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刚从清水村出来,踏入密林还没有半个钟头,眼前赫然出现另一个村庄。
这个村子黑压压的一片,没有半点灯火,在月色的映衬之下,鳞次栉比的竹楼在深蓝色的夜空布景上勾勒出一幅浓黑的剪影。
那剪影的形状和感觉,竟然和他们在树林入口回望清水村时看到的村子剪影非常相似,竹楼高低起伏形成的线条、走势,都如出一辙。
三人不由自主地踏入眼前的村落,沿着一条主道往村里深入,越看越是心惊胆战。
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月亮不停地指出这间竹屋是二宝的家,那间小楼是刘奶奶的家,再下一间又是哪个姨娘的家,听得周一尘心烦气躁,他不愿相信自己又进入了清水村,这感觉就像进入了别人的陷阱。
西南地区的竹楼基本上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这种小村庄里的房屋胡乱排列,在漆黑的夜里很难分辨清楚,误以为长得像清水村也并非不可能,也许现在看到的完全是另一个在林中荒废已久的村子罢了。
这村子也刚下过暴雨,地上湿漉漉的出现数不清的水洼,周一尘满心忧虑,一边自我安慰一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村里走,直到爱丽丝的小洋屋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这间是神女的屋子……天啊,这真的是清水村……怎么可能呢?我之前与阿爹一起进入树林的时候,连一间草棚也没见过,这么大的村子是什么时候建起来的?”月亮倒吸一口凉气,惶恐地问道。
阿力从进来后就一言不发,此时也忍不住皱起眉头,望向周一尘。
周一尘没有作声,轻轻走近爱丽丝的屋子推开她的房门,房内的摆设也与清水村的那间一模一样,只是没有人。
他们往前又走了几步,随手打开几间竹屋的门,屋内的装饰和一般农舍家里无异,但不管是哪间,都没人居住,整个村子好像被遗弃了一样。
突然间,一阵阴风乍起,三人手中的火把微微一斜,火苗摇摆不定,天空阴云浮动,月光在团团乌云中时隐时现,村子外围的树林里,枯枝败叶沙沙作响,似是鬼哭狼嚎。
三人心里泛起一阵哆嗦,周一尘隐隐觉得这空无一人的村庄暗藏杀机,赶忙说道:“这村子古怪,我们还是退出去绕着它走吧。”随即将火把转向来路,领着两人快步向村口走去。
还没走回两步,就听到从村口的方向传来“吧嗒吧嗒”的声音,好像有几只脚掌,正拍打着地上的水洼。
阿力在他们的面前举起一只手臂,紧闭双眼竖起耳朵聆听这些怪声,另外两人马上止住脚步,大气也不敢出一口,紧张地盯着阿力上下起伏的耳朵。
前方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那声音时有时无,混杂着“咻咻”的怪音,听得人心惊肉跳。
过了半晌,阿力睁开眼睛,转向身后二人,用气声说道:“好像是野兽在舔水,可能是从附近树林里跑出来的,我们不要惊动它们,慢点走,从它们身后绕过去。”
阿力抽出弯刀,熄灭了手里的火把,脱掉脚上草鞋,也嘱咐身后两人照着他做,三人赤脚往黑暗中摸去。
周一尘的脚底早就在林子里磨出一堆水泡,这时候光脚踩在地上,水泡一个接一个地破裂开来,痛的他咬破嘴唇才没叫出声来。
他们往前走了不过两米的距离,野兽的影还没看到,却听见“吧嗒吧嗒”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而且比刚才更加响亮,四周不只一只野兽,而且距离他们更近。
“快走!这村子被野兽入侵了!”阿力回头催促道。
三人加快脚步,贴着一侧的竹楼飞快地向村口赶去。
尽管事出紧急,阿力还是很谨慎,每经过两排竹楼之间的间隙,都会先停下来,确认间隙里没有埋伏,再挥一挥手领着两人火速穿过。
转眼间,他们来到最后两排竹楼,村口围栏的轮廓已经显现出来,阿力从贴着的竹楼拐角向弄堂里探出脑袋,确定没有野兽,一边招手让周一尘他们快走,一边先冲了出去。
一个黑影倏地闪过,“砰”的一声低沉巨响从不远的地上传来。
周一尘只感觉眼前刮起一阵狂风,阿力消失了,在声音传来的地方,黑暗中,一个庞然大物把阿力狠狠压在身下。
阿力的身形魁梧,比一般的南方男人强壮不少,但在那巨大的黑影下却如一只小鸡毫无还手之力。
那东西发出撕咬拉扯的低吼声,好像汹涌的海水翻腾,感觉顷刻间就会把阿力撕成碎片。
周一尘拔出短刀要去救他,却感觉身后微风浮动,屋顶上跳下另一个黑影,一把咬住月亮的后颈,转眼往村落深处奔去。
“啊!救命!”
周一尘回头,月亮也没了影子,只听见急促而厚重的“啪嗒啪嗒”踩水声越来越远。
糟了!
周一尘一下子慌了神,不知该去帮哪边。
这时,远处传来阿力急促的叫声:“将军!快去救月亮!我这边挺得住!”
声音马上被野兽的嘶吼淹没。
对不住了,兄弟!周一尘一个转身,顺着月亮被带走的方向狂奔而去。
野兽跑动的声音和月亮的求救声响彻整个村庄,周一尘在后面穷追不舍,但与他们的距离还是越拉越远,声音渐渐消失,周围很快陷入一片安静,身前身后又被空无一人的黑暗竹楼填满了。
周一尘喘着气,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突然发现这村子并非漆黑一片,眼前有什么东西在闪着幽幽的绿光。
他身上一阵发冷,停住脚步,但那绿光却越来越清晰,原来是一对眼睛。
野兽!
周一尘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想要后退。
“呼哧呼哧”身后传来沉重的喘息声,周一尘的脚步僵住了,挪动脖子后望,又是两点鬼火一般的绿光。
左右两侧的竹楼屋顶也趴上了两只野兽。
他被包围了。
空气好像凝固了,紧张到快要窒息,周一尘的额头上涔涔冒出冷汗,他微微弯曲小腿,把短刀横在胸前,做好逃跑和打斗的准备。
身边“嗤嗤”两声,房顶上的两只野兽纵身跃下,呲着牙恶狠狠地盯着周一尘。
周一尘看清来者,吓得腿都软了,这野兽竟是货真价实的野狼。
两匹野狼瘦的皮包骨头,浑身毛发灰一块黑一块,又脏又乱,他们露出通黄锋利的牙齿,粘稠的唾液顺着嘴角流到地上,嘴里发出一阵阵恶臭,光这气味就已经快把周一尘熏倒。
这些野狼显然已经饿了很久,一对绿眼直勾勾地盯着周一尘。
祸不单行,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身后的饿狼也向前一窜,跃至离他不足两尺的地方,他一惊,回头一瞥,左右两侧的野狼同时跳起,扑向周一尘的肉身。
说时迟那时快,周一尘条件反射般向着左上角猛地刺出一刀,竟一下刺穿了飞起的一只野狼张大的口腔,短刀从那野狼的后脑穿出,一注鲜血涌上竹楼的墙壁。
“啊——”与此同时,右边跃起的野狼咬上周一尘的肩膀,他发出一声惨叫,野狼的尖牙比之前的猫人不知厉害多少倍,钻心的疼痛如电流般瞬间传遍全身。
周一尘从前一只野狼的嘴里拔出短刀正欲戳瞎肩膀上野狼的眼睛,第三只野狼向他的下盘直攻而来。
奶奶的!我的命根子啊!
周一尘握住短刀的手臂一转,向眼前飞来的恶狼扫去,它侧身一躲,从他的左手边擦了过去。
周一尘紧跟着反手一戳,把短刀插进咬死自己肩膀那匹野狼的喉咙,手臂上的力道一松,野狼瞪圆了双目倒在地上。
经过一番打斗,周一尘耗了许多力气,手臂上的血流止都止不住,双腿一软跪倒在地,面前从黑暗里徐徐走出剩下的两匹野狼。
刚才袭击未遂的野狼眼中充斥着怒火,比刚才更加凶恶地盯着周一尘。
周一尘的脸色瞬间煞白,倒不是因为这匹满眼杀气的野狼,而是因为出现在它身边的另一只长了一张人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