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衙后院的时候,整个院子漆黑一片。夜梓焰原本打算去瞧瞧悠然的,今天远远看着她回去的时候总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加之姑母忽然现身,她的心中总有些隐隐的不安。
刚踏进院子就看见俩门神似的男人,储少棱站的笔直挺拔,目光如炬的看着院子门的地方,而林宏则是怀抱着一柄长剑靠着柱子坐在台阶上,虽然也睁着眼睛,却好像没什么精神。
“你们作甚守在这里?”夜梓焰再次看了看四周,确定自己没走错院子,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九王爷在这里?”
储少棱点了点头。
这消息说不惊诧是假的,慕云逸这小子还挺上道的,只是孤男寡女相处了一日就能解除自家主子的心防,真是不得不佩服啊,“那你俩为啥守在这里?难不成这里会有刺客?”
“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七……”
“哎,管这么多干什么,主子的命令我们听从便是。”林宏忽然跃起,抢过话茬子叨叨起来,“只是夜色已深,夜姑娘这是……”
原本就怀疑过慕云东的行踪,今日姑母这般说,她就知道慕云东定然在这里了,林宏此时的隐瞒显得这般可笑。她也不打算说破,只是无奈的垂下头,嘴角闪过一丝苦笑。自己的心意他终究接受不了,如此她果真应当听姑母的话放手吧,可是这又谈何容易,“我只是不放心公主,既然王爷在,我就先回去了。”
五更天的打更声一遍又一遍的响着,悠然的眼睛仍旧没有一丝困倦。以前同慕云逸同床共枕的时候是她睡的最踏实的时候,今日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吹灯之后,悠然不自在的翻身,慕云逸只是觉得好笑,但是连续两个时辰不停的翻身就有点吃不消了。无奈之下他只好假装熟睡,一个翻身将悠然香软的娇躯圈禁在自己怀里,省得她动来动去染上风寒。
如此一来,原本就无法入睡的悠然,更加没有了困意。心口闷闷的,心跳声跟打鼓似的,紧张的额头都渗出汗来。维持着这样的动作就是一整夜,整个身子都快僵直了。
慕云逸也并不好过,只是为了不让悠然乱动,他也是拼了。五更时分,悠然觉得他该睡熟了,努力的想要用结界撑开他搭在自己身上的胳膊,可又怕动作太重吵醒他。好不容易小心翼翼的翻过身来,悠然的鼻尖抵住他的,她竟不知道两人之间的距离如此之近。忽闪着睫毛,诧异的眼眸盯着放大的脸,悠然下意识的往后挪开,搭在她腰间的手却忽然收进,瞬间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怎么,一夜未眠?”
“恩,这样也好,不会做噩梦。”悠然不自在的别开眼眸,“既然你醒了,就松手吧。”
“悠然,你八岁那年嫁我,可还记得我说过什么?”慕云逸并未听话的松手,只是轻笑的望着她,有心疼有宠溺还有一丝他自己不久前在某人点拨下察觉到的心动。
段悠然点了点头,“记得,你说你是我的夫君,唯一可以完全信任的人,你会护我一世周全,我要听你的话。只是现在想来那不过是哄骗小孩子的戏言,十年了,我再也不是小孩子了云逸。”
“可我还是那句话,我是你的夫君,十年前从我娶你开始。”他从没有察觉,这十年来悠然的点点滴滴已经嵌入他的骨髓,他见不得悠然受一丝委屈,见不得她哭;容不得她受一丝伤害,那种紧张是他从未体会过的。慕云东说那是爱,他起初是排斥的。慕云逸打心底里觉得自己爱的是段清然,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可这些日子的点点滴滴无一不在证明慕云东的话是对的,于是他屈从于现在的幸福,下意识的要紧紧抓住悠然。
“悠然,赵嬷嬷的事情我自知无颜求你原谅,但是我受不了你这样待我,所以你别再恨我了好吗?”
段悠然抿了抿唇,垂眸的刹那心情似乎好了许多。“我不知恨为何物,说不怨你是骗人的,可是奶娘的死终究不能完全怪你。”
慕云逸的嘴角缓缓咧开,最后竟是放声笑了起来,比之当年受封为王还要开心似的。
自那日归去之后,慕云逸时常叨扰后院,夜梓焰起初还假模假样的拦着,后来直接无视之,自己一个人默默的飞上树干处躺着乘凉。悠然大部分时间还是研习术法以控制体内蠢蠢欲动的灵力,对慕云逸的态度依旧是淡淡的,唯一的区别便是不再撑开结界将他阻在外面,反而在累了的时候愿意靠在他怀中小憩。
四月末柳絮纷飞,漫天飞舞。大军开拔正式讨伐北襄,先锋军已经攻城拔寨,进驻北襄领地。慕云逸原本打算安顿好悠然之后再亲自率军出征,但是这一次不知道为何,悠然宁死也要跟着,最后拗不过她,慕云逸只好让她扮作贴身护卫随侍左右。
空旷的野外,上万顶军帐如一朵一朵盛开的白花似的。悠然仰躺在不远处湖边的草地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深吸一口气,心情舒畅了不少。脑海中慕云逸战死沙场的画面似乎才消散了些。夜梓焰从不远处追过来,郑重的问,“公主,我看到你翻的书了,你是不是梦到了什么?”
“预见梦,这真是个让人又爱又恨的本事,我希望那不是真的,可万一呢。我想告诉他,可是又有谁信呢?”悠然叹了口气,茫茫四周,那么多人,真正能说这些话的只有夜梓焰一人,“夜姐姐,幸好你还在,若是身边没了你,我该怎么办?”
“你是我的主子哎,我不跟着你跟着谁呢?”夜梓焰无奈的笑了起来,“你好像一夕之间长大了不少,慕云逸以前护着你跟护着国宝似的,你一直就跟长不大的孩子一样,什么都不懂,我还蛮担心的。”
“如果这样的长大需要奶娘的性命来换,我宁愿不要。”
世事变迁,谁有能预见。所谓预见梦不过是一些梦境在现实中发生罢了。古书记载的东西并非完全可信,但是有些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夜梓焰都懂得,所以不曾反对悠然上战场,“公主,我想陪……”
“你别去,虽然七殿下一直躲着你,但是你我都明白,他在这里。”段悠然忽的坐起身子,亲昵的拉着夜梓焰的胳膊,“我知道你担心他,我的梦虽然是此战大胜而主帅命陨,可是战事瞬息万变,谁有能预料到未来的事情。我不希望你留下遗憾,所以你不用跟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