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邓说:“不行,我今天算上班,走了你们要扣我工资的。我哪里也不去,就呆在这里。”
刘姝没办法,只得让他坐在那里。他还真是没有食言,刘姝去哪里,他就亦步亦趋地跟着,包括女厕所,还好他没进去女厕所去。
刘姝又是害怕又是好笑。她想:现在没办法,只能和他耗着了。这件事很快又传遍了全公司,一群人探头探尾的又来了,有的还过来和小邓聊天。刘姝想:到底是这个公司的人太变态,还是自己人缘太差。
下班时间,小邓果然守约,带着老爷爷走了。第二天,一切照旧。这两天里,刘姝如鲠在喉,寝食难安。想想看,每天上班都有个凶神恶煞地人盯着你,不管到哪里他也前前后后地跟着,连厕所也不放过,门口还坐着一个跟纸片一样脆弱的人,这对一个二十几岁的女性来说是什么样的压力?
她也没把这事告诉父母,怕他们生气着急。最后只能安慰自己:这是暂时的,就不信他还真天天来,躲起来的人也不至于天天躲,总有上班的一天。既然大家都不着急,那她也就不急。
到了第三天的时候,小邓急了。
这几天龙门阵摆下来,貌似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刘姝没有惊慌失措,公司也没有一个领导出面来和他谈,爷爷的身体倒是首先吃不消了。消息传回去,还遭到了老婆的耻笑。小邓想:不行,得快刀斩乱麻。
第三天晚上,他打电话给刘姝说:“白秘书,你家是不是住林园小区62栋203啊?你女儿也在家吧?十二点我到你家来串门啊。”
说罢,他把电话挂断了。这下刘姝可更更加睡不着了。他威胁她不要紧,他竟然威胁她的家人和孩子!家里只有她和婆婆带着安琪在,如果他真的来,他该怎么办?刘姝越想越紧张,很想打电话给爸爸,可是又怕他告诉了妈妈,让他们担心,于是放下电话。她想起了柳原的话,犹豫中,她拨通了他的电话。
柳原:“喂。”
刘姝:“柳原,你忙吗?我有点事情找你。”
“怎么了?”柳原听到刘姝的声音在颤抖,关切地问。
“嗯,还是那个厨师的事情。我们要开除他,他说今晚要到我家来找我,他还知道我女儿在哪个学校上学。”刘姝听到自己的声音是紧绷的。
“你丈夫不在家吗?”
“他最近被公司派去广东分公司了,估计要到年底才能回来。”
“哦,你不要着急,家里还有男人吗?如果没有,马上打电话给靠的近的亲朋好友求助,然后给物业打电话,让他们加强你们这里的巡逻;另外跟宋经理讲,就说你是因为公司的事情才受到威胁的,请她立即出面协调。同时你把事情经过整理一下,发一个邮件给王总。他用黑莓,应该很快就可以收到。”
“知道了。”刘姝说
柳原又说:“他有可能只是虚张声势,不一定会来,但是你要做好准备。你把门窗什么的关关好,如果是他敲门,一定不要开门,切记切记。我们这两天怕赶不回来,最迟大后天一定会回来的,你自己当心。”
“嗯.”刘姝在电话这头重重点了点头。现在她感觉自己有些底气了,同时她开始奇怪,为什么遇到这件事,她首先想到的是向他求助,而不是家明?
可是,现在来不及细想了,她按照柳原的话全部照做了,爸爸也很快就赶到了。他紧张地说:“怎么会搞成这样?你怎么得罪人家了?不是从小就教育你吃亏是福,遇事要三分忍让吗?现在摊上这么大个事,你们公司怎么也没个人出面帮你?”
刘姝没有说话。父母一向胆小,从不惹事,可是这就是国企,这就是可怕的办公室斗争。她触犯了别人的利益,现在是他们集体对付她的时候。她孤立无援,唯一可以依靠的,唯有家人,也许,还有柳原。
白厚仁让女人们去睡,自己一个人和衣躺在了沙发上。他想,女儿从小没吃过什么苦,也不是很独立,这次一定吓坏了。这个公司是不能让她继续呆下去了,还是劝她跳槽吧。惹不起,咱躲得起。
一晚上,刘姝和白厚仁都没怎么合眼。可是小邓并没有来。也许,他是要首先在精神上摧毁她的意志。
那边柳原也几乎没睡,他担心刘姝,几乎每隔一个小时发一次短信,问下状况。一直到凌晨,确认他不会去了,才昏昏地睡去。睡了不到四个小时,又一大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赶紧去找王总。
昨天晚上王总就收到了邮件,然后立即打电话给了宋慧芹,要求她一定要协助处理此事,并保证刘姝及其家人的安全,同时决不妥协,一分钱也不会给闹事者。因为柳原是工会副主席,所以王总打电话的时候也没有避开他。
柳原想了一个晚上,觉得这还是不行。他能理解王总,站在公司的角度,遇到这样的劳动者,不可能一闹就服软了然后用钱来息事宁人。他的确是违反了公司的制度,按规定必须要被开除,以儆效尤,否则给员工看笑话,更会让其他人效仿。但是事情总得解决,现在只能请特殊人物出面了。
柳原说:“谢曼丽的内退还没办下来吧?”
王总说:“是的,她提了些不合理要求,不肯拿最低工资,还要年终奖和其他福利。”
柳原说:“那就给她呗,你也可以提要求啊,以后如果遇到类似的时间她还是要出面协助处理的。否则就降工资。这样不是又解决了她的问题,又帮助了公司吗?有这样一个黑白两道通吃的人,对你也没什么坏处。”
王总沉思了半天,说:“我晚上也在想这件事。要按我的脾气,我真不愿意答应她,但是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刘姝出事吧。其实,真正要改革的人,是我。”
柳原怔怔地看着王总:“是你叫刘姝这么做的?”
王总说:“不是,但是我知道刘姝是适合这样做的人,她年轻气盛,不知道这里的水多深,所以也没有顾忌,换了其他任何人都不敢像她这样大刀阔斧的改革,我也不能。我刚来接管的时候是要顾忌那些老领导的面子,因为那样不可避免地回损害到他们的利益,要知道,很多不公平的现象就是他们授意的。可是后来时间长了大家又习以为常。但是事到如今,不改不行了,总部三令五申要我们向总部的管理模式靠拢,他们已经等了我们三年了,没有耐心再等了。马上总部要来审计,估计就是针对这个来的。我们要是再没有动作,总部就要有意见了。”
柳原恍然大悟,原来,刘姝无意当中成了别人手中的刀。他忽然心里很不是滋味。刘姝要机会,要升职,王总要有人替他办事,看起来很公平。柳原也一直认为,在职场里,本来也算不上谁利用谁,各取所需罢了。可是现在,因为这件事让刘姝承担了这么大的压力,却被蒙在鼓里,他忽然觉得太不公平。还有,既然刘姝是一把刀,那他又是谁的刀?
这样想着,他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今天小邓来闹的第四天,刘姝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崩溃了。昨晚一夜没怎么合眼,一早,他又准时坐在了她面前,仍然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就连上厕所也不放过。不过,万幸的是,宋慧芹今天回来上班了,刘姝看到她的感觉跟《甲方乙方》上下乡吃苦的富豪看到接他回城的车子时的心情是一样一样的。
宋慧芹到底是老干部,她看到小邓在,先假意惊讶:“小邓,你坐这里干嘛?”然后把他拉到会议室单独去做了思想工作。
两个人也不知道谈了些什么,但是里面的声音非常大,还听到有拍桌子踢板凳的声音。良久,小邓铁青着脸走了出来,他看到刘姝,恶狠狠地盯了她一眼,冲她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刘姝不由得浑身寒毛直竖。小邓没有放过她,走到她面前,一字一句的说:“我不会放过你。你和你们家人最好当心点!你妈身体还没完全好吧!”她魂飞魄散,想要愤然反击,却只觉手脚发软,浑身无力。只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宋慧芹也出来了,她铁青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刘姝本来想上前去问,看她这个样子,立马把话咽了回去。
她坐立不安,小邓那最后一句话像一把利剑一样悬挂在她头顶。她可以不顾自己的安危,可是她不能不顾及老人孩子。她到底惹了什么事?危害了谁的利益?要受到这样的惊吓?
她全然不能投入工作,一整天都魂不附体,隔两个小时就打电话到妈妈家和学校问父母和孩子的情况。她妈妈担心起来了:“刘姝,没什么事吧?”
刘姝说:“哦,没事,就是想你。”
秦芳:“不对,你平常不这样,你爸今天也不对劲,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合伙瞒着我?”
刘姝:“妈,真没事,你不要瞎猜了,我挂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