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过去,转眼便是黄昏,夕阳已褪,只剩下漫天的残霞,像火的余焰,黑中有红,红中透黑。
山顶,燕雪儿放眼远望,南辰语站在一旁,不语,山虽高,却不想会走了一天,远处,山峦连绵,却在此山下匍匐,在山脚,看到它们的雄伟与高大,爬上此峰,它们却变得不算什么了,只像密密麻麻的人潮。
一山逾比一山高,一眼众山小。
南辰语转身,朝里走去,燕雪儿转身,跟了上去,夜色愈发黑沉,今夜无月,只是几颗零碎的星,所以漆黑不已,眼只是依稀地看到些路径。
“站着别动”,南辰语突然停下,未回头,道。
燕雪儿闻言,自是停步,不在向前。
南辰语移步,向里走去,走至一棵树下时,突然拔剑,快如闪电,一剑击出,尔后收剑。
“咯吱”,一根两指大的树枝掉了下来,掉在南辰语右手中,南辰语抬起左手,放到树枝上方,“扑”,树枝随即腾起火焰,照亮周身,南辰语外走,来到燕雪儿五米处,停了下来。
“走”,南辰语道,尔后转身,继续行走,燕雪儿闻言,快步跟了上去,夜里的林,一片寂静,冬季的夜,没有夏日的蝉鸣与蛙叫,只有透着些凄凉气息的万籁俱静,幽深,寒冷,黑暗。今夜颇有些不同,多了两个人,一走,一跟。
不知走了多久,终是穿破了这片林,但又迎来一林,只是此林有所不同,是一片竹林。林前,南辰语停步,转身看了看燕雪儿,尔后回过头,思索片刻后,突然半蹲了下来。
燕雪儿不知何意,无语,也无动作,只是看着南辰语的背,愣愣发呆。
“上来”,南辰语道,原来下蹲的意思是,让燕雪儿上背,背她过林。
“啊”,燕雪儿一惊,不知所措,面色变得绯红。
“如果你觉得你能过得去的话,那就自己走”,南辰语面无表情道,言毕,就要起身。
燕雪儿不再思考,走到南辰语身后,如果自己能过,师傅有岂会如此,双手绕过南辰语的颈,然后十指紧扣,男子与女子,终是差些,燕雪儿比南辰语要矮上一头,只能将面靠在南辰语背上,面色变得异常红润,南辰语不语,缓缓抬起双手,缓了会儿,方才搂起燕雪儿的双腿,只是双手刚触碰到双腿时,有一丝的颤动,尔后移步,步入林中,背上的燕雪儿则是面色更加绯红,只能将头深埋在南辰语的后背。
南辰语走入林中,走路却有些怪,前方并无障碍,却未直线行走,要绕道而行,步形复杂多变,如通阵,步步谨慎。
“闭上眼,静下心来,不要多想”,南辰语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嗯”,燕雪儿回道。
南辰语越走越快,步形越走越复杂,有时竟需动用轻功,腾空而起。
燕雪儿并未做任何事,只在背上,却感觉到越来越累,眼睛越睁越小,到了最后,竟是完全闭合了去。
“呜呜呜”,一阵哭声在燕雪儿耳边响起,燕雪儿缓缓睁开眼,放眼前望,却迷失了,哭的是自己,还是没哭的是自己,自己是旁观者,还是当局者,迷惘,迷茫。眼前,不堪入目,地上的女子,身上的男子,一哭,一笑,那么真实,有那么虚妄,是我么?不是我么?
“求求你,放过我吧”,女子地哀求,男子的冷漠,不是我么?但好真实,为何我又会心痛,是我,是我,眼泪关不住,缓缓出门来,眼眶便是门,只是无锁。
泪如雨,却无法换得花开,只会让它更早枯萎。
仔细看来,燕雪儿却未睁眼,只是泪是真的,指甲已不知何时嵌入南辰语肩上的肉中,但似乎不痛,不然南辰语岂会无感,面未变色,依旧是冷冷的走着。幻境么?
“呜呜呜”,燕雪儿竟哭出声来,嘤咛的哭声,哭出了豆蔻少女应有的姿态,此时的她已全无之前的成熟,十六年华,本就没有所谓的成熟,只有纯真与快乐,本应纯真与快乐,哭得南辰语都是轻微的一震。
“如果你连幻阵都过不了,又有何资格踏入凌云阁”,南辰语的声音传入燕雪儿耳中,声音似有魔力,哭声小了,然后没有了。
燕雪儿睁开了眼,但依旧迷惘,恐惧,还是幻境?她看着,直到看到师傅的背,她觉得宽阔,有安全感的背,才松下心来,但看到自己的指甲正嵌在师傅肩上时,心中又惭愧起来,立即抬手,将指甲轻轻地拔出,有血溢了出来,来不及多想,卷起衣袖,为他止血,“对不起”,她道。
“世间没有对不起,只有做没做之分,一旦做了,便再没有对不起,我以后再不想听到这个词从你的口中说出,作为凌云阁唯一的弟子,你要有能力与心性,担得起这个称谓,还有,你并没有对不起我”,这应该是有史以来,南辰语说得最长的一句话了吧。
“是,弟子明白了”,燕雪儿答道。
语毕,已是可以依稀透过竹林,看着些房屋了,快到了。
燕雪儿只是一想,南辰语便是腾身一跃,出了竹林来。
燕雪儿微微一愣,尔后回过神来,这便是凌云阁么?有些难以想象,没有富丽堂皇,只是几间屋搭在一起,中间留有两扇宽大的门,敞开着,横在前面,门上有一匾,书有:凌云阁三字,字苍劲有力,有凌云之势,后面难以看到,但前面已是如此,后方又何须多加想象。
“不要想着师门能有多好,清静才能无为,无欲,无欲方可为道”,南辰语道。
“弟子未曾想过师门能有多好,只想随阁主修道”,燕雪儿凝神答道。
“进去吧”,南辰语道,尔后移步,朝内走去,燕雪儿随行,穿过大门,入内院,内院很宽敞,夜晚,依稀的看着些,有一池,但池中无荷,是啊,冬天了,又岂会有荷,池的对面,一排房耸立在那儿,白墙黛瓦,三层之楼,三楼有一屋,依旧亮着烛火,烛火从窗的缝隙中透出的光,散在池中,风吹过,摇摇曳曳,窗上影着一个人影,应该是一女子吧,女子并不确切,也可说是胡乱称谓,仔细看来,应还只是孩童,青丝垂落,带有珠钗。手中持卷,正襟危坐于桌前,痴迷于手中书卷。
有人?阁主不是说我是凌云阁唯一的弟子么?燕雪儿暗道。
右为墙,左有一阁,有沧桑之感,但却隐隐透有杀机,带有慑人之势。
南辰语与燕雪儿的脚步声似乎打扰了屋中女童,女童搁了手中之卷,站了起来,走至窗前,缓缓开了窗。窗户开了,露出的是一张绝美的小脸,七、八岁,只是面带冷色,有拒人千里之感,待看到来人之后,笑容在脸上舒展开来,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竟是毫无淑女形象的卷起裙绾,做起带有危险性的举动来,她抬起脚,踏上窗来。
“危险”,燕雪儿见状,着急地提醒道。
女童似乎并未听到燕雪儿的提醒,舒展双臂,作欲跳状,弄得燕雪儿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最令人意外的是,女童竟是真跳,在跳下的瞬间,燕雪儿惊叫出声,但随后,惊人的一幕发生了,女童虽是不断下落,但却无仓皇之色,脸色怡然自得,身如飞燕,踏空而下,至池上时,脚尖轻点于水面,踏水而来,落在南辰语与燕雪儿身前,燕雪儿回神,身处凌云阁,又岂会有不懂轻功之理。
“爹爹”,女童双脚方才落地,便叫出声来。
爹?燕雪儿吃惊,女童叫的是谁?此处只有阁主是男子,女童叫的是阁主么?不可能啊,阁主如此年轻,又怎会有女儿。但接下来,就更让燕雪儿吃惊了,因为她见到,那从未有过笑容的阁主竟是破天荒的没有了冰冷,竟是露出笑容,而且笑得如此好看,让得她,都是不禁失神一刹。
“那么大了,怎么点淑女样都没有”,南辰语开口,呵斥道,虽是呵斥,但却更像是关心。
“我想你了嘛”!女童上前,环手抱住了南辰语,小脸掩在南辰语前身,撒娇道。
“有没有忘记做功课”,南辰语抬起右手,摩挲着女童的小脑袋,问道。
燕雪儿回过神来,确定女童叫的确实是阁主。
“爹爹,这位姐姐是谁啊”?女童伸出头,从南辰语侧身看向南辰语身后站着的燕雪儿问道。
“以后她便是你的师姐了”,南辰语转身答道。
“哦”,女童答,尔后放开抱着南辰语的手,走到燕雪儿身前,对着燕雪儿说道,“师姐你好,我叫南辰念雪”。
“师妹你好,我叫燕雪儿”,燕雪儿微微一笑,道。
“燕雪儿,好巧哦,我妈妈也叫雪儿,夜雪儿”,南辰念雪像发现了什么大秘密似的,惊讶道。
“咳咳”,一旁的南辰语不知为何,突然咳嗽了两声。
“呵呵,果然好巧”,燕雪儿也是略带些惊讶的答道。
“念雪,你师姐走累了,快带你师姐去休息吧”,南辰语说道,尔后转身,向一间靠右的一间房走去,面色又恢复了冰冷。
“是,爹爹”,南辰念雪答道,尔后转身对着燕雪儿微笑道,“燕师姐,这边”。
南辰念雪在前,燕雪儿跟从,上了一楼,过了二楼,到了三楼,来到她屋隔壁的一屋,道:“燕师姐,以后这就是你的房间了,走了那么多天,应该累了吧,我这就下去给你打些热水,洗个澡”。
“劳烦南辰师妹了,打水一事,还是我亲自去吧”,燕雪儿礼貌的道。
“不麻烦,还是我去吧,你刚来,还不熟悉呢”,南辰念雪急忙道。
“那就有劳南辰师妹了”,燕雪儿微微躬身,礼貌谢道。
燕雪儿推门而入,进入屋中,拿起桌上的柴火,点燃了桌上的灯,坐了下来。
南辰念雪来来回回七八次,终于将浴桶装满,尔后拿来两套衣裳,道:“这是我凌云阁统一制服,以后师姐就穿这两套衣服吧”。
“劳烦南辰师妹了”,燕雪儿再次躬身,答谢道。
“那我回屋了,我就在隔壁,师姐有何需要时,可以叫我”,南辰念雪道。
“师妹慢走”,见南辰念雪出屋,燕雪儿道。
燕雪儿来到浴桶前,褪去了身上的衣衫,抬起玉足,踏入桶中,坐了下来,一边洗着,一边想着,她想了很多,直到深夜,才觉察到水已经凉了,这才出了浴桶,扯来架上的毛巾,擦干周身,穿了凌云阁的制服,倒了桶中的水,吹了桌上的灯,来到床前,倒在床上,闭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