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亮闪光从乌盖斯身旁划过。
一柄小匕首洞穿了苍鹰的左目，深深刺入头骨，将它钉在了一旁的岩壁上。
“连乌盖斯大人的苍鹰都逃不出去，完了逃不掉了。”
有士兵小声绝望低语。
“你给我过来！“乌盖斯目光锐利地盯着那士兵。
士兵兢兢业业走了过去，被他提起领子一把扔在地上：“你给我滚回前边去别在这儿碍我的眼！打完仗再来收拾你！”
士兵跌跌撞撞起身，向战祸没有殃及的前方跑去。
“还有谁要走吗？趁现在。”乌盖斯冷厉的目光扫向众士兵。
没人说话。
“好，听我指令，”乌盖斯说，“这场突围，我们要么胜，要么死。”
那士兵跌跌撞撞地跑到了长龙队伍的中央位置。
他爬上了一架双轮马车，气喘吁吁站定，看向四周士兵。把紧紧握在手中的令牌亮了出来。
乌盖斯对他说：“峡口这边做出猛烈进攻的姿态，给敌人造成我们要突围的错觉，而在队伍中间的，找个稍微好攀爬点儿的地方，叠人梯爬上去。”
这个士兵紧抿了唇，指挥着他们向上爬。
湛蓝的夜空中漂浮着云朵，正在以人类无法理解的方式缓慢流转变幻。
人梯渐渐叠成，终于有个士兵爬上了山壁顶。
众士兵屏息地看着他站在山崖的背影。
那人转过身来，向下方挥手，声音嘹亮：“上边安全！”
第二架人梯最顶端的人也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
莎弥树叶间亮光闪烁着。
刀枪剑戈，金暴玉制。
镶有嵌金吠琉璃宝石绚丽太阳徽记的弓射出箭羽，响亮破空声传来。
刚爬上山壁顶的第一个人仰面倒了下去。
“有埋伏！有埋伏！”第二个爬上来的人声嘶力竭大喊，紧接着也跌下了山壁。
一时间上去一个跌下一个，不仅没人成功登上山顶，更可怕的是狭窄山壁中间渐渐垒起了低矮的尸堆。死尸像谷个子似地在山前堆满了，血也把这狭窄的通路流红了。
乌盖斯这边的战况也好不到哪儿去。
士兵们倒在一起，烧在一起。这些勇猛的人身上烧着了火。他们把刀一摔，身上冒着呜呜的火苗向敌人扑去。刀和长矛扔得满地都是。
但围剿的士兵依旧如黑色波涛永不止息地汹涌卷来。
这时他得到了翻越山壁并未成功的消息。月光落在他眼中，第一次映出了绝望。正在此时瓢泼阵雨从天而下，扑熄了火焰。
黑暗的树林中，一个身影缓缓走出。
她披着红纱，骑着一匹红棕色的骏马。
“乌盖斯将军，您有两个选择。一个代表鲜血，一个代表忠诚。”
乌盖斯紧皱眉头，目中带着沉痛之意。他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但或许——还有最后的希望。一道闪电连同巨声惊雷划破天际，所有人都被这亮光刺得闭了眼，乌盖斯却冲了出去！
湖水奔腾在月亮水坝下游。
摩亨王的脸上郁积着阴翳。
他杵起宽阔银质大刀，穿过已经熄火的营帐，往密林深处走去。
身后忽然传来簌簌响动。
“布罗迤——他到哪儿了？”摩亨王的声音透露出疲惫。
“他到您面前了，父君。”
摩亨王转头后退两步。
眼前树丛中果真站着布罗迤。
冷风从摩亨王的袖管中钻进去，他头上的汗滴进冰冷的草地里，颈间褐色皮肤。
“你最近睡得好吧？我是很久很久。。。。。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对不起，父君。”
布罗迤手中握着一张黄金弓，那弓已经有点年头了，上面镶有嵌金吠琉璃宝石，摩亨娑罗多王朝的绚丽太阳徽记。
他步步走近，将那张弓连同自己背上的箭筒一齐放在摩亨王面前的空地上。
“你这是做什么？”摩亨王虽然惊骇却没有动。
布罗迤曲起一个膝盖半蹲垂首：“儿臣罪该万死。”
摩亨王笑了，眼睛隐藏在深深的皱纹中。
“死一次不够还要死一万次？”
“您若想杀死我，请动手。”
摩亨王缓慢弯腰，开弓执箭，对准布罗迤头颅。
布罗迤抬头，深黑的眼睛黑曜石般明亮。
一只小小的蝶在林间飞舞着。
摩亨王垂下了手。
“从前有个预言者来到摩亨王城，说你将会亲手杀了我，开创另一个属于你的辉煌王朝。”
食香神挥动着透明的轻薄双翅。
摩亨王扔下弓箭，从布罗迤身边大步走过。
城堡内庭中石碑林立，覆盖着一层退了色的天鹅绒般的青苔。
黑公主靠在拱门上，珍珠般的牙齿，一小束鲜花绾在她袅娜的细腰上，风韵天成。
哈菲兹浓眉广额，目光冷静深邃。
“亲爱的孩子，你必须做好决定。若选择和你心爱的人远走，我便担起这汨罗城的重责。”
“亲爱的阿姆。”哈菲兹目光中充满哀伤，充满绝望。
“哈菲兹，你走吧。”
黑公主终于轻声叹息。
行船驶过青陵纵横、深河奔涌。
月亮湖上泊着一叶扁舟。
米娜克什站在船头期盼着。
她的双眼是水一般清澈透明的蓝。
迟来的哈菲兹登上小船，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月光盈满，浅蓝色的天幕下，船桨荡漾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