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红色如轮盘般的太阳缓缓淹没在西山的背面,只留下被烧红的半边天。夏日的夜晚姗姗来迟,七夕的灯会却是早早的就已经准备完毕了。慕云逸领着悠然回王府换了身平民老百姓的行头,屏退一切随从,提着袋银子就大喇喇的出门了。
悠然好似完全忘却白日里的惊魂未定,从左上马车的那一刻便开始好奇的东张西望起来。隔着马车的纱帘,就着还未完全消逝的夕阳观赏着各式各样还未点燃的花灯。
七彩的绸布从高耸的城墙开始一路由东向西几乎将所有商铺都连在了一起,红线在绸布中央穿行,每隔一段距离便挂出一个不同形状的花灯,灯下各挂着一个精致的囊袋。这一切在段悠然的眼中格外新奇。
从不曾想过一个小小的灯会会让她如此开心,慕云逸浅笑着将悠然的小身板摆正,刀刻般俊逸的脸上满是温柔,刻意放低的声音仿佛如耳畔西语,“悠然,我们到了,等天黑之后再下去看灯吧。”
马车缓缓停在墨凉城最大的酒楼之下,醉仙楼门前早已经车水马龙,两盏大灯笼分别挂在两边顶梁柱旁,天色未暗就已经早早点燃以招揽顾客。
慕云逸早在答应悠然陪她看灯之日就已经派人在此处三楼定了个雅座,听说入夜之后从雅座往外看,满城繁华可尽收眼底。
随便用了些点心后,段悠然被一声炮响吸引过去。趴在窗台边,她伸长了脖子往外看。浅紫色的花轮在已经入夜的天空中绽开,随机化作烟雾般消散。“云逸,烟花,是烟花!”
“你看到过?”本以为烟花这种稀罕东西她不会识得,这才可以派人送上银两,嘱咐花灯会主办方燃放烟花一事。
悠然只顾着伸手将慕云逸拉到窗边,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以前在东盛王宫里见过,六姐姐寿诞只是,那个父王特意命人打造燃放的。六姐姐偷偷留了几只放给我看过。”
一瞬间,慕云逸觉得自己似乎问错话了,虽然悠然的脸上除了欣喜没有其他,“悠然,想不想看得更清楚?”
“想。”她无暇思索,直接点头应允。
爬房顶对慕云逸而言简直易如反掌,只是在房顶上碰见慕云东却在他的计划之外。瞥了眼不速之客,慕云逸轻咳了两声怒刷存在感,见对方没反应才开口道:“你今个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王府没法待了,都快被花灯挤满了。”慕云东翘了翘眉毛,柔和的轮廓上堆满了得意,可仔细看却能在这抹得意中发现一丝落寞。
悠然蹙眉望着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疑惑道:“你在难过,为什么?”在这样一个热闹开心的日子,连云逸都笑得这样开心,一向嘻嘻哈哈的人却在垂头丧气。
“或许你是对的。”慕云东揉了揉额头,侧头看着慕云逸,“我坚持了那么多年,她为何总对我若即若离。我可以猜出天底下所有女人的心思又如何,唯独猜不透她的。”
“你跟了我们一路?”慕云逸并未在这样的话题上多说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转移话题。路上被跟踪的时候,他还以为是有什么人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原来一切只是个误会。
慕云东嗤笑了声:“你少臭美了,我才没空跟你一路呢。”他不过是失意之后,在街上乱逛之时碰巧看见了段悠然趴在马车上的模样罢了。
“不是你?”这一路上分明有人跟踪,他不会觉察错的。“不过,反正你现在很闲,不若陪我们一起去看灯如何?”
一起看灯是假,拖过去当护卫倒还差不多。慕云东心里知道这层意思,可谁让他如今正心伤呢,一个人胡思乱想,不如跟他们去凑凑热闹。
下楼后慕云东想着前些日子被悠然防备,心中还真不是滋味,他随手买了串冰糖葫芦递给悠然道:“请你吃的。”
“这是什么?”悠然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的一串红色圆球果子,抿了抿唇,想要却又不敢出手。
慕云逸诧异的斜眼看过去,悠然有些挣扎的表情让心中有些心疼,“这叫冰糖葫芦,酸酸甜甜的。既然是云东买给你的,你尝尝看吧。”
仿佛只有得到了慕云逸的点头应允,悠然才肯接手冰糖葫芦。仔细打量了半晌,她小心翼翼的伸出舌头舔了舔,甜味恰到好处,清凉中不带一丝腻味,“不酸。”似是对它的评价,悠然又舔了几口。
慕云东捧腹笑得毫不顾忌,“这小妮子真是……”话还没说完,便被慕云逸一记冷眼狠狠的瞪了过去,他急忙话锋转舵道:“你咬一口就能尝到酸味了。”
悠然仰头看了看慕云逸,见他点头才大口要下去,冰凉的酸味瞬间充斥她的唇齿,几乎从未感受过的牙齿微微发颤。悠然下意识的吐了出来,哈着气道:“酸的牙疼。”
“哈哈哈哈……”这真的不怪他,这一次不管慕云逸怎么瞪,他就是停不住放生大笑,“你是第一次吃吗?”
悠然不明白他为何会笑,但说出来的话却是对的,于是点了点头道:“恩。”
一瞬间,慕云东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以前总觉得慕云逸对这个新婚小娘子太过保护了,如今看来理由不简单。虽然她是清然的妹妹,但依着自己对慕云逸的了解,他绝不可能变成今日这副温润君子的模样。然而一路看着他改变的慕云东,这一回不得不承认悠然的能耐了,博人怜爱的能耐。
两男一女逛花灯会的组合本就很独特,更何况两个少年人皆是面如冠玉,长身玉立,中间的女子神采娇俏,面容精致的如瓷娃娃一般。手里举着一直冰糖葫芦,只是小心翼翼的舔着外面的糖衣,可爱而讨喜。
周围的来往的女子多将目光放在慕云东身上,虽然两人容貌都很出众,但慕云逸伴着张拒人千里的脸色,脑子稍稍清醒些的都不会去招惹他的。相反,慕云东却是端着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左顾右盼间还是不是的冲人微微一笑,恰如春风拂过心田,惹得无数女子翘首看过来。
“那小丫头生的可真标致啊。”几个来往的男子总是将目光转向专注于冰糖葫芦的悠然,一番讨论下来,连出游的女子也开始注意到这个本该淹没在两人光环中的女孩子。
“你看你看,那位少年牵着的姑娘。”
“哪儿呢,哎呦,长大了定是个绝色美人!”
墨凉城向来民风开化,七夕之夜又是其中之最。嘴里说出来的话,并未有什么实质上海,即便慕云逸再怎么不爽,也不好出手揍人。只是悠然被这么一群人品头论足,让他着实觉得不痛快。
一路看花灯下来,慕云逸忽然停在一个卖丝巾的摊贩前,伸手摘了花灯下的锦囊:唯有绿杨堪系马。
悠然听见他轻声呢喃,目光急忙转向那张写着谜面的纸条。
“老板,纸笔何在?”
“客官是要猜灯谜?”中年小贩一面递上纸笔,一面再次打量起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