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月光皎洁,荧荧光芒穿过树枝,树影婆娑,随风摇曳在窗扉之上,女子一袭白衣靠坐在围墙边最繁盛的榕树之上,借着树叶隐匿身姿。惨白的脸上满满的疲累神色,双眸含光,透明的泪珠子不知何时滴落。她诧异的摸了摸脸上的水润,“竟然会流泪,竟然可以流泪?公主,你也在哭吗?”
窗扉之内,慕云清对着桌上的锁魂鼎细细的研看,外观比起一般的铜鼎小香炉要精致许多,但它必然非同一般。只是这不同之处,却不是他能够参破的。“你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值得悠然让我用命保护?”用上好的绸巾包好,他小心翼翼的将锁魂鼎仿佛床头的暗格之中。眉头忽的皱起,窗外的风吹草动早已经传到他的耳畔,关上暗格机关的瞬间,他身手敏捷的翻窗而出,“林卓,抓活的!”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迅速淹没在月色下的重重树影之中。白衣女子急忙擦干这冰凉的泪痕抽身离去,于伸手这一方面她差了林卓不是一星半点,但是在术法上却是能藐视他的。被追上早已经是意料之中了,女子慌乱中抽出方巾遮面,左右闪躲,险险避开林卓的出招。
许是念及对方是女子,主子又有命令,林卓多少存了些估计,招式不在那么凌厉逼人。几次出掌都匆忙收回,眼见她要逃走才下了杀招。女子见机不妙,掌心幽兰色的微弱光芒迅速撑开结界,勉强阻挡了林卓的剑锋。
长剑的尖端划开那随风飘起的方巾,瞥见女子容颜的瞬间林卓微微一愣。只是一刹那的失神,回首在无人踪迹。
慕云清负手立于厅堂之外,周围的护卫早已经被他遣散了去,虽然对来人的目的猜想不偷,但是他却没有察觉的一丝危险,这才会让林卓抓活的。
“让他逃了?”看见空手而归的林卓,他着实有些诧异,来人的身手竟然高于林卓?
摇了摇头,林卓忽的跪下请罪,“属下失职,未曾抓到那女子。”
“女子?”慕云清诧异,随即亲手将他扶了起来,“西陵竟然有女子的身手比你还高,好在她并无伤人之心。”
望着主子离去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林卓很想开口,只是不知从何说起。那女子酷似东盛六公主段清然!
“对了林卓,九弟不日就要出征了,粮草军备等一切物资必须到位,着兵部的人仔细着些,可别出什么纰漏。”
“是,属下知道了。”
黎明将至,东方既白。隐约有几缕微光破云而出。城外军队集结的差不多了,在各路将军的带领下分批次出发。主帅慕云逸在城门处接受西陵王的践行,于红日东升之时扬鞭启程。
颠簸的马车里垫上了厚厚的锦被,夜梓焰拿开悠然额头上的方巾,手背伸过去探了探,终是松了口气,“终于退烧了。”
一旁战战兢兢的女医也跟着长舒了口气,“娘娘的脉象已经平稳了,接下来只等她醒来先用些清粥小菜缓缓胃,方可正常饮食。”擦了擦额头的虚汗,她的双腿有些打颤,脑海里还有慕云逸阴狠的警告和命令,那简直是挥之不去的噩梦。
“言大夫,多谢你连日来的照料,我家公主多亏了您的药才能这么快退烧。”夜梓焰知道悠然这一次伤的有多重,不只是身体更多的是内心。失去赵嬷嬷于她而言是天大的打击,多日来的米水不进和心力交瘁。这么个小丫头能挺过来真的不得不感激言大夫。
言大夫擦了擦汗,这丫头当夜的疯癫程度她也见识到了,虽然现在看起来挺正常的,但是心理阴影啥的已经有了,“姑娘严重了,娘娘福大命大,自有上天保佑,奴婢只是一介女医,治病救人乃分内之事,何须言谢。”
夜梓焰也不多说了,心知说不过这些西陵人。从清晨出发到如今还未曾停歇,这几日为了照顾悠然,她也没怎么合眼,此事松了口气,反而有些困意。
夜幕重重,两三点星子在空中闪烁,时隐时现。夜梓焰是被饿醒的,只是睁眼的刹那有些摸不着北。身边靠坐着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单手撑着头,偶尔听见砰地一声,脑袋耷拉着砸到床板上了。
“喂,你谁啊?”她戳戳那人的脑袋。
昏昏欲睡的士兵瞬间打了鸡血一般狂奔出去,“统领,那姑娘醒了。”
“知道了,送些吃食进去,让女医去瞧瞧看可还有什么不妥。”营帐外的声音有些空远,隐约可以分辨的出来是个年轻人。
慕云逸向来与士兵们同食同寝,只是这次出征有些不同,同食规矩依旧,同寝的话就取消了。用过晚饭之后慕云逸便端了些许清粥小菜回了自己的营帐,悠然还在睡。因着高烧汗湿了的亵衣早已经被随行的医女换了下来,此刻只见她着米白色窄袖对襟亵衣,衣带松垮,领口微微敞开着。内里粉蓝色的肚兜若隐若现。
慕云逸有些尴尬的伸手想要将衣裳拉紧一些,却在离她胸前一寸之处停了下来,一则是对她有些男女之防,二则是他好似触及了无形的屏障,再也无法前进半分。
嘴角生出一抹尴尬的笑,“你竟然对我提防至此,也罢,我先出去了。”习武多年的直觉,他知道悠然并未熟睡。离开营帐几步之遥,他回头凝视了片刻才道:“去把夜姑娘请过来照顾娘娘,我今晚去睡左侧的军帐,有什么情况去那里汇报即可。”
“是。”储少棱急忙领命,无奈的望了望帷帐垂下的主帅军帐,他家主子何时吃过这样的憋,看来是用上真心了。
营帐内再无动静的时候,段悠然缓缓起身,丝毫未曾注意到自己衣着的问题,只是盯着矮桌上那些精致的清粥小菜发呆。她醒了,大军驻扎的时候她就醒了,只是宁可长眠不愿睁眼。失去了赵嬷嬷,她的心如同被千刀万剐了一般,痛得不能呼吸。她本该恨慕云逸的,可为什么还会担心他,还会在心中给他找一百个理由、编一千个理由来脱罪。
她缓缓将昏沉沉的脑袋埋进两臂环抱的双膝之间,周身的结界散发着幽幽的绿光,仿佛要将自己与外界的一切隔绝开来。
夜梓焰赶过来的时候,高高吊起的心终是落下,“公主,还好你没事了!”
“夜姐姐。”她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扑了过去,绿光瞬间消散,夜梓焰的怀抱立刻被她填满,“我对不起奶娘,她一定会怪我的……”
夜梓焰身子一愣,诧异道:“公主这是怎么了?”
擦了擦眼泪,悠然双手紧紧攥着夜梓焰的衣袖,“云逸害死了奶娘,我明明知道却无法恨他,奶娘一定会怪我……”
“她不会怪你!”夜梓焰的手背眼中她脸上未干的泪痕缓缓擦拭,“赵嬷嬷的死王爷固然有逃脱不了的责任,但主谋和凶手毕竟都不是他。况且赵嬷嬷那么疼你,定然不愿意瞧见你这么痛苦的样子,如果你真想替她报仇,你如早日夺回六公主的肉身,将那个凶手从她的身体里赶出去?”
“我可以吗?”
夜梓焰望着这满含期待的双眸,郑重的点了点头,“我的契约主子一定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