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午后,天高云寂。
落叶遍布的大道上,一支由三十多辆骡车和两辆马车组成的车队缓缓而行。
那些拉车的骡子被这漫漫路途磨得没了脾气,个个无精打采,若不是赶车的伙计手里皮鞭时不时地抽下,几乎都要停步不前。那拉着马车的四匹骏马却是精神抖擞,不时昂首长嘶,似是埋怨车夫不让它们尽情驰骋。
唐天行坐在前面一辆骡车的车篷里,只觉得神困体乏,浑身酸疼。自他跟随这支车队从飞石镇出发,已经过去了五天,白天赶路夜间歇息,从未耽搁。即使如此,距离赶到“孟道国”的首府望云城,也还有六天的路途。
有一次唐天行偶尔跟赶车的伙计闲谈,天南地北地扯了一会儿,装作无意间就提到了紫玄宫。
那伙计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过?一见他打听紫玄宫,便给了他个白眼,道:“小哥莫非还想去拜师不成?以我看,小哥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的好,免得到时候钱财耗尽,空落伤心。”
唐天行忙赔笑道:“小弟怎敢做那等美梦?只是好奇随便问问而已。”
“我就说嘛!我们这些凡人,别说拜入紫玄宫这样的仙门了,就算是附近的‘红叶门’能够收录,也需要祖上积了大德才行。不瞒你说,我当年也去过红叶门拜师,乖乖,去了才发现,那拜师的人几乎挤满了整个山谷,我估计起码不下十万人!你猜猜到最后收录了几人?”
说着伙计伸出了两个指头道:“两个!十万人里人家只收了两人进山门!这还是红叶门,啧啧,紫玄宫那等仙门恐怕百万人里才能挑出一个罢?”
唐天行最后一次拜师便是在红叶门,他心道,居然碰到难兄难弟了!同样都是落选了红叶门,唐天行觉得跟伙计之间的距离一下缩短了不少,就跟他闲聊起来。
听这伙计说,紫玄宫位于东海之滨,是大陆上顶级的修真宗门。宫主欧阳明飞,据传已经八百多岁了,是名副其实的老神仙。门中弟子修习的《紫玄剑典》也是大陆上第一流的修道功法,修炼有成之后道法惊人,威力奇大。
这红叶门便是紫玄宫的附庸之一,听说这趟车队装的货物便是红叶门上缴给紫玄宫的各类物资。像红叶门这样依附于紫玄宫的修真宗门多不胜数,足见紫玄宫势力之庞大。
听完那伙计对紫玄宫的介绍,唐天行不由担心起来。
以他的修炼资质,连“红叶门”这样的小型修真宗门都看不上,那紫玄宫作为顶级的修真宗门,难道会仅仅因为一枚幽罗令牌而破例?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唐天行昏昏入睡,就听老武在识海中唤他。他刚将心念沉入识海,就见老武一脸兴奋道:“你发现了么?咱们这个车队里有一个绝色少女!”
“绝色少女?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吧?你呆在碧阳珠内,难道还能看到外面的情况?”唐天行被他吵醒了觉,没好气地道。
“我不是看到,我是闻到了!此女身上有一股幽香,似兰非兰,似麝非麝,简直让人闻之欲醉!以老武我的阅历判断,此女定然容色非凡,而且还是处女!”
老武说罢,还作势嗅了嗅,仿佛能真能闻到那不知在何处的香气一样,脸上露出一副迷醉的神色,头上皇冠戴歪了都未察觉。
唐天行根本不信:“没事别打扰我睡觉了,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呢,一惊一乍的,好好的美梦都被你吵醒了!”
“那少女是个修真者!”眼见唐天行就要切断联系离开,老武连忙道。
“嗯?你怎么知道她是修真者?”唐天行本想退出识海,听老武这么说,就停了下来。
老武傲然道:“以我的神识修为,任何灵海境之下的灵力波动都瞒不过我!刚才,我感觉到了她的灵力波动。”稍微顿了下,又讶然道:“奇怪!这个少女顶多十五六岁,境界居然到了聚灵境?若不是修道天才,就必定是顶级宗门的核心弟子!”
“那你可知道她在哪一辆马车上?”唐天行听说有修真者,还是个少女,也好奇起来。
见成功勾起唐天行的兴趣,老武嘿嘿一笑,又用鼻子嗅了两下,脸上露出痴迷之色,然后肯定道:“她就在车队的最前那辆马车上!”
唐天行从车篷里跳下来,坐到了车尾横木上,举目向老武说的那辆马车望去。
只见车队最前方有两辆马车,都是双辕套双马,拉着后面马车的是一红一棕两匹大马,最前方那辆马车却由两匹雪白大马拉着,两匹马几乎一模一样,毛色油光发亮,神骏不凡。
中途休息之时,那白色马车的主人曾经下来过一次,唐天行远远望去,发现果然是个蓝衣少女,他心道,老武的鼻子还真够灵的!至于那少女身材容貌如何,却根本看不清楚。
他对这少女的长相并不关心。但他很少见到修真者,又听说她年纪轻轻修为境界却似乎颇高,因此好奇。
唐啸山告诉过他,炼体、凝元、聚灵,又称修道“前三境”,大多数修真者终生止步于此,只有少数运气天赋俱佳之人才能晋至开光、金丹、元婴、灵海、出窍等境界,也即所谓的“中五境”。至于最后的返虚、渡劫、合道三境,能达到者更是寥寥无几。
修真者到了聚灵境才能修炼出“灵识”,有了灵识,就可御物飞行,或者攻击敌人,妙用无穷。凡人百姓口中的“神仙”,其实很多都是修为在聚灵、开光境的修真者,他们有了灵识后,御物腾空而起,在那些羸弱百姓面前,自然可以充当一下神仙。其实金丹境之上的高手数量非常稀少,再加上多数都在自己洞府苦修,凡人百姓是很难有机会见到的。
别看聚灵境仅在第三个境界,但在普通的修真宗门中,这样境界的修真者已然算是高手了,在红叶门这样的小门派中更可担任长老之职。毕竟红叶门的掌门现在都一百多岁了,听说也才是开光境而已。
看见那蓝衣少女之后,唐天行有些怀疑老武的话,他心道,这么年轻的一个女孩,居然是聚灵境的修真者?听老祖说聚灵境就可以御剑飞行了,她为何却要乘坐马车呢?
之后的两天,那个蓝衣少女却再未下过马车。
老武时不时撺掇他将骡车赶到车队前头,以便就近观赏美人儿,唐天行根本懒得理会。要是听老武的,等骡车到了前头,他恐怕还敢怂恿唐天行去掀人家车帘!对于老武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他可是早有领教。
那个小丫头顶多十五六岁,看似弱不禁风,可万一她真是修真者的话,举手之间就能要了他的小命。唐天行还不想这么早就死,所以,任凭老武埋怨他胆小缺乏男儿气概,只是不予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