宕昌马土司从元代至正九年（1349）至民国二十二年（1933），先后承袭沿续达584年之久，是甘青地区土司中存在时间最长、管辖范围较大而影响深远的土司之一。了解研究马土司家族延续发展的历史，对明、清以来宕昌及相关周边地区的历史和甘肃地方史、甘肃藏族史研究都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而其家谱则是研究了解宕昌马土司家族发展延续不可替代的最重要的基础资料。宕昌马土司家谱因仅存一部，未能公开介绍和披露其主要内容，社会上了解者甚少。因此，笔者根据前不久委托宕昌县政协主席刘述联系提供的复印件，作简要考述，以供地方史志和甘肃藏族史研究者参考。
撰修年代及基本内容
马土司家谱现存宕昌簸箕乡坎儿里村马土司后裔马宝珍家。系毛笔抄写件，复印件为32开本，共66页，每页8行，每行平均20字，总计10000多字，篇幅较小。
家谱由《马氏世谱序》、《开宗》及所附《云峰氏家训》、《马氏世谱纪略》（包括刘春生《序》及重叙部分与《重叙小引》）、《马氏历仕世职顶辈宗图》、马继贤一系从马震至马继贤五世世次简表等几大部分组成。几部分内容撰写于不同年代，出于不同作者之手。从字迹看，所有文字记述内容都不是原稿，而是重抄稿，分别由两人抄写：《马氏世谱序》、《开宗》及所附《云峰氏家训》、《马氏世谱纪略》和重叙部分及《重叙小引》由一人抄写，《马氏历仕世职顶辈宗图》由一人抄写。抄写时间都在清道光年间，因为前一部分内容中最晚有道光甲申（1824年）桂月望日重建家训匾的记载，可知抄写时间即在1824年前后；后一部分即《马氏历仕世职顶辈宗图》所记最晚时间是土司马广臣病故时间即道光二十六年（1846）四月二十三日，可知抄写时间在此后不会很久。两部分都没有抄写人的署名，字体均为楷书。前一部分字体为较规范的馆阁体，书法功底较好，抄写中不时出现差错，涂抹增补多处，仍有错别字，如第二页将“溧阳”写为“溧阳”，“由忠顺侯上距新息侯”的“上”误抄为“山”，第三页将“自邯郸徙焉”的“徙”误为“徒”等。后一部分字体柳字风格明显，书法水平较高，无涂抹增补字句，亦无错别字。卷末所附8行132字，马继贤一系世次表（缺一字，残二字）为马继贤书写，书法水平不高，书写时间在民国初期。
家谱几部分内容在时间顺序上将清康熙辛卯（康熙五十年，公元1711年）张玉书撰写的《马氏世谱序》及《开宗》部分排在卷首，而将明嘉靖三十年（1551）刘春生所写《序》及《马氏世谱纪略》排在之后，再后为《马氏历仕世职顶辈宗图》，最末为马继贤一系世次表，并没有按撰写时间先后顺序排列。
《马氏世谱序》是全国马氏由来及主要族系分布的概括总述，文字极简，全文为：“马氏祖伯益。伯益之后，近世姓氏尤望者李氏、徐氏、秦氏。伯益后一一（十三）世而至造父，又十有一世而至夙，夙为赵氏。又二十世而至马服君，厥后遂为马氏。马氏望于扶风。扶风马氏至东汉新息侯尤着。隶扶风而望者，曰茂陵，曰郿土乎扶风，曰岷阳宕昌。宕昌自扶风传九世而至。又暨扶风并望者，曰南阳、曰凉、曰茌平、曰汝、曰蔡、曰东平、曰乐平、曰钧、曰西安、曰比平〔州〕。其望于浮屠老子氏者，曰洪、曰登。其望于江南者，曰宿、曰和、曰无锡、曰桐城、曰溧〔溧〕阳，而潥〔溧〕阳尤望于甓溪。甓溪祖左山，由左山上距忠顺侯凡二十有四世，忠顺侯徙潥〔溧〕阳。由忠顺侯山〔上〕距新息侯凡十世，由新息侯四十有五世而至我朝北溪公。康熙岁次辛卯春正月文华殿大学士京江张玉书撰。”张玉书，字素存，江南丹徒人，顺治十八年（1661）进士，史称其“历官五十年，为太平宰相二十年。风度凝然，得大臣礼。所作古文辞春容典雅，称一代大手笔”。张玉书病逝于康熙五十年五月，此序写于康熙五十年正月，写成后仅四个月名相张玉书即病故。张序有三点对宕昌马氏研究十分重要：一是宕昌马氏出自扶风；二是宕昌马氏在扶风马氏系统中，与茂陵、郿垀扶风两支同为望族；三是宕昌马氏自扶风传九世而至。
《开宗》部分篇幅仅次于《马氏世谱纪略》，从复印件第3页到21页整18页，占全谱正式内容63页又两行的近三分之一。这一部分内容记述的是马氏始祖东汉伏波将军马援与马援小女、明德马皇后两人事迹，即马援传和马皇后传。由于叙述远祖事迹，这部分内容中没有涉及宕昌马氏的人和事，因此，对研究了解宕昌马氏马土司家族史没有直接关系，意义不大。由于没有署撰写人姓名和撰写时间，这一部分不知何人何时撰写，按排列顺序及所附《云峰氏家训》内容看，当为康熙年间所撰写，很可能出于撰写了《家训》的马云峰或续写了《马氏世谱纪略》的文县儒学生员张应角、张应举兄弟之手，而史实则是《后汉书》马援本传和明德皇后传的重述。
《开宗》部分对研究宕昌马氏家族史有重要意义的是《后附云峰氏家训》，全文为“江南庐凤等处承宣布政使高祖讳逸姿，云峰氏训言：始祖伏波，茂陵之阳，传及九世，乃迁宕昌。训番化野，殚厥多方，土人感戴，题抚番羌。安边静寨，祖德攸彰，蒙宪提擢，都指挥堂。迄予不德，念切勖勃，事上恤下，捐草助粮。奉旨赐额，奕代留芳。仁人世守，宫箴孔长。余益祗惺，时戴穷苍。付之于〔梓〕，悬之于梁。愿我子孙，日鉴不忘。体此训语，庶事永康。道光甲申桂月望日玄孙马桩修敬立来孙重建。”此段文字有多方面的研究参考价值，一是家训撰写人马逸姿的事迹及其在马土司家族中的位置，二是家训中重申了马氏自伏波将军马援后传九世乃迁居宕昌，三是马逸姿参与了康熙初土司马国栋及国栋长子、文县守备马任远向朝廷捐助粮草，康熙皇帝赐亲笔书写的“功高卜式”匾额一事，四是道光甲申年（1824）立训者马桩修是马逸姿的玄孙。
《马氏世谱纪略》是家谱中最核心的内容之一，复印件从23页到58页共35页，超过全谱篇幅的一半。这一部分内容纷杂，由多人在不同时期撰写，又曾不时增补，在后来抄写时将不同时期撰写增补内容抄录衔接，从而出现行文中多处时间顺序上的矛盾，往往是今年撰写的纪略，却记述了明年之后的事。《纪略》首为明嘉靖三十年（1551）春岷州进士刘世纶所写序，接着是《纪略》正文，从明初洪武四年（1371）正月首封土司马珍记起，至嘉靖二十八年（1549）土司马应龙因功升授武略将军至，为刘世纶撰写。从嘉靖三十一年（1552）起至崇祯五年（1632）马国栋承袭土司为何人续撰无署名，不可考知。记述马国栋承袭土司后接着是文县生员张应角、张应运联名所写《重叙小引》，所署撰写时间是康熙辛酉（1681年）仲秋。按《重叙小引》，崇祯六年（1633）后至康熙十九年（1680）马任远捐马八匹及对其赞扬“其贤其功，竟未可量也”，为张应角、张应运所续写，即复印件43页至56页。这一部分中的51页第二行“康熙二十三年十月内（马国栋）染疾”到52页第二行“加升都司佥书，敕授明威将军”则当为马任远或他人所增补，因为二张在康熙二十年（1681）续写不可能记人康熙二十三年（1684）的事。最后部分即复件57页马任远“后历仕我朝，授职三十余年”到58页，为马任远续补其本人退休后情况及二子马天骥、马天驷至康熙四十二年（1703）的任职情况，篇末署明为康熙乙丑即康熙二十四年（1685）庚辰月辛酉日书叙，所署职务为“分守陕西西宁南川等处地方城守营都司佥书，加十三级、纪录九次，陕西延绥镇中协营路都司佥书、管怀远专城兼理屯田事，陕西西宁镇文县营守府功加都司、世袭土司马任远号毅斋”。此处“乙丑年”当为“乙酉年”的误抄，因乙丑年是康熙二十四年，所记史实则是康熙三十五年、四十一年和四十二年，乙酉年是康熙四十四年，马任远约60岁，退休两三年时间。
《纪略》从明洪武四年（1371）马珍奉调赴京受封世袭土司记起，较为详细地记述了马珍及后继任的马进良、马成、马应龙、马世福、马存仁、马国辅、马国安、马国栋、马天骥10位土司和国栋长子、天骥之父文县守备马任远的任职承袭时间与主要政绩，止于康熙四十二年（1703），所记史实的时限为330多年。这一部分所记重大史实，一是刘世纶序所述宕昌马氏源于陕西扶风，而“至晋，谪戍四川黎州安抚司安置，历唐至元，因功迁岷州卫千户指挥使，携眷属百余徙占岷州城南一百二十里地宕昌，遂家焉”。二是洪武四年正月，马珍被调赴京，领授吕字七八号诰命：“奉天承运，皇帝圣旨：朕以威武定天下，凡慕义来归者，皆授之以官。眷兹土蕃之要，尔马珍世袭其职，当我师西征，即能来附，朕用嘉之。今擢尔武职，令子孙世世承袭，加尔昭信校尉，官领木家七族百户事。准此钦遵任事。”三是正德五年（1510）马应龙承袭土司后，因先后参与平定打鱼沟（今舟曲大峪沟）、阶州（今武都县）黄鹿坝、文县洋淌寨等地番族暴乱，因功升授武略将军。四是嘉靖三十一年（1552）马世福继位土司后，多次平息境内各族所谓“为乱”，而于万历十九年（1591）平定凉恭（良恭，今南阳）、草川（今兴化乡境）一带过境乱匪后洮岷兵备道即命马世福兼管草川一带地方，病故后加授武毅将军。五是万历二十三年（1595）马存仁继任土司后，于当年八月奉勘合招番中马，“每年招中茶马十五匹，开元宝泉寺招中一十五匹，以报国恩”。万历二十五年（1597）平定草川及落（洛）峪（今西和洛峪乡）“矿贼纠党劫掠”活动，卒赠明威将军。六是天启六年（1626）马国安“因长兄（国辅）无子，二兄嗜佛出家，屡请袭职，固辞”而承袭长兄国辅土司之职。七是清顺治二年（1645）土司马国栋平定蒋登雷部叛军，康熙年间马国栋、马任远父子率部参与平定吴三桂部叛军在宕昌周边地区的作战，并为大军捐助粮草，康熙帝赐给亲笔所书“功高卜式”匾额，以及马任远在文县守备任内“英明仁厚，恩威兼济，属吏不敢欺，军士秋毫无犯”的突出政绩。八是顺治九年（1652）马国栋随官军收复叛军所占据的良恭、临江、卧台头等处地方，硙子坝数处居民及“临江、汤瓦二里百姓并五寨居民”均奉委牌归马土司管辖。
《马氏历仕世职顶辈宗图》从59页到64页，共5页又两行，记述了马纪到马广臣共17任土司的袭职时间及去世时间，所记时间从元至正九年（1349）到清道光二十六年（1846）共497年。这部分原来应该有历任土司画像即图，现有文字部分当是图的说明。在家谱的全部内容中，这一部是最原始最准确最完备的，史料价值亦最高。其中为《马氏世谱纪略》所缺者有两部分，一是马虎蛮的记述：“马虎蛮，系珍胞弟。因剿抚常哈、岳藏等族有功，复升授世袭指挥使职。至洪武二十九年阵亡，生子曰进良。”而马珍“洪武五年阵亡，无子，胞弟虎蛮袭替”。关于马虎蛮为马珍胞弟、马进良之父及其于洪武八年承袭土司并授为指挥使职一事，不仅在家谱的《马氏世谱纪略》中没有记述，在目前所能见到的所有马土司的史料中均不可见，《纪略》及其他史料记马进良为马珍子，并将马珍阵亡记为洪武二十九年。二是《纪略》记述中止的康熙四十二年（1703）以后至道光二十六年（1846）的143年中马天骥、马绣、马映星、马乾、马广臣5任土司的承袭时间及主要活动，并且记述较此前各任土司更加详细具体。《宗图》对马乾赴京为嘉庆皇帝祝寿记述极为翔实：“马乾，字六一，号晓园，嘉庆十九年（1814）三月初六日承袭。嘉庆二十四年（1819）五月内，蒙总督长龄题奏，赴京祝嘏。八月十二日在热河狮子园接驾，十三日引见一次，蒙恩赏蓝顶、朝珠、蟒袍、补褂，照四品赏银四十两，并袍、褂、靴、袜、品级大垫以及大小荷包、秋帽、纬缨等物。又蒙站班三次，听戏看烟火二次，赏刻食等物，召见一次。十六日蒙天恩赏戴花翎、加正四品，又蒙赏金丝大缎及各色缎匹并各物等。十九日叩谢，又蒙赏大缎并各物。二十日自京起身回家。”这是宕昌土司自马珍后第二次被皇帝召见的具体情况和过程。
家谱记述的马土司基本历史状况
马土司职级演变。宕昌马土司是哪一级的土司，在不同史料中所记职级不同，大部分记述是正百户级。《清史稿·列传三百四·土司六》：“马纪，自云伏波将军后裔。元至正间，因防守哈达川九族，授指挥使职，家岷州卫。马珍，明洪武间，以功授世袭土官百户。清顺治二年，马国栋归附，授原职。马氏世居宕昌城”。成书于康熙四十一年（1702）的《岷州志》称“洪武间以功授世袭土官百户”，“国栋于本朝康熙十三年用征剿捐助功，部给署都司佥书札付”。成书于乾隆时的《皇清职贡图》亦记载为“岷州土百户马绣”，“世辖其众”。1983年12期《甘肃民族研究》所刊张令碹辑订的陇上着名学者张维遗稿《甘肃青海土司志》则说，“岷州卫指挥使马纪（东），初授百户，何代授指挥使，失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