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嬷嬷一把将齐氏搂进怀里,拖着长调哭起来:“我苦命的淑姐儿啊……“齐氏,齐明淑,齐家脂粉铺子里,被当作嫡小姐养大的姑娘,现今顾府里的五奶奶,听到自己的奶嬷嬷哭得伤心,到是强忍着收了眼泪,她清一清嗓子,一手揽住赵嬷嬷的肩臂,一手绕到赵嬷嬷背后轻轻地拍打,:“嬷嬷别哭,我不过是埋怨两句,说过就好了,你别难过,我想明白了,早想明白了…….”
赵嬷嬷见自家姑娘这般的贤良隐忍,更是难过得捂了嘴痛哭了起来。
香草守在门口,隐隐约约听到屋里人在哭,她紧张地盯着院门,把其它人都打发得远远地,她不敢让人听见了。五奶奶面上看着和气,可谁要是坏了她的规矩,她可决不象表面上那么好说话。
有人往这边走过来,香草一看,忙往前迎了上去,嘴里小声叫着:“平嫂子,您快瞧瞧去,”香草一根手指往正房厅里一指:“刚刚哭上了。”
平嫂子叹了一声,快步走到房门口,先停下来整理了一下衣裳头脸,再恭声报上名:“奶奶,香樟回来了。”
屋里的哭声停了,一个清亮的女声唤她:”进来吧。”
“是“,平嫂子微低了头,掀了门帘迈步就进。
平嫂子出嫁前名叫香樟,是齐明淑做姑娘时的贴身大丫头,原是她嫡母接她到身边去时,给她挑的人,也侍候了她十年了,前年到了年纪才嫁了人,齐明淑看重她贴心干练,特意跟嫡母要了她一家人的身契,出阁时也一并带了来。
香樟上前行礼,她看见五奶奶眼睛有些红肿,但脸上已经收拾干净了,站在一边的赵嬷嬷还抽抽涕涕地拿着帕子擦着眼睛。
“奶奶,福平都打听清楚了。“她半躬了腰,走到齐明淑面前,把她男人传进来的话一五一十地回清楚。
“这么说,二爷把公中的商铺全清理了?“
“是,七成的铺子都换了大掌柜,象绸缎庄、香料铺子这些跟夫人有牵连的,连管事的都被撤换了,也不知道二爷上哪儿找了这么些人。“
“哦,“齐明淑眼睛微微一眯,眼珠子转了半圈,“掌柜的,账房上的人那就那么好找,”齐明淑伸出右手食指,在桌面上轻敲着,因为在新年里,她的指甲上涂了平时少用的大红色,“才撤下的人,马上就能补上,看来老爷和二爷他们早就起了这个心啊。”
香樟见状,把头一抬,“那,奶奶这个时候接手管家……”
“这个节骨眼上怎么能接手?陈氏不过是个庶子媳妇,就算娘家在此地能说上几句话……可这府里能管事的嫡子媳妇还有两个呢,呵呵,倒成了辅助她的了。”齐明淑笑了两声,手指还是不紧不慢地轻叩着桌面。
赵嬷嬷听着她手指叩桌面的声音,知道她在想正经事,忙轻手轻脚换了杯热茶进来,放在她手边。
香樟接着说:“听说有一年秋里连着下雨,夫人私库里的存粮发了霉,夫人在公中的铺子里放了自己人,找了个机会把她私产铺子里发霉的粮,都换了公中铺子粮仓里的好粮食,那边掌柜以保管不善报了上去,只被罚了些银子,挨了一顿训斥了事。”香樟停了停又说:“绸缎庄里也是,好卖的货,夫人那边就来换走了。”
“老爷也真是沉得住气,”赵嬷嬷听到这儿,不由倒抽了一口气。
齐明淑端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可不是沉得住气嘛,原来老爷带了人在外面行商,一走好几个月,家里的田庄铺子都是母亲帮着在打理,这么多年下来,经营得跟个铁桶一般,上下里外都有母亲的人,抓她一点两点的错处,伤不了筋动不了骨,“齐明淑把茶杯拿在手中,翘起一根手指,慢慢磨着杯沿,”就象治脓疮,自然是要养大了,才好动刀子。”
“天爷!”赵嬷嬷又是惊叹一声,”夫人这回可是要遭殃了?!“她又想起了什么,满脸愁容地看向齐明淑:“奶奶是夫人嫡亲的儿媳,这,这会不会跟着吃了瓜落?“
“儿子是母亲的,更是父亲的,嬷嬷见过哪家休妻,把儿女一块休出去的?“齐明淑慢慢冷静下来,头脑飞快地转着,“休妻不会,“她摇摇头:“府里还指着三爷六爷读书入仕,老爷不会惹这些麻烦。”
赵嬷嬷和香樟都认真地朝她看过来,齐明淑一笑,把手中的茶杯放下来,“八成是送到庄子上去,或是圈起来让她慢慢养病吧。”赵嬷嬷听着这话,看着齐明淑的脸,又是关切,又是害怕。齐明淑对她安慰地一笑:“不妨事,咱们这位五爷,一门心思都在吃喝玩乐上,庶务都不愿意管,也管不好,碍不着别人的事,嬷嬷,这就是塞翁失马。”
“奴婢在府里打听到了一点旧事,”香樟又往前凑了半步:“听说二爷的亲娘,就是那早逝的李姨娘,其实是被夫人给毒杀了的。那会儿二爷才四五岁。无凭无据地,夫人就说是那李姨娘害了大爷的身子,“香樟想起听到这话的时候,那个收了她银子的婆子,一边说还一边害怕地往四周打量。
“那回的事,夫人是半个认错的意思都没有,一口咬住了是李姨娘害了大爷,她身边的人劝也劝不住。夫人年纪越长,越发厉害得很,逆耳的话根本听不得。老爷气得发了狠,把她关在睦元堂的偏院里,直说要休妻,还是秋嬷嬷,偷跑回她娘家搬来了救兵,她家老太爷带了儿子们来大闹了一场,后来不知道答应了老爷什么条件,才把夫人放出来,又坐回了主母的位置。“
说到这,香樟停下来,笑了一笑,夫人也真是好运气,遇到个护犊子的爹。可惜如今她靠山倒了,肖老太爷过世几年了,肖家的兄弟几个也分了家,家世日益比不上顾家了。
齐明淑听了也掩口一笑:“原来这事我也听说过,说我那婆母跟她家老太爷生得最像,最是得宠。我看啊,其实她只是随了老太爷的皮囊,其他的,并没随了去。“说完这话她转头看向赵嬷嬷:”顾家这么多烂事,我家里竟然都没有打听到!“
赵嬷嬷小声劝道:“我的好奶奶,哪个宅门里没有点阴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