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想,沈阡陌的一句话就像在这藏书阁扔了个炸弹,所有人都被震得忘了呼吸。
就算慕止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但真真切切的从沈阡陌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慕止还是觉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什么?太子殿下不是向来不近女色的吗?”孟情歌本以为只有自己发现了慕止这般好玩的姑娘,却不想竟连一向冷漠如冰山一般的沈沾墨也看上了慕止。
再去审视慕止的神色略微的变化,慕止也在此刻抬头,但她的眼里看不出半分欣喜相反是一层一层挥之不去的抗拒。
“我去太子殿请安,晚些再去找皇兄,皇兄先陪会我慕慕。”孟情歌也不傻,一眼就看出了慕止的想法,对沈阡陌嘿嘿一笑,大摇大摆的离开了藏书阁。
“你们都下去吧。”沈阡陌对身后众人摆摆手。
整个藏书阁庭院里,只剩慕止和沈阡陌两人。
“殿下这边请。”慕止启唇。
室内。
沈阡陌随意的坐在厢房中央的雕花木椅上,他一向漫不经心的姿态衬托着整个人懒懒的,仿佛天塌了对自己来说都无关紧要。
慕止给他斟了一杯热茶,开门见山道:“下官想知道殿下心中所想。”
沈阡陌在昨日听了白七夜的话时就对慕止的爽直,有了了解。
此刻她说出这句话也不诧异,沈阡陌将热茶在手中晃了晃,声音懒散:“当年梁尚书对我也算忠心耿耿,只可惜我向来不喜权争之事,到最后也没有能力护他,莲妃虽为妃却处处压制我母后,一手遮天,想扳倒,实属不易。”
“殿下可愿一试?”慕止低声道。
“我知道你手上有什么,倘若使用妥当也并非没有力挽狂澜之势。”沈阡陌依旧云淡风轻的口气,让慕止丝毫听不出来他的意思。
“殿下但说无妨。”慕止蹙了蹙眉心。
“在你出现之前,这件事情我徒有心而力不足,并非不想做但一朝失足全盘皆输,有些险终究冒不得,现在,我若是愿意一试,你可愿意倾囊相助?”沈阡陌抿了口茶,抬起眼看着慕止说。
这句话无非是斩断了慕止的后路,沈阡陌的意思在明显不过。
咱们不过是交易,互惠互利,你助我日后得此天下,我为你含冤昭雪,但是,你必须得将自己所有的筹码交出来以表决心。
慕止手指不自觉的弯了起来,她不敢抬眼看此时的沈阡陌。他就像一个带了毒的罂粟,表面光鲜亮丽实则剧毒无比,明明语气轻的几乎闻不可闻,却句句逼的她走投无路。
“下官只求殿下一件事。”慕止启唇。
“说。”
“下官愿意将名单和虎符交给殿下,可否请殿下想想法子助下官离开这里,下官不能参加选妃。”慕止知道这是她唯一的希望。倘若没有沈阡陌相助,就算自己侥幸逃出皇宫,也必定出不了城门就会被通缉。
但若是沈阡陌肯帮她,一定有办法让她逃过这次劫难,太子殿下不过是见了她的画像,若是沈阡陌去言说几句,为了兄弟放弃一个未曾谋面的女人也并非不可。
“好。”沈阡陌将手上的瓷杯放置桌上,起身浅笑道。
慕止心口积压的大石蓦然坠落,她将名单和虎符拿出来递给沈阡陌:“父亲夙愿,与殿下一样,慕止虽一介女流,但愿意相信父亲倾尽全力相助殿下。”
“不与世争,并不意味着退让,而是谋划时机,用最小的牺牲博得天下统一平和乐业,才是王者之风。”沈阡陌将那两样用无数尸骨堆起来的东西收于掌心,轻言道。
慕止这才抬起头,沈阡陌说这话的时候整个人都透着让人不可抗拒的暖意。他表面不然世俗,但实则确实慕止见过的人里面最沉稳心思缜密。
慕止甚至能想到像他这样表面让人看起来,漫不经心甚至不问世事的背后其实还是有着不为人知的巨大势力,他就像一只蜷缩起来让人以为是猫的猛虎。
“若日后有殿下这样的天子乃百姓万福。”慕止不禁一笑。
沈阡陌被慕止的笑意刺的眼角一疼,他也启唇一笑道:“但愿如此。”
沈阡陌的来去就像一场春风,慕止交出了自己最后的底牌,她还是交出了自己的底牌,换来的不过两个字,信任。
自己最不愿提及的两个字,但现在别无选择。
就算沈阡陌答应自己,万一太子殿下要见上一面怎么办。慕止沉着眼睛想了许久,蓦然冲出厢房:“小蝶,去,帮本官去御膳房和御医宫取几样东西。”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拼了。
两个时辰之后。
“啊!!!”伴随着一声歇斯底里的惨叫,小蝶连滚带爬的从厢房里跑出来,门槛一绊就跌坐在了门口。
慕止脸上火辣辣的灼热感让她眼眶都红了一圈,她现在浑身都烧烫的厉害,脸上更是大包小包嘴唇红肿,整张娇容惊恐之际。
“别喊,本官耳膜都要被你刺穿了。”慕止整个人在生死之间打转了一圈,她对虾过敏,但为了暂时毁容不得不吃点。
加上从御医宫拿来的药剂,让他整张脸彻底的面目全非。
虽说不足以致命,也及时服了解药,但其他参杂的草药得难受些日子了。
“大人,呜呜呜,大人。您这是怎么了,快传御医啊,传御医。”小蝶边哭边喊。
“无妨,我的脸一到冬天就这样,从小染得怪疾。别声张,先下去吧。”慕止浑身发软,对她摆了摆手就准备回房。
但从正门进来的熟悉身影,让她顿了顿脚步,慕止心里一惊,撒丫子就往厢房跑,砰的一声,就把门关死。
慕止大口大口的喘息,她这是怎么了?竟然害怕沈沾墨瞧见她这幅鬼样子。
沈沾墨刚踏进藏书阁就一眼看见了慕止,当然还有她那张脸。
慕止近日来的举动都被沈沾墨秘密监视着,虽然没有窃听到她跟沈阡陌的对话,但包括,她故意去御医宫哪来的药都有人如实禀报。
这女人也实在神通广大,竟然只跟孟情歌见了一面都能将其收买大闹太子殿,但越是这样,慕止的身份越是清晰起来。
真没想到啊,莲妃苦苦所寻五年的梁家子嗣,竟然真的阴差阳错的被自己捡了回来?越是靠近事情的真相,沈沾墨的心里越凉。好一个慕止,戏演的真是出神入化。
“沈大人。”小蝶战战兢兢的给沈沾墨服了服身。
沈沾墨轻轻的扫了她一眼,小蝶会意的退下。
“开门。”沈沾墨不耐烦的用手指敲了敲被慕止紧紧关上的门上,语气格外的阴冷。
慕止用身子抵在门上,灼热的呼吸通过嗓子喷洒出来,又热又晕。
“沈大人可是有事?下官,下官身体欠恙请沈大人先回吧。”慕止轻声道。
“我让你开门。”沈沾墨的语气又低沉了几分。
慕止知道沈沾墨的脾性,他明摆着是生气了,可是为什么生气,而那****在屋顶站了多久,是否知道她的离开,去见了谁。她们之间永远都是这样,明明离得很近,却终究猜不透对方心中所想。
还是轻轻的拉开了门,慕止站在门口,沈沾墨从她身边擦身而过,长袖一挥把门狠狠的关上。
慕止被门声震得心里咯噔一声,无名的做贼心虚感涌上心头。
“你以为用这样的手段就能逃过选妃?”沈沾墨别过身站在慕止面前,居高临下的嗤笑道。
慕止耸了耸肩:“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过我倒想问问沈大人对于这件事如何看法?”
“我是什么看法?我就是想问问你,你这样连命都可以不要的抗拒是为何?”沈沾墨靠近慕止,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那张惨不忍睹的脸靠近自己。
慕止脸上本就疼痛难忍,这会被一捏更是钻心的疼痛疼得自己阵阵晕厥,但她眼神中依然倔强如自己初见。
慕止望着沈沾墨深邃的瞳仁,心里那根软刺再次隐隐作疼,不知何时就埋进了内心深处的点点情愫都被无端挑起。
“你希望我参加选妃吗?沈沾墨。”慕止只感觉到疼,却在这一刻说不出哪里疼,她只是看着他,不可抑止的问道。没有称自己下官,也没有叫他沈大人。
沈沾墨的手指随着慕止的话渐渐变得僵硬,慕止私会白七夜的时候,私会沈阡陌的时候,她对自己一遍一遍的撒谎的时候,他有怒气却没有表现出来。
但现在,她看着她用尽手段,孤注一掷宁可拼上自己的性命也要逃离这里时,这怒气来的莫名其妙。
手指一点点放松,沈沾墨松开捏住慕止下巴的手指,轻轻的用手磨砂她红肿的娇容。
他说:“慕止,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只要,你都说出来我一定帮你,就算你想离开都可以。”
这句话似乎用尽了他所有的理智,他万千筹划都被慕止一句,你希望我参加选妃吗沈沾墨淹没,暂短的失去了自己。
有那么一刻,他竟误以为慕止这般抗拒是为了自己。
不知是因为病痛亦或其他,慕止感觉自己眼眶灼热的厉害。
她是瞒着了,但是却不能说,慕止不想去想沈沾墨在自己心中的地位,更不想去想为何她一向坚韧不屈的内心,总会因为这个男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起了波澜。
但是她知道,她是一定要离开的,但她,不会忘了他。
“倘若我真的走投无路,第一个会找的你,一定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