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该来就会来。走吧,拜伦来了。"
拜伦是帮法比恩舅舅开车的司机,虽然他以前是干警察的。法比恩跟我说,他舅舅事先根本不知道,直到有一天,他们回到家里的时候,发现有人闯空门。拜伦教苏瓦雷滋舅舅待在车上,而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拜伦从车子的置物箱里掏出一把枪,朝两个正在逃跑的贼的背后,各开了一枪。总之,法比恩是这么跟我说的。他说因为他舅舅不喜欢张扬,这件事根本没经过所谓的独立查证,而且,虽然拜伦这个人还满爱搞笑的,我怕他怕得要死,自然不可能自讨没趣,问他事情的来龙去脉。我的父母跟我讲过很多后座乘客被持枪绑架的恐怖事件。每当拜伦的手离开排挡杆远那么一点,我就得隐藏我的心跳,而且,他那布满血丝的双眼从后照镜里朝我们扫过来的时候,我也不敢迎视。
不管如何,我就是喜欢和法比恩以及法比恩的舅舅待在一起。不仅仅是因为我们被一个开着黑头奔驰的武装司机接送,那些旅程的本身就充满着趣味。拜伦的老婆优乐利亚会做好三明治放在后座上,好让我们回程的时候享用。在途中某座交通号志那里,我们会遇到一位卖小盒装五颜六色口香糖、拄着双拐的印西混血儿;对于吃腻了花生酱的嘴巴来说,那些口香糖无异一帖开脾妙方。某个庆典日,学校办了一次督导不严的赤道之旅,沿途我和法比恩强灌下半升臭烘烘的甘蔗烧酒,随后,坐在拜伦接我们回家的车上,我们开始玩起同时吃一包七彩口香糖和一整块三明治的游戏。受甘蔗酒精臭气的熏陶,我们觉得自己简直是天纵英明。坐在后座里,我们把整把整把俗艳的珠子倒进已经塞满三明治的嘴里,让那些人工水果甘味在层层叠叠的白面包和花生酱之间起激烈的化学变化,然后拼命的咀嚼,让三明治一点一点的在嘴里化掉,最后剩下一坨口香糖。即使是未醉之下,吞下一样东西同时含住另一样东西就已经够难的了。我们没玩多久,事情终于乐极生悲、物极必反。法比恩无预警的喷出嘴里所有的东西,尖叫着叫拜伦停向路边,接着朝排水沟里呕出一道炫丽,夹杂着甘蔗酒、花生酱和水果口香糖的混合物。拜伦让这事的后续发展更可笑,从此以后,只要在接送我们的途中察觉到我们多喝了两杯,他就会绝望的一直偷偷瞄向他的肩膀后面。
基多其实是一分为二的两座城市:新城和旧城地处一条南北纵向狭长山谷的两端。北端是一堆乏善可陈、杂乱无章的水泥盒子和玻璃:公寓单位、购物中心和办公大楼。这里地属商业区,是一座有着德国牧羊犬、草地洒水器和空调设备的城市。我和我的家人住在一栋原先被设计用来当做娱乐中心的大楼里。一层层无隔间的超大空间,以及抛光墙面,像是安排来做大型观景窗的展览厅,幅幅都是壮观的火山和城市景色。从这个有利的位置,你可以看到正在进场的飞机,在山谷平坦之处和建筑群之间,它们笨重的机身冲击地面,停驻在机场上。同样在这样的有利位置,如果你拿着一只双筒望远镜,极目远眺,顺着城市的弧形边缘到西南角,隐没在远程就像一个见不得人的秘密,那里隐约可见旧城的白墙、破烂的教堂和狭窄的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