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澈自说自话的在悠然耳边絮絮叨叨的许久,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夜年枫配好药材回来的时候段澈已经在床边睡着了。段悠然木讷的望着他,虽然不明白他是来干什么的,但听了一下午的故事也算是给这个无尽平躺的日子添些许乐趣。
夜年枫无奈的看着这个小子,碍于是王室仅剩的血脉,他一直警告夜雨柔手下留情,时常还带着他来自己住处看护,这才养成他如今这般出入无度的习惯。“这小子很吵,你下午一定没有休息好。”
“大长老,想必苏越已经跟您说过了。您说的话我想过了,便是折寿,我也不愿意就这么躺在这里任人宰割。您能护得住我一时,待她伤好了,您还能护得住我一世吗?”段悠然冰凉刺骨的眼神让他有些诧异,他只是希望这丫头好好的活着,却不想她似乎有些不甘心。
“她再不济也是我夜氏一族的族长,你怎么做我不管,但是绝不能危及夜氏一族。”
“明白了!”段悠然轻轻的应承下来,即便想报仇,她目前也没有别的选择,因为夜年枫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目光从床边上扫过,如果她的手能动,或许可以去摸一下这孩子的额头,说故事说的睡着了,额间还有些许细汗,仔细看来很可爱的孩子,不由让她心生欢喜。这便是她素未蒙面的弟弟,一个只因为她是亲人而出手相救的孩子。“长老,这孩子叫什么?”
“澈儿。”
段澈,心境澄澈,倒是被人寓意了好的期许。使奴悄悄送走段澈之后,大长老夜年枫便开始着手准备解开段悠然灵泉的法器,术法本就复杂,所需器具也是丝毫马虎不得的于是连着十天半个月夜年枫都没在露面。没日针灸药浴皆有使奴动手,唯有进出汤药浴桶是苏越亲手负责。
在皓风城逗留近两月的慕云东终究失去了耐心,对于困在自己手中时不时被人追杀的李恒诚也失去了耐心,许是心中那一抹隐隐的不安渐渐放大,他如今平静的有些吓人。
段凝然伤好之后才重新获得人生自由,作为东盛女君,怎么想都是憋屈的。召见西陵使者的事情是她背着夜雨柔做得,身为王室的自尊以及对神官长的不满让她渐渐在平稳的路上走偏了。夜雨柔越是不许她做什么,她偏要反其道而行。
通过重重宫门之后,慕云逸被带到一处隐秘的宫殿,里面只有少许宫灯点亮着,加上红纱漫天,显得格外昏暗。领路的奴才退下之后,玉石台阶上的两个婢女才轻轻撩开正红色帷帐。
“西陵使者慕云东参见东盛王,陛下万安!”
段凝然注视着他许久,遥忆当年她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只是在段悠然出嫁的时候远远见过这个男人一眼,十年风霜,他再不是那个鲜衣怒马令人神往的人了。
“起来吧!”她微微抬手,随即身子疲软的倚在坐榻上,“非时非节,无寿宴婚假,不知道西陵派遣使者过来所为何事?”
慕云东不曾想这年方二九的女王说话竟是这样直白,丝毫没有和他周旋的打算。西陵准备和北襄开战,作为与北襄毗邻的国家,她不可能一点儿都不知情。“东盛与鄙国乃是姻亲之邻,此次吾王登基仓促,未及邀请贵国观礼,深表歉意,特派微臣前来奉上薄礼以表歉意。”
段凝然愣了愣,向来自己登位的时候也未曾邀请过别国,慕云逸找了这么个借口虽然牵强却也让人无法发难。嘴角微抿,她轻笑了笑,苍白的面容显得有些红润,“如此真实感谢西陵王的盛情了,寡人身子向来不是,此番又因为天灾降祸险些随了先王,这才怠慢了使者,还望见谅。”
政治上的言辞说法,慕云东清楚的很。但他偷偷打量这个东盛王,这番话出口的时候竟有些自嘲的模样,看着也不像是开玩笑。
“陛下真实风趣,东盛王有神灵庇佑,怎么会被一个小小的山体坍塌击垮?”
口舌上的虚与委蛇着实无趣,段凝然长叹了口气,屏退左右这才坐直了身子,“西陵七王爷此番来东盛怕不是为了与寡人在这里谈笑风生的吧?寡人性子直,你有话不妨直说。”
“陛下果真直爽。”慕云东再次作揖行礼,“微臣此行目的有二,其一乃是西陵叛臣慕云羲如今潜逃在北襄,北襄王室不顾两国邦交执意掩护,我王陛下犹疑施压,想着北襄毗邻贵国,特来示好,以期陛下可以旁观者清。这其二便是我西陵往后半年多前曾随贵国神官长夜氏回国省亲,陛下日夜担忧,希望微臣代为探望。”
东盛如今又几斤几两,段凝然心中清楚。虽然可惜了北襄这道屏障,但是确然也无力与兵力强盛的西陵抗衡,与其站到北襄一边最后和西陵开战,倒不如与西陵联手,尚可以分一杯羹。
如此一想,段凝然心中释然,“西陵王文治武功卓越不凡,寡人早有耳闻。既是北襄不顾两国轻易,西陵出兵讨伐也合情合理。东盛与西陵乃姻亲之国,东盛届时自会出一份力的。
至于使者所说的另一件事,寡人未曾耳闻。西陵的王后合该好好的安置在西陵王宫之内,怎会回到我东盛?寡人从未听说!”
“什么?那陛下可曾听闻有个名唤夜梓焰的女子?”
“东盛女子千万,夜氏乃东盛神官氏族之姓,若是真有这么一个人,向来寡人也会知晓一二。但是确然没有此人,不知道七王爷是不是弄错了?”关于段悠然,她确然说谎了。毕竟为了一个西陵使者让自己处于危险的境地是不值当的事情。至于夜氏的女子,这倒是从未闻及。“寡人有些乏了,内侍会送大人出宫。东盛别的没有,海景却是绝美的。大人若是不着急回去复命,可逗留几日。”
慕云东愁眉深锁,马车在皓风城管道上缓慢前进。种种事情都让他心中的不安无限放大,直逼那个可能,他不愿意相信的可能。猛然的停顿让他险些没有坐稳,撩开帘子,他蹙眉道:“林宏,怎么了?”
林宏压着腰刀的手缓缓松开,嘴角有些不自然的笑,“爷,碰上熟人了。”
撞着马车的正是李恒诚,此时颇为狼狈的被双方侍卫压制着。苏越的马从自觉分散的人群中缓步走出,“小贼,偷东西敢偷到我的头上?”那是他亲自出门给悠然挑选的衣裳,天气慢慢转凉了,每日浸泡药浴之后若是没几件换洗的衣裳可不行。许是那包袱过于华丽,这才让人误以为里面是什么好东西。
慕云东眼尖的发现了苏越,正要出手时苏越的目光也瞥见了慕云东。眼疾手快的抢了李恒诚怀中的包袱策马转身落荒而逃。他清楚的知道慕云东认出他来了,本来两人并无恩怨,只是一个藏着悠然,心中难免有种类似做贼心虚的情绪,另一个觉得若是悠然在东盛,那苏越不可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