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架的事,张施两家各退一步,在警方的调解下,最终以张家向施家赔偿三千六百九十二块医疗费,而告一段落。
仅仅是告一段落。因为张悍口口声声“伤他的另有其人”,“另有其人”中的那个“人”究竟是谁呢?
问到施耐德时,施耐德把头摇得象拨浪鼓一样。
问到张悍,是否看到那个人时,张悍当然摇得更加厉害。因为他连对方是公是母是雌是雄都不知道,加之激动。
看着两个争相摇头的家伙,警方也是一愁莫展。
能想到的唯一突破口只能放在,调取周围的摄象头,拷贝里头的视频资料,回来,逐帧逐画面地让张悍看。看看里面是不是有他的仇人之类的。
由楼里的看到校外面的。以至校外七八里外的门店,道口的摄像头里面储存的也都拿过来看。就象那些整天对着电脑看人嘿咻的鉴黄师,看到张悍直想吐。依然一无所获。
而最感遗憾事的就是,留学生宿舍楼这边的摄像头,因为坏了不久前刚刚拆了。还没有换上新的。要是不拆,资料一调出来,那就一目了然了。
施耐德当时倒是很想提醒警方的,提醒他们让儿子看,还不若让老子来看的好。
以他的猜恻,如果那人是张家仇人的话,那人想报复的对像,应该也是张晓红而非他儿子。张悍很有可能是被爹坑得。
因为张晓红在这一片土地上得罪过的人害过的人真的是太多太多了,数不胜数。加之那些人的亲戚家属,那就几何级的增长,人数当是无比的庞大。也就是在当今社会。换作三十年前,早就被人刀砍斧剁横尸街头了。
到目前为止,警方因为他的缄默不语,就象是无头苍蝇,丝毫头绪都没有。哪里会有呢,一个目击证人都没找到,就连被害者本人对嫌疑人是男是女都搞不清楚,更别提真相了。。
警方伤透了脑筋,施耐德脑子也没闲着。
黑衣女生的存在与否,事实证明已不容置喙,肯定是存在的,并非虚无缥缈的幻影。
他现在的问题,大体和警方是一致的,那就是,她是谁?
不过,他的那个他相对具体,是女字旁的她;而警方的那个他,是一个相对笼统的他。
更不清楚,那人年纪二十出头,体态匀称而又性感。
至于面目。是的,面目,面部特征,他还真的没有太具体的映像。有的也只是一个模糊的大致的轮廓。可能是因为他昏倒在即,视线已非常模糊,映入眼帘的她,脸上象裹上了一层丝袜。只能隐隐绰绰地看到一双黑色的,象沾着水珠的琉璃一般晶莹剔透的眸子,俏皮地眨呀眨。
让他不解的是,那样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下面为何蕴藏着那样一颗凶狠毒辣的心。
为何要置张悍于死地?她那要的打人方式,分明就是要置人于死地。她与张悍之间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
难道仅仅只是见义勇为?
看他一直被动挨打,母性泛滥,动起了舔犊之心?于是“路见不平一声吼”“英雄救美”?
可是不管从哪一个角度,哪怕是为了搭救自己,就算她于自己有恩,她那救人的方式也实在不敢恭维。
就一般人而言,打一下,就算手辣。而她居然打了那么多下。要不是力气小,用的又是鞋根,岂不要把人打成筛萝。
现在想起当时的画面,自己的浑身上下都鸡皮疙瘩子直起,禁不住后怕。可以想见施耐德对于女孩子打人的动机,其正义性,是打着大大的问号的。
一个女孩子如何才会如此惨忍?
在其成长的进程中,是否遭遇过什么别样的变故,才会让其心灵扭曲到如此地步?
最感蹊跷的,全程,张悍似乎都没有反抗过,只是被动挨打。她是如何做到的?
张悍可远非那种不堪一击之人。人高马大,兼身大力不亏。在长人如林肌肉棒子遍地的篮球场,都是靠碾压对手来赢得生存空间的人,怎可能那么容易被驯服。于情于理都是讲不通的。
就算是换作力量体重远不如他的自己,随手一扒拉,也要扒那女孩一翘屌翻。根本就不可能容她打第二次。
然而在自己的记忆里,她就是那么俏生生地立在张悍背后,既没有主动去勒张悍脖子,或抱头,扯发,其它任何一种控制与降服的动作。就是那么简简单单地一鞋跟下去,一鞋跟下去,…………。而张悍就象吃了定心丸,吃了一记鞋跟又吃一记鞋跟,物我两忘地承受那一切。任她为所欲为,直至脑袋开花也没有做出应有的反抗。
反抗是本能,不反抗就是传奇了。
勿非她会传说中的点穴神技?
想到这,施耐德的嘴角都忍不住翘起,露出半是会心半是嘲讽的微笑。自己这是想哪里去了。
在他看来,武侠小说当中说的点穴神技,跟现在影视剧里的飞来飞去的大侠一样幼稚。只有脑残才会相信,没有翅膀的人类或借力飞行器的人,能克服地心引力,在天上象鸟儿一样飞来飞去。也只有脑残才会相信,真的有人会一指头戳下去,一头牛一样的壮汉,会轰然倒地,屎溺遍地生活不能自理!
可是如果不是被点了穴,又该作何解释?人如其名,张悍可不是什么邻居家的乖宝宝?
最直截的嫌疑人群当然是学校里的人。学生,包括老师,以及后勤保障人员。
可因为暑假的关系。老师学生差不多都走光了。因为学校明文规定,除了留学生及安保人员,署假期间学校里不给住。署假不回家的,选择在此打短工赚取新学年学费的莘莘学子,以及考研的学生,只好选择到校外租住。这时进出学校的,要么到这里来打球跑步,打网球,踢足球,以及谈恋爱的恋人们。
就比如说飞宇施耐德他们。作为曾经的大学校院一分子。毕业有两三年的有四五年的,甚至更长更久的。然而他们人人的心中,都暗藏着一颗,对于校园的挥之不去的依依惜别之情。浓浓的眷恋。回来到球场上,在年轻而又有朝气的师弟师妹们面前挥汉如雨地装一装逼。大学那会的自己仿佛又回来了一般。
留学生公寓是一幢砖混结构的六层建筑。灰瓦黛墙以及徽派建筑标志性的飞檐,让这幢建筑显得与周边的建筑明显的不同。四周用两米多高带尖的铸铁铁片圈成的围栏。将中国学生与普通中国人,分隔成两个世界。按照规定,留学生公寓不能有任何中国人的身影。
在学校保安的陪同下,被人叫做刘干事的警察带着张悍与施耐德一同来到球场西北面的留学生公寓。
保安是位四十来岁的大叔。身材魁梧,平头,穿着藏青色的短袖保安制服,听说警察要去留学生楼,因为天热,稍显萎靡的精神头子,一下子变得十足。显得特别兴奋。他说那里面他也没有去过。
公寓单开大门。而且是《唐顿庄园》一类影视剧里常见的那种高大上的大门。铸铁打造。通体都用锚链漆漆过。虽经日晒雨淋,依然丁点锈迹也找不到。闪烁着油漆的独有光泽与气质,看着就让人身心愉悦。感觉就象看到了黑宝石似的。
大门北侧的那扇,门栓还插在地上。没开。南侧的半扇倒是开了,可也就往里挜出一道,刚够一人挤过的缝。保安把门推了推,始才挤了进去。张悍比保安还壮,再挤了挤。
呀呀的门轴声音在知了的应和声中,空气中荡漾开去。就听宿舍楼那边,呼地一声,玻璃感应门自动打了开来。从里面走出个三十郎当岁的制服女。见其中有保安又有警察,手下意识地挠了挠鬓角,始才笑了起来,问,什么事。
玻璃感应门进去,就是宿舍大厅。近门靠西一米远的地方就是宿管室。半扇墙都是玻璃窗,坐在里面,大厅的拐拐落落也都尽收眼底。外墙上贴着用中文英文法文以及俄文写的《宿舍入住需知》《浴室使用需知》《宿舍行为规范》。宿管室靠大厅的这面,大厅南边就象是一个演艺场所。搭有一个半人高的简易舞台。舞台两侧靠墙两个底角,分放着两只半人高的音响。中间靠前的位置是张桌子,桌上摞放着功放,调音器,混频器。以及伸着两根长长耳朵的无线麦克风发射器。发射器上躺着两只无线麦克风。这些东西上面都用一张类似雨布的东西盖着。远看还是一目了然。
舞台下面,摆放着五张木制的圆桌。都是清漆着。木纹条理清晰。桌旁是清一色同样制式的木制靠背椅子。圆桌上全都罩上了一次性桌布,椅子上也被一次的塑料布包裹着。
南边靠墙,正中央的位置,是一块五十四吋大的液晶高清电视。电视开着。正在放着刘铠威与他老婆杨幂因戏生情所拍的那部电视连续剧《千山暮雪》。
电视与那张桌子连成一条线刚刚好与南墙构成一个T字型的垂面体。
保安代替警察说明来意。宿管眉毛微皱了皱,随即露出她那标志性的笑脸。“好的好的,我带你们去。”俯身边去抽屉去拿钥匙的同时,以为别人不在意,脸还阴了阴,随即嘴中一边带笑,一边嘟嚷了句,“我这也叫乱烦神哦。要是以我讲哦,人都好了,案子也结了,还查什么查哦?大夏天,累死人的。坐着都出一身汗。有那个必要查吗。劳民又伤财。”
警察姓刘。人家都叫他刘干事。听那妇人说,也笑了,反驳道,“大姐,话不能象你那么说。”用手一指旁边的张悍,“这位兄弟光住院就用了四十多万。有没有后遗症,还要等半年以后,医院鉴定。鉴定以后,才能知道有没有后遗。要是有后遗症。后续还不知道要用多少钱。冤有头,债有主。现在费用,以及以后可能产生的费用,不能说有被害人自己承担。否则,那还要我们这些警察干什么。肯定要由施暴的那个犯罪嫌疑人来承担。”
“我是这么一说,你不要生气哦!”看被人称做刘干事的警察好象越说越激动。宿管阿姨以为他生气了。讪笑着解释。
“我不怪你我不怪你。刚开始我们所长要我来时,我也是你这想法。感觉他是有意在作弄我似的。等到我们所长向我一解释。我就明白过来了。还有,你是不知道,小张,张悍是最有发言权的。打他的这个人,一天不抓起来,对这个社会就是一个巨大的威胁。你晓得他有多惨忍,下手有多狠。你看过小张的头了吗,大姐,你看看,”刘干事为了以理服人,示意身材高大的张悍把头低低让身高不足以看到他头顶的宿管,看到他头上的那些伤疤。“这是抢救的及时,抢救的不及时,人就没了。
用我们在警校里学的《犯罪心理学》里的话讲,那一类的人明显的带有暴力倾向。危险至极。
他们的犯罪一般都不是刻意的,都带有很强的随机性。也就是说,平时可能是个好好先生,甚至是看上去一点脾气都没有,人人都可以欺侮的那种人。一旦他们生起气来,发起火来。生活在他周边的人那就完了,因为那种人平常压抑久了,所有的委屈苦怨一起渲泄出来,都化作了满腔怒火,发泄到某一人的身上。轻则重伤,重则死亡。连他们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这要的案例不要太多太多。”
“你意思是说,那人就在我们楼里。留学生当中的一个?”说完,宿管阿姨脸色变了又变。干笑着问。就象有人疑心是她干的一样。
“呵呵,那就难讲了。没有具体目标,只好拉网式盘查了。”
“哦,也就是讲你也不能肯定人就是我们楼里的?那我就放心了。现在的日子这么好过,我还想多活两年呢。”说完,暴发出洪钟一般的笑声。把张悍施耐德他们全都吓了一跳。笑得也太突然太夸张了。施耐德心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