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世大陆,大荒界内,一片蛮荒之地。
这里,漫漫黄沙无边际,沟壑纵横千百里。
极尽目力,天地接合之处,一条横亘无穷远的雄奇关隘熠熠生辉。
石山顶峰,寸草不生之地,一道绚丽七种色的绝美彩虹直指太阳。
可谓是,大漠雄关真如铁,长虹艳艳可贯日。
只是在这个时节,已是大雪铺满地,鸟兽去无踪的漫长寒冬,而且还是最为寒冷的数九寒天。
鹅毛般的雪花飘飞,怪石嶙峋的小山都蒙上了厚厚冰霜,屋檐下都挂起了长长的冰柱。
寒风凛冽,一片白茫茫。
实在太冷了,百里之内寥无人迹,谁会傻到这么冷的天外出挨冻。
可偏偏有一个少年,赤身裸体地站在冰雪当中,不停地搓手哈气,显然冻的够呛。
当然,也并不是不着片缕,一条兽皮薄裤遮掩住下身,上身****,露出一身排骨。
这家伙,瘦的实在有些可怜。
“今日,我阿蛮一定要突破到叶灵境第二重,让那些瞧不起我的人睁眼看一看,当初他们的嘲讽和戏弄是多么可笑!”
他狠狠抿住嘴唇,神情冷冽而肃穆,雪花飘落时,可以看到他的右眼被一块黑皮眼罩蒙住,一根碧绿如玉的笔直树枝斜斜插在腰间。
“喝啊!!!”
他大吼一声,弯腰用手抓起一捧黄沙,使劲往身上猛搓。
那并不是简单的黄沙,而是一种沙盐,颗粒粗糙,有棱有角,边缘很是锋锐。
谁能想象,用这样粗大的沙砾猛搓全身会是怎样一番结果。
少年肌肤涨红,已经渗出血珠,周身之上很多地方都已青黑一片,伤疤无数。
但他一声不吭,性子极为隐忍倔强,任凭狂风暴雪肆虐,他只是重复再重复,丝毫不做停歇地把沙盐往身上狠搓,仅此而已。
风雪茫茫处,一位华发苍颜的老者踏雪而立,目光矍铄,遥望少年。
“为什么,为什么?!”
少年突然颓然半跪在地,仰天咆哮,怒目圆睁,身上斑杂血水汩汩流淌。
他一把抓下右眼眼罩,死命狠抠右眼眼球,表情狰狞痛苦,目呲欲裂,恨不得将右眼直接抠出来。
他终究还是没有下定决心,浑身无力地躺在雪地里,一滴浑浊的泪缓缓滴落。
他神色怆然悲伤,眉目如画,丰姿俊秀,肌肤白皙如凝脂,红唇嫣然似蝶翼,宛如从画中走出的美男子。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的右眼一片灰白,晦暗无光,完全看不到一点东西。
他是个半瞎,是个独眼龙。
“为什么,你要吸走我辛苦收集的所有灵气,整整八年了,我始终停留在叶灵境第一重,没有半点进步。”
“八年前,我在仅仅六岁的年纪便在灵世界内植下灵种,长出灵苗,晋入叶灵境第一重,被所有人称为天才。可是,就是你,让我如今沦为平庸,忍受无数白眼和奚落。”
他不再流泪,眼泪早已流干,轻轻抚摸着右眼,不停喃喃自语。
“你这古怪的右眼,本来就没什么用,偏偏吸收灵气,让我从别人眼中的天才跌落,成为废柴,沦为笑柄,呵呵,可笑漫漫八余载,我不分寒暑,用沙盐磨练肉体,到头来还是做了无用功。”
他苦笑连连,即便全身被冰雪掩埋也感受不到丝毫寒冷,或许,内心的冰冷更胜寒冬。
右眼中,瞳孔倒映着漫天雪花,似乎有一缕缕的灰白雾气在其中缭绕。
突然,异象陡生!
他猛然抽搐,一股绝强寒意从周身喷薄而出,四周覆盖的厚雪被旋风席卷,一股肉眼可见的恐怖寒气从他口鼻间股股溢出,甚至化成丝丝冰晶落在他的肩头。
寒风呼啸,凛冽刺骨。少年身体蜷缩成一团,口中紧紧咬住绿枝,喉咙里发出野兽一般沉重的嘶吼。
“阿蛮!”
在一旁静静远观的老人破雪奔来,沟壑纵横的苍老面庞上满是疼惜和焦急,他一手抵在少年后背,一条雄浑灵气化成的赤色洪流从掌心涌出,澎湃炙热,悉数灌注少年体内。
寒气犹如跗骨之蛆,灵气宛若岩浆巨龙,两者牢牢碰撞在一起,水汽氤氲,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
“火爷爷,这一次,由我一人抵抗吧!”
少年竟然轻轻摆脱老人的灵气灌注,一个人摇摇晃晃地挣扎站起,悄然走远,孱弱瘦削的身躯逐渐淹没在茫茫风雪中。
“唉,这孩子,性子这般执拗,当真是苦了他了。”
老人踏雪无痕,默默尾随,华发和白须之上也覆盖上了厚厚白雪。
阿蛮费力抬起紫青的手臂,继续将一捧捧沙盐往身上磨蹭。他天生寒症,每一年总有那么几天寒疾爆发,冻彻心扉的寒劲从灵世界内涌出,几乎将肉身冰封,要不是十四年来村中四位修为最高的老者耗费极大心力和灵药,自己早已魂归黄泉。
他回头看了一眼依旧在风雪中屹立的老人,眼中溢满感激和柔情,声如金铁,一字一顿地低声说到:
“火爷爷,因为我,你至今还停留在叶灵境第五重的境界。我现在已经十四岁了,我要用自己的双手,来掌握自己的命运!”
话音刚落,一股前所未见的寒意瞬间爆发,阿蛮闷声低吼,全身上下被冰霜覆盖,犹如冰雕,晶莹剔透,凄凉唯美。
他好像进入了一个梦境,孤身一人,孑孑独立,前面是一片无比荒凉的广阔世界,冷风徐徐,没有半点生机。
一株柔弱不堪的小小绿苗突兀地出现在他眼前,上面一片嫩叶闪烁绿芒,显露点点生机。
这,便是这个无垠世界唯一一点色彩。
“这,不就是我的灵世界吗?!”
阿蛮惊异地说到。
修炼之人,称为灵者。
腹部之内有一小世界,称为灵世界,如同真正天地一般的存在。
他清楚记得自己在八岁时候,天资无双,初入叶灵境,吸收天地灵气,在灵世界内种下灵种。随着轰隆隆一声巨响,仿佛一把巨斧开天辟地,原本一片混沌的灵世界发生巨变,清明者上升,浊重者下降,随即有了天空,有了大地,只是大地荒芜,寸草不生,是一片广袤无垠的蛮荒之地。
灵世界内,大地之上一拢黄土被拱起,一个小小的绿苗冲破大地,舒展了腰肢,一片小小绿叶幽幽闪着绿光,显示着蓬勃昂扬的强大生命力。
这株绿苗,称为灵苗。
就此,正式晋入叶灵境第一重,踏上修炼一途。
叶灵境共分九重,灵苗上每一片绿叶长出,就代表着一重圆满。
只是,原本被视为大荒之内,百年天才的自己,竟然毁在了自己的右眼上。
他不甘心,不甘心就此平庸,被他人践踏着前进,他自有一副傲骨,宁愿身死也不愿一生碌碌无为。
可恶的右眼!
就在此时,灵苗之上,风云涌动,一枚硕大的灰白巨眼突兀出现,产生巨大吸力,将一丝一缕的赤色灵气从灵苗上吸走。
灵苗暗淡失色,一片绿叶光泽大减。
“你他娘的,又来吸收我的灵气,害我害得还不够惨吗?!”
阿蛮状若疯魔,伸手捡起一块大石扔出,愤恨无比。
巨眼无恙,若无其事地继续吸收,躯体越发凝实,散发出颇为晦涩的怪异气息。
与此同时,阿蛮身上的冰霜层层更厚,他的血液逐渐凝固,皮肤皲裂出一道道深可见骨的裂缝,只差一步,这个清俊少年就要堕入黄泉。
“我就不信了,如果我自爆灵苗,你这家伙还能不能这般逞凶?!”
阿蛮紧咬牙根,双目如血。
轰隆!
一声震天撼地的巨响在灵世界中响起。
灵苗瞬间爆炸,璀璨绿芒铺天盖地,一股至强的灵气旋风涌现,将巨大眼球镇压在灵世界深处。
现实当中,他蓦然睁开右眼,一道灰白光柱夺眶而出,直冲霄汉。
浑身上下,冰霜消融,冻疮愈合,生机渐盛。
代价实在太大了。
他无力地苦笑一声:
“没想到,当初天才的自己,如今成了真正的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