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肉剥脱,削肉刮骨的痛楚一点一点的消散,她的唇终于咬得不再那么紧了。紧缩的眉头渐渐舒展,脸上的神情也放松了许多。夜芸华心中黯然,似乎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段悠然试探着缓缓睁开眼眸,清冷的眸子仿佛恢复到儿时的默然,俯视着灵泉周围的众人,最后定格在那具僵硬的身躯上,“大长老!”弥留之际她仿佛听见夜年枫那一句句嘱托,望着他垂下的脑袋,段悠然抚着他的肩膀,脸上说不清是沉痛还是哀伤,表情总是缺少了几分活气,“你放心,我不会杀了她,也不会同她争夺这族长的位子。我……”只想回去,活着回去,待在云逸的身边终老。沉默片刻,她张了张嘴,“对不起,我不能守护这座灵山,也不愿意守护这个陌生的夜氏一族。”
“芸檀长老!”淡青色的光芒劈开缠斗的两人,她拉起夜芸檀有些致歉的语气道:“我没能保住夜姐姐,对不起。但是现在我不想留在这里,我怕……”怕自己会忍不住替姐姐报仇,杀了那个女人,“这是大长老的心愿,我不能杀她,所以……”
“我明白!”夜芸檀觉得这个腐朽的族群已经到了没落的时候了,就如上古的几大族群一样,慢慢的会消弭了能力,如常人一般繁衍生息也未尝不是好事。“你不必去担负这个重则,走吧!”
纯白的亵衣外面披着夜芸檀的外袍,段悠然就这样赤着脚一步一步的走出山洞,许久不曾落地行走,她有些不适应,步伐缓慢,动作小心翼翼的。周身的光芒已经掩去,远远看上去与常人无异。灵山周围的迷雾结界似乎没有以前那么浓厚了,临近山崖边上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路上虽然一直有人跟着,但都不敢贸然靠近,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将他们阻隔开来。
“站住,如果你不想他死的话!”
刀架在脖子上,苏越仍旧昏迷着,气息微弱。原本羸弱的身躯经过这么一折腾,体内移入的灵根已经消耗殆尽,这才一直昏迷不醒。段悠然静静的打量着他,许久才道,“你用一个将死之人来威胁我?”
“果然解开封印了,灵识也强大的非比寻常。”夜雪柔愤恨的将刀抬了抬,在苏越细嫩的脖子上再添置了一道血痕,“即便如此,你也有人性最放不下的弱点。
她确然放不下苏越,这个在无尽痛苦折磨中给自己温暖的男人,“放我走对你没有坏处,你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族长!”
夜雪柔看了看周遭,随后绝望而悲凉的看向眼前女子,她所渴求的一切都在段悠然身上,怎能不恨,“族长?你以灵泉之力强行解开封印,此后便与它同生同存。你离开,灵泉便会渐渐枯竭,这个失去灵力的夜氏一族在这乱世之中还能生存吗?”
段悠然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因为苏越似乎不行了,她几乎是以一种肉眼看不见的速度从夜雪柔手中将苏越夺回。
这种强大的差距压制得她喘不过起来,夜雪柔几近疯狂的攻向段悠然,许是情绪太过激动,亦或许是旧伤未曾痊愈,她竟然没能伤到段悠然分毫。
强大灵力的冲击让整座灵山浮岛有些摇晃,结界颤动,岛内的人大都人心惶惶。夜氏一族仅剩的三个长老一并赶来,这才惊觉事情闹大了。
“雪柔,放手吧!”
夜芸华的声音似乎并没有传达给她,她仍旧发了疯一般袭击者眼前护着苏越的段悠然。
“没办法了!”夜芸檀一把夺过夜梓苻手中的束灵锁,快速撑开结界,用偷袭的法子快速将束灵锁戴到夜雪柔的手上。这场足以撼动灵山的打斗才堪堪停下。
※※※
拿下北襄都城的时候慕云逸亲自前往前线,朝堂一应大小事务全权交给慕云清,另外赋予林書航辅佐之职,意在牵制慕云清。
自古成王败寇,比比皆是。失败者的下场不过一个死字。依照慕云逸原先的脾气,抓住慕云羲的时候估计会将他千刀万剐了方能泄愤。但是这几年的帝王权术熏陶之下,那些暴戾的脾气反而削减了不少,亦或许是当初悠然的陪伴让他渐渐少了不少戾气。总之如今的他看见跪在面前的慕云羲面色很是平静,仿佛看一般的战俘似的,“过往种种寡人已不打算与你清算。为了王位,我们兄弟之间如何争斗都是关起门来的事情,可你倒好私通他国、意图逼宫,以割城让地为条件,换取他们扶你登位,扪心自问,你配吗?”
“你是王后嫡子,我又何尝不是,我母后也曾是一国之母……”
“闭嘴!”慕云逸猛然一拳头过去,本就因为逃亡而消瘦不堪的慕云羲瞬间掉了两颗牙齿,和着血一并吐了出来。
“你不配提我母后。看在你到底是父王骨血的份上,寡人留你个全尸,选一个吧!”
储少棱亲自端上来的东西,精致的长口瓷瓶,白绫和一把镶了宝石的匕首,看上去极其锋利。
落到慕云逸手中的那一刻,自己的下场已经注定,慕云羲并没有过多的意外,反而庆幸他没有将自己千刀万剐。只是数十年的夺嫡路走下来,对他有敬佩,有怨恨,更有一些不甘,凭什么自己就不如他,论身份他们都不是最该继承王位的人,虽然打仗不如他,可是论治国,慕云羲相信自己定是不输给他的。
小小的不甘心,最后演化成嘴角那一抹寒彻骨的冷笑,想起夜雪柔跟自己说过的话,他又开始同情起眼前这个男人。为了权势地位他辜负了秦妍,眼前这个弟弟又何尝不是辜负了段悠然?
“你笑什么?”慕云逸冷冷的问道。
“我笑你!”慕云羲端起毒药一饮而尽,“这万里锦绣河山,从此你只能一人欣赏,孤单影只。”
“你什么意思?”慕云逸揪住他的领口,“给寡人说清楚!”
“哼,夜雪柔!这个女人的话没有一句是真的,你心爱的女人恐怕早已不在人世了。我知道你曾派老七去过东盛,他回来可曾给你带过她的消息?”
毒发的痛楚如期而至,回望一声,过得这般辛苦飘零,仿佛真的不值当。耳畔声音嘈杂,大多是慕云逸的叫嚣,他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就是自己死了,也不想让慕云逸好过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