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宴间隙,薛太后忽然出声询问越无霜的年龄,在场众人都等着听国士大人会如何作答。奈何越无霜却是两耳不闻身边事,一心只顾吃糕点,压根儿没听清太后娘娘问的是什么,等她回过神来发现在场之人都盯着她时,仍是不明所以。
“看来本宫今日要好好地赏赐御膳房的宫人们了,想不到他们的手艺这么好,令越国士吃得这般津津有味,忘乎所以,连本宫的话都听不进去了。”薛太后笑意盈盈地看着越无霜,嘴里虽然说着玩笑话,可眼中透露出的狠厉却全不是那么一回事,而这番话细细品来,指责的意味再明显不过,就是说越无霜胆大僭越,没规没矩。
“呵呵,确实好吃。”国士大人似是没有听出薛太后话中的不满,一脸坦然地回话。
越无霜这话一听就是在明目张胆地挑衅薛太后,先前不听太后之言也就算了,事后竟一丝悔意都没有,态度简直可以用嚣张来形容。于是此话一出,薛太后极力维持的笑脸也收了起来,眼看着就要发作。
这时,坐在一旁的国主帝纣微微侧头,示意了一下站在一旁的花舍人。
“国士大人真是孩子心性,有了好吃的便什么都给忘了。太后娘娘方才是在问您芳龄几何,可及笄了?”花舍人得了国主的暗示,出言缓和气氛,也顺带着解了这尴尬的处境。
“十六,及笄了。”越无霜也不好拂了花舍人的面子,回了薛太后的问题,但答得很是随意,明显不走心。
“是吗?这在越国也算是大姑娘了,越国士家逢变故,无依无靠,但也不能白白耽误了大好的韶华,今日哀家高兴,索性在这儿替国士大人将终身大事给定了吧?国主,您觉得如何?”兜兜转转,薛太后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虽用的是询问的语气,看似是向国主帝纣征询意见,但从帝纣那平静的面容便可看出两人在此之前便已达成共识。
“太后所言正是,不知太后心中是否已有中意的人选?”果然,帝纣在下一刻便接了太后的茬。
“越国士小小年纪,又是女儿身,却能担起国士这一重任,她的夫婿自然不能是一般人。哀家心中有一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与越国士年龄相仿,门第相当,倒也般配。”薛太后说到关键之处,卖了个关子,没再继续往下说,倒是把玩起了手中的金玉琉璃盏,拿那一双丹凤眼时不时地觑一会儿越无霜,似是在等着她主动询问一般。
众人本是来赴薛太后的寿宴,谁曾想还能看到这么一出好戏,一个个都支棱着耳朵,生怕错漏一个字,看看薛太后又看看越无霜,密切关注二人的动静,可正听得兴起,偏偏太后这话说到一半又顿在了那儿,不说了。
薛太后这一停顿,可谓吊足了众位等着看后续的达官贵人的胃口,奈何无一人胆敢出声询问太后口中的人选是谁,众人只能将殷切的目光投向越国士,期盼着她能给点反应,好歹让太后将那人的姓名说出来。
然而被寄予厚望的越无霜可没这等乐于助人的自觉,她似是没有听见薛太后说的话,亦没察觉周边投来的炙热的目光,一门心思还是在桌案的食物之上,旁的任何事都不能入她的眼,进不了她的耳。
这好戏须得一唱一和才好看,若无人应和,那起头的人便会陷入无比尴尬的境地,正如此刻的薛太后,一心想引起越无霜的好奇心,让越国士接着她的话往下讲,她好将心中的人选说出来,却不想国士大人一点面子都不给,不说一句话也就罢了,居然连个反应都不给,甚至自始至终都没抬头看过她一眼,这让她准备了一肚子的话不知该如何往下讲。
场中一片安静,原本要上演的歌舞节目也不敢顶风而上,无人敢说一个字,甚至连喘息声都轻了不少,这种时候也只有国主能打一下圆场:“母后这话说到一半怎的又不说了?朕还等着母后将心中的人选说出来呢,诸位爱卿想必也是一般心焦,就请母后快快说来,也让朕与诸位爱卿一同参谋参谋,看这人是否真如母后所说的那般与足以与越国士相配。”
“哈哈,好,薛绍,到前面来,给陛下和诸位大人看看你与越国士是否般配。”薛太后将目光从越无霜身上移开,快要消逝的笑容又重新回来了,似乎方才的尴尬从未曾出现过一般,而有了国主铺就的台阶,她也乐得拾级而下,直接就让她口中所谓的人选,也就是她的侄儿,薛家现任家主薛绍到场中央来,也算干脆。
薛绍听薛太后叫自己,并未立时便站起来,按照太后的吩咐到前头去,而是默默地坐在位置上,有些呆愣的样子,看来对太后娘娘想要撮合他与越无霜的事一无所知,因此至今仍有些充楞,有点反应不过来。
“薛绍,怎的?高兴傻了吗?你不是一直跟哀家说让对越国士很是中意吗?今日哀家给了你这个机会,你怎的还傻愣在那儿?还不赶紧上前来,让陛下与众位王公大臣看看你,也让他们替越国士掌掌眼,考量一下你是否足以与国士相配。”薛太后忽然唱了这么一出戏点鸳鸯的戏码,不仅是薛绍,就是在场的众人都未曾反应过来,都交头接耳起来。
“是。”薛绍抬头看了一眼越无霜,发现她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嬉笑模样,只在乎她眼前的食物,脸上不由露出一抹苦笑,低头深吸了一口气,应了太后一声,站起身来,中规中矩地朝着殿前走去。
待薛绍站定,薛太后便冲着他站立的方向一点头,开口说到:“这是薛绍,想必不少人应该认识,他是哀家娘家现任的家主,就请陛下和众卿家看看,本宫这侄儿与越国士是否堪当匹配?能否共结连理?”
“太后娘娘英名。薛家主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他的能干在帝都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又是太后的亲侄子,家世人品自是无可厚非,与越国士那可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啊。”一位平日里便喜欢溜须拍马,阿谀奉承的大臣听罢薛太后的问话,还不及细细考量,立即便站起身来附和薛太后的提议,仿佛国主已下旨赐婚,而他正在恭贺二人。
“正是正是,大人所言极是。”“大人所言有理。”“臣附议。”“臣附议。”
一石惊起千层浪,有了投石问路的人,剩下的蠢蠢欲动的人自然也加入了附议的队列,对薛太后的建议褒奖有加。
“越国士,你怎的不发一言,此事关乎你的终生幸福,说说你的想法吧。”国主见越无霜一直保持沉默,开口询问。
“想必国士大人是害羞了吧?毕竟是女儿家。不过既然国士大人未提出反对意见,想必心中亦是赞同的吧?依臣看,国士大人定是不好意思将心中的想法宣之于口罢了。”此前第一位站出来附和的大臣又自以为是地揣测起了越国士的想法,看他那一脸春风满面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被赐婚呢,看来这位大人今日必定要将薛绍与越无霜绑在一起了。
“也是,既然如此。好,那朕就下旨给薛绍与越国士赐婚了。来啊,宣朕旨意。”国主帝纣听罢那擅做“媒人”的大臣之言,居然就将他话中的意思认定为越无霜心中所想,即刻便想下旨替二人赐婚,可话为说完便被打断了。
而打断国主帝纣的正是从方才起便一言不发的越无霜,只见她仍坐在原位,脸上带着仿佛永不会褪色的盈盈笑意,用沙哑的嗓音说到:“恐怕要让陛下失望了,我家中已有夫君。”
越无霜此话无异于平地惊雷,将在场的诸位都吓得不轻,反应最大的当属薛绍,就见他转过身来紧盯着她,目光灼热,似是要看透她的内心一般,满脸的不可置信恰恰昭示着他此时内心波动之巨大。
“大胆越无霜,你可知欺君之罪当如何论处?”薛太后一拍座椅扶手,朝着越越国士一顿厉喝。
面对越无霜突如其来的坦诚,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薛太后,她声音不低的呵斥,也使得愣神的众人及时反应过来,却又陷入另一番苦恼疑惑中,他们不知太后指责越无霜的这欺君之罪从何说起。
“太后不信?”越无霜终于抬头直面无端给她扣下罪名的薛太后,笑着问了太后一句。
薛太后没说话,只是轻哼了一声,明摆着就是不信越无霜所言。
“好吧,既然诸位不信,那我只能请我家夫君进宫给诸位见上一见,不过这长路漫漫,国士府与宫城着实有些距离,只好请诸位陪我等上一等了,如何?”越无霜环视了一周,而后歪着头沉思了一小会儿,最后似是妥协了,用颇为无奈的语气说要将她口中的夫君引荐给在场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