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有一抹白,渐渐地变得金黄,地面上的一草一叶,披上了一层金沙。
树皮缝外也射进了一道光,刺在温葶的眼皮上,使她惊醒了。
“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揉着脑袋,睡眼惺忪。
肚子咕咕地叫着,昨天一整夜都没吃东西了。她摸着自己瘪下去的肚子:“没想到做蚊子也是这么难的啊。”
是时候出去寻找食物了,她将脑袋探出去,四处张望。食物确实很多,山鸡都出来了,也有野兔在草丛里跑着,还有鹿群在山坡上悠闲地吃着草。
斜前方的野兔咔咔地啃着草杆,时而停下动作,竖起两只前脚,立起身向周围望望,见没有威胁,便继续啃草。
“就是它了!”温葶笑了,捕捉个猎物很难,但仅仅吸些血还是很简单的。
她飞向这个敏锐的小家伙,亮出了她嘴上的尖针。
突然,一道影子滑来,速度如疾风。
温葶来不及看那究竟是什么,只是拼尽全力,不断地伸缩着后背的肌肉,挤进了最近一棵树的树皮里。
这时,她才瞪大了眼睛:那是一只蓝灰的信鸽正在捕捉猎物!而刚刚还趴在叶子上的七星瓢虫,已经变成了它的早餐,住进了五脏庙。
“还好我躲得快!”
她的神经如弓弦一般蹦紧,谁知道下一秒她会遇到什么!
清晨是鸟儿们的专场。在林间枝头,它们高歌着,飞翔着,像一群自在的精灵。
对于以往作为人类的温葶,她是不怕的,甚至还有几分喜欢这种百鸟齐鸣的场景。
可是,现在作为一只昆虫的她,实在是不愿见到这样的情景。
“等早上过去以后再出去吧。”
但是她还没有吃东西,肚子好饿,空虚感充斥着整个肠胃。
“我不能出去。”她蜷缩在树皮中,尽可能不去想这些,“出去就会死。”
饿得时间久了,胃口就产生了火烧火燎的痛感。
“为什么不吃东西会这么难受?”她摸着自己的肚子,眉头紧皱,嘴角也扭曲了。
野兔就在不远的斜前方,只有几步路的距离。
“要不要去吃些东西?”她好想出去,她渴望着那种甜津津热乎乎的液体,那种鲜美的饱腹感实在是令人神往。
几只麻雀像枯叶一般落在前面的草地上,欢腾地捕捉昆虫。兔子被它们惊到了,蹦跳着跑向远处。
温葶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为了吃食搭上自己的性命,不划算!
麻雀叽叽喳喳的乱语让她不安,她焦躁地在狭窄的树皮缝隙中走来走去。
不知过了多久,天已经大亮了,晨起捕食的鸟都回到了它们的巢里。
温葶这时才敢出来。她一头扑在野兔的脖子上,温热的液体就涌入了她的喉咙。她也顾不上去品什么味道了,就这样不停地做着吞咽的动作,直到她的肚子重新变得鼓起来。
饥寒交迫,风餐露宿,担惊受怕,她不知道过了多少个这样的日子。她也不知道她接下来要去哪儿。
只是每天,她都会朝东飞,一直向东边的太阳飞去,也许有一天她可以飞出这片森林。
一个月以后,她已经十分习惯森林里的生活了。白天不仅要抵御飞鸟和其他狩猎者的攻击,还要找到一个遮蔽物,以防止自己薄如蝉翼的翅膀被太阳强烈的光线灼伤。夜里要去捕食,要躲避夜莺、蝙蝠之类的动物偷袭,还要小心地飞,不要撞上蜘蛛结的透明网。
远方的天空上升起一道炊烟,轻飘飘地融化在云层里面。
“那是人类的踪迹!”温葶激动地大喊道,翅膀扇动的频率也加快了许多,眼角不禁流出了泪水。
“我要过去,必须要赶快过去!”
昆虫的寿命都很短,短的只能活一两天天,而长的最多能活七八个月。温葶已经活了有一个月了,她不知道她的生命还能维持多久。
她本以为她这一辈子都会这样,困在这片丛林里,过着重复痛苦的日子,最后寿命燃尽,化为尘土,与森林融为一体;抑或在一次疏忽中,被捕食者吃掉,葬送在肠胃中。
或许是上天怜悯她,赐予了她一个机会,去寻找此生中所见的第一个人。
穿过灌木丛的海洋,拨开一层一层的枝叶,这是一片被树木包围的空地,没有了密林的遮挡,大片的光明降在上面,竟有一种神圣的感觉。
一座小木屋安安稳稳地立在中间,很简陋,只是把木板和粗木拼在一起,还有些大小不一的缝隙透着风。
很多木材摆在木屋旁边,分门别类的摞成一堆又一堆。
屋外竖着个用石头砌的小灶台,火已经熄了,隐约还冒着青烟,锅里有些残粥。
温葶有些馋了,她很久都没有吃过人类的食物了。
她飞到锅里,伸出前手试探了一下粥的温度,嗯,还是温的。
她把口器伸进去,吸了一点汤汁。一瞬间她就被呛得直咳嗽,恶心感又冲破了她的味蕾。
“果然,人类的食物,我是吃不了的吗……”她垂下眼,摇了摇头。
温葶沿着木屋的缝隙里钻进屋里,屋里没有人。她环顾整个房间,这里的家具也很简单:一张床,一对桌椅。旁边放着一些木材,还有一柄已经磨钝了的斧头。
看来这房子属于一个樵夫。樵夫可能去干活了,温葶只得在这房子内外转转,等着樵夫回来。
夕阳西下,红色的霞光铺满了天地,几道飞鸟划过,留下黑色的影子。
西边有人在唱山歌,声音虽粗壮豪迈,但不失婉转悠扬。
“一见山上有鸣啼,再见林中明月低。若问俺家往哪去?就此东向村寨里。”
温葶飞出房门,向西张望去,只见一个汉子晃晃悠悠地迈着步子,走过来。
那汉子体型健壮,宽厚的肩膀上端着一张国字脸,眼小嘴大,右手扛着斧头,左手牵着头拉木材车的驴。
温葶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想引起他的注意:“樵夫,樵夫,你能听得到我说话吗?”
温葶的话,樵夫是听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