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却月姑娘,不知道这加试是要比什么?”我伸手抬了抬竹帘,满眼笑意地望着楼下的却月。
却月不紧不慢地答道“方才我与各位客官说过,今日小姐准备了一曲凤求凰,这加试,小姐想请二位各自挑选顺手的乐器分别演奏一曲,小姐自会觅得知音。”话音刚落,便有四个小丫鬟,拿着琴、箫、笛、箜篌等乐器立于高台之上。
乐器?我不禁皱了皱眉,这姑娘还真是古怪,本就是自己要演奏给别人听,可偏偏要先听别人演奏,难道是要寻得琴瑟和鸣?着实让人想不通。
“请姑娘着人将琴送上来吧”正当我琢磨美人儿心思的时候,壬字间的那位仁兄已经先声夺人了。
这几种乐器当中,我会的只有两样,琴和笛。现在其中一样已经被选走了,看来我只能选笛了,只是……我转头看了看酣睡的无为,这老头一直睡着是个什么意思,难道真要睡到天荒地老去,我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对着楼下的却月道“烦请姑娘将笛送于我吧。”却月颔首,很快便有小丫鬟将笛送到了我的手中。
“不知哪位客官,愿先演奏一曲?”却月抬头看了看我,又看看另一边。我自是不愿意先演奏的,与刚才选乐器先得占先不同,这奏曲自然是越往后越容易让听者印象深刻,况且刚才已然让壬字间的那位仁兄占了便宜,这次我绝不能再做退让。“却月姑娘,既然壬字间的仁兄先选的乐器,不如就让他先演奏吧。”我抢先说道。
只见却月对我点了点头,转向另一边说道“客官,庚字间的客官请您先演奏,不知道您意下如何?”
“不好”低沉的男声响起“这琴,我许久未弹过了,要先试试音,他那个简单,让他先吧”语气生硬,不容置喙。
我右眼皮跳跳,这人不止脸皮厚,还胡搅蛮缠,自己选的乐器,许久未弹与我何干,再说,什么叫简单,这吹笛最讲究的就是气息,还要口手合一,比弹琴并无半分容易,却叫他说的轻巧,我心中怒气上扬,欲与他辩驳一二,只是还未来得及张口,楼下传来却月的声音“两位客官,切勿在意这先后顺序,小姐听的只是这琴音、笛音,若是笛声宛转悠扬,直吹小姐心底,这琴声纵然再悦耳,小姐自然听不进去半分,反之亦然”
这位却月姑娘心思果真玲珑剔透,已然看出我与那位仁兄心中所想,语锋一转,竟把别人眼中的劣势说成优势,面儿上还是波澜不惊,随侍丫鬟已是这般妙人儿,不禁让我对正主儿的好奇又多了一分。
“既然却月姑娘如是说,那在下愿先演奏一曲,也请惊鸿小姐品鉴。”后一句,我故意扬起声调,这正主儿此刻一定也在这大堂某个角落,我相信她能听得见。
却月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我抬手将笛子放到嘴边,清丽悠扬的笛声缓缓从我口中流出,似风缠绕竹林,吹过潺潺溪流,我缓缓闭上双眼,重新回到了情人越底,孤零零的院落,老头为我在门前点了一盏灯,我站在黑夜中,望着那一点灯火,感受着风从四面八方向我扑来,此刻我心中静谧温暖,物换景移,耳中的笛声变得悲凄,我身着大红的嫁衣站在崖顶,身后的翩翩少年面色灰暗“泠儿,你怎忍心如此对我?”那一句泠儿,叫我瞬间泪流满面,笛声如诉如泣,我拿起匕首没入自己的胸膛,纵身一跃,笛声转急,突现凌厉之势,黄沙漫天,呐喊厮杀声不绝于耳,我回到了定北,阿爹驾马立于城门口大声撕喊着“来犯者,杀无赦”一时间杀声四起,阿哥冲锋在前没入敌营当中,阿爹纵马驰骋,枪指敌方首领,突然,一只箭从不知从何方射来,直指阿爹背心,“阿爹,小心,阿爹……”我撕心裂肺地哭喊着,拼命地冲过去,奈何隔着千百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阿爹坠下马去,“阿爹”我大喊一声,跪坐在地,血和着泪一并留下,视线尽染,笛声嘶鸣,泣如厉鬼,忽然有琴声响起,清澈明净,似一只无形的手,卷走了漫天黄沙,也将我送到了阿爹身边,我扶着阿爹的肩,轻轻地叫着“阿爹,阿爹”阿爹紧蹙的眉慢慢舒展开,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泠儿,我的好女儿,你要照顾好自己,去,去江州把你娘接、接回来……”
笛声萧瑟,琴声悠荡,“泠儿快来,吃栗子糕喽”我寻声望去,是娘。“娘”我欢喜地叫着,朝娘跑了过去,娘站在木棉树下,笑着看着我,手中的栗子糕香气四溢……
笛声止,琴声停,我缓缓睁开了双眼,面纱之下,泪水斑驳。
整个惊鸿楼内一片寂静,“啪啪啪”忽有稀疏的击掌声响起“兄台这一曲‘破’着实是惊天动地,在下佩服”低沉的男声里裹着一丝喜悦和讶异。
我以袖擦脸,缓了缓神,道“仁兄说笑了,小弟刚刚显些破音,若不是仁兄琴艺高超,将小弟拉回,恐怕我今日就要在惊鸿姑娘面前出丑了,是小弟佩服仁兄才是。”虽有些奉承之嫌,却也是实事求是,这位仁兄脸皮是厚了些,但这琴艺确实不含糊。
“二位客官的笛艺、琴技都着实高超,此曲又属合奏,实在难分伯仲,二位请稍候,我去请小姐评断,有了结果定速回告知。”却月朝我与另一边分别欠身行礼后,然后匆匆去了。
我转身坐下,倒了杯茶,轻泯一口。此刻我心中除了对这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惊鸿姑娘好奇之外,对壬字间的那位兄台也是好奇的紧,这曲‘破’是出自离国,曲风豪放,不似越曲细腻,在越国应鲜少有人知晓,这位仁兄可是不光知晓,还能与我合奏,真是让我颇为意外呀,这江城,当真是卧虎藏龙。
“二位客官,”我闻声望去,是却月回来了“二位的合奏确实是世所罕见,笛声、琴声都是优美至极,小姐一时也难以决出谁更胜一筹,所以今日愿为知音破例,请二位同时留下,欣赏小姐献技。”
我心下一喜,这忙活大半夜,终于可以见着美人儿了。“果真是太好了,哈哈”我微微一愣,虽然窃喜,我却未出声,下意识转身一看,无为正伸着懒腰,一脸贼笑地看着我。我右眼皮跳跳,这老头醒的还真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