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之后,商队再次经过雪山。丁小树满心欢喜的冲着雪地大喊,“雪漠!”,一旁的张大石也不甘示弱,“雪漠!”粗犷的男声此起彼伏。
然而,除了两人的回声,便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和那无边的空寂。“莫不是雪漠出事了?”两人一阵失落,垂头坐了下来。
“不行,我得去看看!”丁小树喃喃,起身朝雪地深处走去,张大石见状不太放心,便跟了上去。
雪地深处,当初分离的位置,此刻却空空荡荡,再看周围,甚至连足印也不曾见。
叫破喉咙,没有回音。
“雪漠!”丁小树又是一阵呼喊,随之则是一阵叹息,“唉,一定是遭遇什么不测了,早知道就不该把你一个留在这里!”
“唉,与其被其他东西吃掉,还不如让我……!”张大石摸一摸肚皮附和道,头上却挨了丁小树重重一记,后面的话语也生生咽了下去。
“嗷呜!”一声狼嚎,打破了雪地的宁静,张大石只觉脊背一寒,循声望向远方,“嗷呜……”狼嚎接连四起,仿佛即将开启一个盛大的宴会,闻者胆寒。雪地更深处,更是有幽幽绿光若隐若现,愈来愈近。张大石暗道不妙,拿起手中的家伙。
“一定是了,大石你看,是狼!雪漠一定是遭遇不测了!”丁小树沉浸在悲痛之中无法自拔,此情此景,却指着远处渐渐靠近的绿色幽光,哭腔对大石道。
“小树,是狼啊!不要命了吗?”大石急吼。
“狼?……!”丁小树一阵迟疑,直到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居然惊的直接蹦了起来。
“怎么办?这么多!唉,怕是要去陪雪漠了……不过这样也好!”拿起随身武器,很随意的与大石倚背而立,然后平淡的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小树你今天咋意志这么消沉?这不像你啊!区区几只狼而已,我还想尝尝狼肉呢?难道你就不想替雪漠报仇吗?况且,还有我大石在呢,你还怕什么!”大石这个粗犷的汉子,此刻居然是这么温柔。还好小树也是个汉子,要不然都被说的有点动心了。
“唉!”小树依旧只是叹气。
小碎步,两人像以往默契的往外移动。
“不好,小树和大石怕是有危险,大家操家伙,跟我去救人!”易天海闻声丝毫不敢怠慢,立即召集人手,带上武器,匆匆冲入雪地深处。
绿光愈来愈近,也愈来愈密集,看这情形,丁小树和张大石均是心下一寒,如此之众,绝对不可能有机会了。之前伺机而动的小碎步,本想来个瞒天过海悄悄溜出狼群的包围圈,此刻也是生生停住。“看来狼群也不是吃素的。你我兄弟一场,看来今天要一起上路了,哈哈哈!”张大石狂笑道。
“本来就不是吃素的。吃素?我好像想起了什么……”似在回应大石,又似在喃喃自语。
“……看不出来,小树你平时麻烦又多又不爽快,现在居然能这么淡定,果然是近朱者赤,天天和我混终于变得爷们了!来,兄弟我们最后在干一壶,来世还做兄弟!”说话间,已经掏出了腰间的酒壶。
想不起来,索性也不再想了,“做兄弟!哈哈哈!……?”丁小树举起酒壶,似乎也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对。
“不过,这辈子,和你这笨的可以连自己都丢掉的人做兄弟,总觉得有点亏啊,可为什么下辈子还想和你做兄弟呢?!”
“你……你这说的什么话!我那叫爽快,你……唉,太伤心了,都快成狼的午餐了,你就不能让我开心点吗?”
……
绿光愈发清晰,白茫之中,雪色狼影终于从这雪白之中点点脱离,浮现而出,仿佛由这白雪幻化而来。
雪狼群包围了两人。
鉴于二人手中持有凶器,狼群不敢贸然上前。
即便如此,对于狼群来说,拿下他们,也只不过是个时间问题。
“嗷呜!”狼嚎声此起彼伏,一点点瓦解人的意志。
这时易天海也已带人赶来,只是眼前雪狼数目之巨,只让人望而生怯。
“走吧,老大,现在别说救人,若是引起狼群的注意,怕是连我们也走不了了。”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眼下的情况,易天海又岂能不知,可是小树和大石都是跟随自己多年,自己又于心何忍?
“是啊,走吧,老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人群中又冒出一句。
“你们,都走吧。我去陪陪他们兄弟俩,不用等我了!”
“老大!”人群却没有再移动,他们同样是跟随易天海多年的部下,大家的感情都不用说,可是论谁也没想到,易老大居然把这份感情看得比钱财、生命还重要。
然而,雪狼很快发现了易天海他们,悄悄围拢上来。
很快,他们与大石两人相聚在一起,可惜这是狼群的盛宴而不是重聚的宴会,但是没有人后悔。
气氛异常的静,静的几乎可以听见空气在凝结,坠下。
不远处,一颗嫩绿的植株随风摇曳,叶上面还留有新鲜的齿痕,雪地里有绿色本就诡异,而在阳光下,齿痕处银色的印记若隐若现。
忽而,远方出现一阵迷雾,笼罩着淡淡的银色光华。
呦呦鹿鸣!刺破长空,撕裂沉寂。这是?
狼群一阵骚动,慌乱散去,极为恐惧。
“雪漠!”二人一阵欣喜,易天海一阵看呆,一场严峻的危机就这么被轻易化解了。迷雾散去,只见一金鹿,周身银光包包裹,不是雪漠又会是谁?
雪漠眼中一阵光芒闪动,缓缓走来,透着无尽的威严与高贵,走至一半,又忽然停下,转瞬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往后的日子,虽然商队也时常路过那片雪地,丁小树和张大石也不忘呼喊一阵,却也只是偶尔可以听到雪漠的声音。雪漠雪漠,恰如这冰雪般冷漠。
放归雪漠已经有半年之久了,如今丁小树和张大石的呼喊已经不再有应答,也许只有他们才记得,而雪漠早已将他们忘记。没有雪漠的声音,往往会有几分落寞和忧虑,旅途也似乎变得漫长。只是他们内心都十分清楚,雪漠属于狂野的雪地,这些无谓的牵绊,不应该成为雪漠的束缚。
凌渊的父亲是西域人,有时会跟随商队往返西域。
这天,凌渊和父母又跟随商队踏上西行之旅。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秉性善良的爽朗吃货凌渊跟小树和大石显得特别投缘,雪漠的故事自然而然也到了凌渊耳里,凌渊一脸的好奇加崇拜。“小树大石哥哥,能带我见见雪漠吗?我好想看看她的样子!”
“嗯~?…”小树作沉思状,“雪漠可忙着呢,见不见得到全看缘分,别说带你了,现在我都不一定能见到。”丁小树一本正经说道。
“唉,好可惜,小树哥哥你说雪漠现在过得怎样呢,她会不会想你们呢?”言语似乎有些失望,却只是出神的望向远处。
……
雪山,雪地。
“雪漠!”丁小树满怀期待的阵阵呼喊着,却只有,幽幽回声,轻诉淡淡的失望。“别喊了,雪漠是不会理你的。”一旁张大石坐了过来。凌渊望着雪地深处,怔怔一阵出神。
离开雪地,小树似乎都有些忧郁,总感觉打不起精神来,而凌渊依然是满怀期待,午餐时间,小树随便吧啦几口就算完事,一个人出神的看着远方。“好啦,就你这样别说雪漠,就我都不想理你!”一旁张大石倒是满不在意拿起一只鸡腿就津津有味的啃了起来。“唉!”丁小树只微微叹了口气,便再无话语。
商队继续前行了数百米,前方一处山谷若隐若现。
忽而,隆隆的马蹄声震天动地,远远传来。众人驻足观望。来者约莫二十来人,个个身着黑衣,手执弯刀,漆黑的面罩下,只露出两只凶恶的眼睛。真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各位人可以走,钱物留下,我们黑龙帮办事,只图财,不害命。呵呵呵呵!”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劫都变得这么和和气气了。
“这位大侠,我是这个商队的领头,大家都是明白人,我们商队向来都只是帮人运送货物,钱财事小,信誉事大。所以无论如何请大侠您多担待,高抬贵手放过这批货物,钱嘛大家好商量,只要大侠看得起我易某人,我也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数目。”说话的正是易天海。
“哦?!我们倒是也想和气,可是已经有人已经花了大价钱。就是要让你易天海名誉扫地,你说,该怎么办好呢?呵呵呵呵!”阴阳怪气的声音再次传来。
闻声易天海心中一冷,“我们易家商队经营数十载,向来行事光明磊落,从来不曾与人结怨,究竟是是为何?”
“结怨?哼哼!没有听说过人怕出名猪怕壮吗!今天这一课就不要学费白送你了,兄弟们,还等什么!呵呵呵呵!”黑衣马贼们闻声冲入商队。虽然商队里也有几个张大石丁小树这样的好手,可是架不住人多啊。
没过多久,商队便哀嚎阵阵,伤者一片,眼看这样不仅货物保全不住,商队成员的性命也成了问题。易天海忍痛大呼“大家撤了吧,货物我们不要了!”
“想走?弄伤我兄弟,就想这么一走了之?叫我这个做老大的脸往哪儿搁?呵呵呵呵!”说话间,马贼再次将商队团团围住,空气紧绷的仿佛凝固,一点就爆。
不知何时,天空飘来一朵乌云,这不是关键,问题是乌云很低很低,而且不太大。
“呦呦!”云里传来,声如海啸,划破天际。
马群一阵颤栗。
“这……老大,那是什么东西!”一黑衣马贼感觉有些不妙,声音有些颤抖,却被马贼首领打断。“住嘴!咱这么多人,怕什么怕,就算来的是神仙又能奈我们何?!呵……”马贼首领习惯性的呵呵呵呵突然噎住了。
乌云缓缓降落,看见的确是一团银色迷雾。
无声无息的,银光一点点靠近,愈来愈明亮。
此情此景,空气再一次凝固,马贼们惊的几乎可以听到自己呼吸的颤动。
迷雾终于消散,现出一只金鹿,透着无上的威严。雪漠!
“哈哈哈,我当是何方神圣呢,原来是送上门的食物!呵呵呵呵!”马贼首领终于恢复了流畅的呵呵大笑。
然而,笑声戛然而止。
“呦呦”说不出这声音里包含着什么,只见雪漠身形骤然变大,外观也发生了巨大改变,尤其是额前的双角,甚至无法说出到底是什么物种,更为可怕的是,此时的雪漠周身深笼罩着一股金银交叠的雾气,看起来十分可怕。
当下,便有一些马匹丢下马贼主人,惊惶而逃,只余下嘶鸣一阵,和一个个翻仰贼人。
“这……这是鹿吗?怎……怎么突然变这么大个!”
“废……废话啦,肯定是鹿!不……不是鹿还会是什么!”
“你……你瞎啊!哪……哪有鹿长这样的!”留下来的马贼忍不住瑟瑟发抖,也是一阵心惊,他们何曾见过如此怪物
“雪漠?!”丁小树口中喃喃。“鬼呀!”,马贼们再也忍受不住,纷纷没命的逃去。甚至那落地的马贼,也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溜没了踪影。
又一场危机就这么化解了,丁小树眼光热切的看着雪漠,走了过去,望着雪漠高大的侧影,丁小树忍不住伸出手去。
眼前的巨鹿确是雪漠,却也不再是以前的雪漠。
“雪漠!”
却是雪漠忽一转头,一股凌厉之势无比凶暴威压的透射而出,丁小树心中中一凛,只感觉快要窒息,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夹杂一种淡淡的失落,伸出的双手堪堪滞在半空。
这时,雪漠的眼神众人一扫,最后停在了幼小的凌渊身上。眼见如此“凶兽”,虽然救了大家,凌渊父母却仍心有余悸,手不自觉的护在凌渊身前,倒是凌渊却不曾害怕,终于如愿见到雪漠了,为何还有一种莫名的亲切之感。
雪漠缓缓走向凌渊,眼神渐渐柔和。凌渊父母,心却提到嗓子眼上,除了将凌渊拉至身后,更是急切的望向了一旁的易天海。
“没事的!”易天海一挥手,示意他们可以放开凌渊。易天海和雪漠的关系,凌渊父母也知道点,再看那雪漠眼神,似乎并没有恶意。
凌渊身前,雪漠低首望了望凌渊,仰天一阵长啸,继而双膝跪地,伏在凌渊脚下。凌渊下意识的伸出手,抚摸起雪漠的头,眼神一阵默契的温柔。
凌渊收手,雪漠缓缓起身,转身一跃,便化为一道残影,模糊远去。不远处,冰雪里冻住了一只小青蛙,此刻也化为一阵轻烟,消失殆尽。
从此,马贼遇见易天海的商队,纷纷绕道而行,而凌渊,也自此名震飞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