累你了!”龙母急迫间致意道。
金龙垂首,传声透入道:
“事已至此,只恨天公不仁,不怨妹子,当年母仇未报,今日一朝都了结吧!”
话音未落,金龙扭转身形,运用玄功,腾空挥舞爪牙,晃动角尾,向漫空飞碟撕裂、冲撞而去。
那光碟先前在乌云中尚看不清,此时临近地表水面,看得愈发清晰。
只见与一般所谓UFO并不相同,通体黑褐颜色,只底部发出光焰幻彩,不时向外激射一线游丝般的碧色光华,光华所到之处山崩石裂、生物立成灰烬,落于地表、水面,方圆数里之内无物生还,且上下左右飞遁异常迅速,不等剑光绕去便自突围而出。
那所剩无几的御剑飞行之人也已飞临水面切近,一行三股数十人,各股为首三人,均是一般布艺打扮,各施用一道青光、红光、乌光,指挥党徒向四面穿梭飞碟突围。
此时虺龙郑甫虽为龙族,看那数十人却颇觉亲近,许是原本人身,同类相近之故。
只见漫空飞碟回旋,神龙腾跃,剑侠剑光交织,比起先前天外混战更显激烈。
神龙原本身量巨大,更兼宇宙灵奇,造化所钟,辗转腾挪之间,千数飞碟相继坠毁,残骸落在汪洋水面,立化为顽石。
那飞遁剑侠见飞碟原物法体乃是顽石立时士气大增,三股剑侠将剑光联合一处化成一片虹光,与神龙交相辉映,空中乌烟瘴气为之驱除消散。
正当看透顽石化碟,数千飞碟吃神龙飞舞回旋踏破,众剑侠剑光联合围剿消灭将近三分之一之时。
从黑洞孔道之中忽然现出一队着黑衣的忍者,人数大概与剑侠相仿,各以五行遁术施用水火风雷向剑侠悬空所在潮涌而至。
此时漫空飞碟、神龙、剑侠、忍者混战一处,千头万绪,看得水下光膜内的虺龙郑甫眼花缭乱。
神龙自向飞碟连连吞吐太乙真火,那飞碟被看破为石碟之后,仿佛魔力功效消损大半,既禁不住剑侠剑光绞绕,更被神龙真火炼化,不是一遇火焰喷淋便自四分五裂,便是自行燃烧化为顽石坠落,未等到地表水面便化为飞灰。
晃眼之间,飞碟被神龙消灭已尽。神龙不愿参与人类争斗,便自飞身而下,一道金光直射水下光膜。
立定之后,化为龙人,一把将龙母抱住相拥:
“食用朱果之后果你我都知晓,为何将我用龙胎血水醉晕过去,去干这些傻事?”
龙母环绕龙父,现出只有人类情人之间才有的依恋与不舍:
“天大的罪过,我都担下了。一切与你无关,我只想和你一起生生世世,哪怕没有永远,哪怕一起死!还有,我要我们的儿女永远的自由自在地生活下去,而不仅仅是作为天帝的玩偶、工具!龙族的血可以流干,但龙族的血脉会在你我爱情的结晶——人类的后裔中流淌,同样永恒的是我们对爱与智的永生不懈的追求!”
龙父双手捧定龙母的脸庞,细语道:
“妹子,原来你不惜炼化龙胎为五彩石弥补天残地缺,就是为了这一宇宙能够永恒继续下去,为我们觉醒后爱情的结晶留存一方净土去生息繁衍。难道你不知道我们将付出的代价是命尽于此吗?我们另择宇宙元胎降生不好吗?”
龙母微微摇头,将侧脸靠在龙父肩头:
“我不要生生世世的相遇与离别,我只想记住此时此刻的永恒与幸福!哪怕逆天而行,哪怕向死而生,也不忘却你和我还有孩子们的乐园。还有为你我自由意志而无私付出的母亲!”
“妹子,这一刻,我想称呼你一声:爱人!”龙父举臂将龙母高高抱起。
光膜震动,幻成五彩光柱,龙父、龙母,虺龙郑甫踏波涌潮,上升到水面之上。
黑洞孔道仍在兀自涨缩,忍者与剑侠仍在激战。
剑光变幻中,虺龙郑甫凝视着相拥的龙父龙母。
“不介意的话”,郑甫早已眼角晶莹,“我想称呼你们一声:爸爸、妈妈!”
龙父、龙母听闻,将虺龙郑甫托在掌心。
三龙人相拥一处,激战的天空之下,却是洪荒世界中最幸福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