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为转头看了看蛾雪，回身对着我露出一排黄牙道“你这丫鬟今儿恐怕是带不进去了。”我回头见蛾雪脸上微有急色，随即给她使了个眼色，要她稍安勿躁，抬手拍了拍无为的肩膀，嘿嘿地笑了起来“真是没想到呀，老头，你居然带我来这风月场所，我真是荣幸之至呀！”
听到我尾音中的咬牙切齿，无为肆意大笑了几声，后靠近我俯身道“丫头，这可不是普通的风月场，惊鸿楼可是名满江州城，这楼主惊鸿姑娘每月只在今日为一人献技，你看看这门口围的不是达官显贵就是王孙贵胄，今儿好不容易定了个雅间，想带你来见识见识，说不定真能有幸得见惊鸿姑娘本人呐。”见无为两眼放光，我在心中不禁又感叹了一声，世风日下呀，连老头都是色鬼哦。
抬眼望去，这惊鸿楼已被围的水榭不同，嬉笑吵闹声也是不绝于耳，这场面我确实从未见过，心中也是越发的好奇，这位被如此多男子趋之若鹜的惊鸿姑娘，到底有多么‘惊鸿’，见我愣神，无为用折扇轻敲了下我的额头“走吧，丫头，进去见识见识。”
我回过神来，吩咐蛾雪在车中等候，遂跟着无为步入了惊鸿楼。刚进门我就被大厅正中的方形高台所吸引，高台四周皆系红布，红布自高空垂下，使得高台正中若隐若现，这楼外门庭若市，楼内人却不多，我跟随着无为上了二楼，二楼雅间四面以竹帘相隔，内置软席方桌，桌边有茶具笔墨，我与无为坐于桌前，寻江立于帘外，我环顾四周被竹帘挡的严严实实，除了光，连半分人影都见不得，“老头，你可知这雅间为何四面皆是竹帘，这完全见不到外面，如何看惊鸿姑娘献技呀？”无为拿起茶壶，抬手为我倒上一杯，“这是惊鸿楼的规矩，每月十五，这楼中只接十桌客人，都是这样的样雅间，以竹帘隔开，如能获得惊鸿姑娘的青睐，竹帘自会卷起，便可一睹芳容。”
这美人儿果真不是这么轻易能见的呀“那如何才能得惊鸿姑娘青睐？”我端起茶杯，好奇的问着无为。无为放下茶壶，捋了捋花白的胡须，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这就得各凭本事了，你要展示出自己的能耐，这惊鸿姑娘随性的很，向来只选自己合意的，有时候你即使使尽浑身解数，也未必能获佳人青睐”
我摸了摸杯沿，轻笑一声“这姑娘倒是有趣的紧，若是今日能有幸得见，定要与她交个朋友。”我话音未落，右手边的竹帘忽的卷起，我转头看去一片灯火辉煌，从我们坐的这个角度正好看到一楼正中的高台，且没有红绸遮挡，“这里视线果真不错呀，老头，挺会挑地方的，不过这竹帘为何现在就卷起了？”我转过头疑惑的望着无为。
无为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别着急，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这碧螺春着实不错，你多喝点。”我瞪了无为一眼，这老头真是会卖关子，轻泯了一口手中的茶，向帘外望去，此时楼门已关，楼内寂静的很，高台四周站着四个模样俊俏的姑娘，皆着白衣，神情自然，我转头看看无为，见他依旧一副懒散的模样，手不自觉的细细地摩挲着杯沿，无为显然跟这惊鸿楼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说不定就如皆来食一般，他也是这惊鸿楼的东家，只是今日他带我过来是所为何故？若真如轻骑所说，这惊鸿楼也与柳宅相连，那这惊鸿姑娘想必也是府中常客，难道她就是出现在梧桐苑的那位？一时我脑中千回百转，娘以前常说，这世上最难猜最善变的就是人的心思，果真不错呀。
“想什么呢，丫头？”无为手拿折扇，作势要敲我的头，我连忙用双手挡住，“你这老头，怎么老是喜欢敲人家的头，要是以后我被你敲的变笨变傻，可是要赖上你的”无为嘿嘿地笑了起来，顺手捋了捋自己胡须，“我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能怕你。”我正欲反驳无为，忽听楼下有声音传来“各位客官”我朝楼下一看，高台中央站着个身着蜜合色衣裙的姑娘，“在下却月，是惊鸿姑娘的随侍丫鬟，今日小姐准备的是一曲凤求凰，老规矩，在座的客官只有一位可欣赏小姐的技艺，今日小姐想请各位以一字形容她，雅间中已备下纸笔，请各位写好后，挂于帘，以一炷香为限，若超时仍未有答，则直接降下竹帘，请各位作答。”却月话音刚落，一个丫鬟已将置于高台前的香点燃。“这位惊鸿姑娘还真是出人意料，我原本以为会来个对诗或是字谜，未想到竟是这样，只是未曾谋过面，以何字形容都未必贴切，你觉得的呢，老头？”我将桌边的宣纸铺开，不见无为回答，抬头一看，这老头竟倚着靠背睡着了，嘴边还留着口水，“喂，老头？喂”我伸手在无为面前晃了晃，见他翻了个身继续流着哈喇子，丝毫不为所动，终于我放弃了，啧啧，这种时候都能酣甜入梦，我真真是佩服地五体投地，刚还想着美人流口水，这会儿倒是先会周公了，等等这老头流口水的表情，难道……啧啧，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呀。
已然是不能指望这老头了，我低头看看空白的宣纸，提起笔来，不知要写个什么字才好，略一沉思，这惊鸿姑娘的心思着实摸不透，不如就如实写吧，我下定决心，笔走龙蛇，在宣纸上写了个‘无’字，将纸举于帘外。
不一会儿，却月的声音又在楼下响起，“时间已到，甲、乙雅间的客官超时未答，直接降帘。”却月余音犹在，已听得竹帘卷落之声。听却月方才的话，我才注意到这十个雅间是按照天干命名，我跟无为所在的应是‘庚’字房。“庚、壬二雅间的客官，答得是同一字，请两间客官分别讲一下缘由。”居然跟我答的一样么？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请庚字雅间客官先答。”却月抬头向我这处看了，手微抬，做了个请的姿势。
我将纸收了回来，嘴角在面纱下扬起一个弧度，故意压低声音道“在下与惊鸿姑娘素未谋面，确实不知应以何字形容姑娘才好，本想直接亮出一张白纸，想是惊鸿姑娘在在下眼中如同白纸一般，未染纤尘又有无尽的想象，但想起方才却月姑娘的话，为遵守规矩，在下才写下这个无字。”
却月点点头，转向另一侧，“请壬字雅间客官作答。”
只听那人沉声说“在下同方才那位公子是同样的想法。”
我右眼皮跳跳，看来这天底下同无为一样厚脸皮之人，还是大有人在的呀。
此时，只见一个小丫鬟上前与却月耳语几句，待小丫鬟退下，却月抬首说道“各位客官，小姐已看过各位的字，小姐邀庚、壬二雅间客官留下，其他雅间请降帘。”落帘声不绝于耳，冲淡了败兴而归的叹息。
这接下来就要见到这惊鸿姑娘了，没想到这么容易，等等不对，我从窃喜中晃过神来，不是说这惊鸿姑娘是只为一人献技么，那现在留下……“庚、壬二雅间客官，依照咱们惊鸿楼的规矩，小姐请二位加试一轮。”却月的声音自楼下飘来。果然，美人儿不是这么好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