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北襄开始,刺骨的寒潮便侵袭着,不似东盛湿漉漉的冷,这里的风晃过钢刀,横扫过每个人僵直的面庞。冰冷而厚重的盔甲此时显得异常坚硬,慕云逸命人连夜打造的金丝软甲也被这寒气浸染,触手生寒。
悠然并不觉得自己需要这身铠甲,只是慕云逸再三坚持便也顺从的穿上了。军帐之中频频传来前锋军的战绩,长驱直入,仿佛胜利是唾手可得的。主力军和左右翼军队分别包抄,整整花了两个多月便直逼北襄都城燕宁。
夜梓焰惴惴不安的随着林宏留守,与段悠然之间的联系全凭两只血鸥,那是比八百里加急还要快的传讯方式。因为姑母的到来,她一直担心着悠然的情况,加上那个该死的遇见梦,夜梓焰更是惴惴不安。
林宏处理好后勤补给的事情,再回来已就看见焦躁的来回踱步的她,盯了夜梓焰许久才道:“真的担心为何不跟过去?”
脚步的顿住了,夜梓焰转身看了他一眼,“是我不分轻重了,林将军不管发生什么事情,请你保护好他。我走了!”
这个他是谁,两人皆是心知肚明。夜梓焰知道自己主子在这里,林宏一点儿都不惊讶,看见过她的付出,便不会诧异了。“他在我在,他伤我亡。”
“也没必要这样毒,自己的命还是重要的。”夜梓焰说罢转身将收拾好的行装背上,潇洒的出了营帐,仿佛这一去不是上战场,而是去接受表彰。
两个月的时间西陵军战功彪炳,然而北襄是个奇怪的地方,冬冷夏热,并且这一次的热潮似乎来得更早,紧紧七月初,所有人便已经热的穿不上盔甲,有的甚至更愿意赤膊上阵,不着片缕。而适应了这般炎热的北襄军队此时此刻好似才展现出了优势。
北襄高山群聚,山多而水少,这天气一热,大军便只能围着琥珀驻扎。地处平原,易攻难守,简直是送上门的肉靶子。
“报!先锋军几乎全军覆没,只有少数几人逃了出来……”三天前出去打探军情的人终于回来啦,只是背部中箭一句话结束便没了声响的昏过去了。
慕云逸愤慨的一掌拍断了身前的矮桌,“可恶,都已经下令不让围水驻扎了,竟然悠然胆敢违抗军令?”全军覆没啊,出征以来从未遇到过如此惨败的战绩,一时之间慕云逸很难接受,“带兵突袭的是谁?”
储少棱早已命人将伤者带去军医帐中,刚进来便被问个措手不及,简单回忆了一下才道:“回王爷,是北襄成王!”
“李恒诚?哼!手下败将!”慕云逸多年前曾经与他一战过,当时不过是两国边境小摩擦,规模很小的战争。
悠然端着盅酸梅汤进来的时候恰好瞧见这被打烂的矮桌以及散落一地的书简和羊皮纸。慕云逸的脸色很不好看,因为天气炎热而满头大汗,额头和脸颊还有一些怒气晕染的微红。
储少棱垂着头,好似聆听教诲般,不敢顶撞一句。悠然叹了口气,望着这一片狼藉,不由得埋怨道:“你们在干什么,又打坏了矮桌,成心给我找麻烦是吗?”
本来憋着一肚子火气,结果被段悠然这么一说,瞬间尴尬起来。细数一下,这几天破坏的东西还真是蛮多的。“我们……”
“别说了,先过来喝点酸梅汤吧,多亏了七……林宏派人押送的物资,我发现里面有一车的酸梅干,便拿来煮点酸梅汤给你们解解暑气。”悠然说罢便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将汤盅放下,每人盛了一大碗递过去。
储少棱触及碗面的瞬间不由的惊诧道:“怎么那么凉?”这样炎热的喉口可以冒火的日子,这里的条件不比王宫,怎么会有冰来降温?
慕云逸瞥了他一眼,因为心知肚明,所以才觉着他小题大做,“喝吧,有的喝还啰嗦。”
“是冰的。我想过了,在这么下去战事焦灼,我们只能这样虚耗着,到时候军心涣散可就麻烦了。这一碗酸梅汤我加了些东西,一段时间内可以维持他们的体温不受外界炎热的影响,云逸我……”段悠然缓缓垂下头,第一次当着慕云逸之外的人说起这些在外人看起来不可思议的举动,她有些担忧,甚至害怕的去瞄了瞄储少棱的反应。
储少棱压根没听进去,这么热的天,一碗冰镇酸梅汤真是比金山银山还要珍贵,他哪里还会在乎其他。只是不在乎不代表没听见,只是不在意罢了。
“多谢!”慕云逸仰头一口将酸梅汤灌了下去,这才想起来一件事,连忙从羊皮纸堆里找来一封急报,“对了,林宏八百里加急说姓夜的丫头和粮草同一天出发的,她来找你了吗?”
“什么?”段悠然惊诧道:“她没来找我啊,血鸥也好长时间没回来了。”
“血鸥现在好像在云东手里。”慕云逸声音越发的低矮,仿佛做错事的孩子,“我会派人去找她的,你不要冲动。她对你来说很重要,可你要知道你对我而言也很重要,我不希望你因为她而使自己陷入险境。况且她轻功那样好,遇事打不过还可以跑不是吗?”
“呵呵,是啊,是吧,应该没事的。”悠然强装镇定的安慰着自己,紧张的手仍旧紧紧的攥着慕云逸的衣摆,两人就这么依偎着,靠在被劈成两半的矮桌前歇息了好一会。慕云逸生怕自己一撒手,怀中的人就会偷偷溜出去找人。
夜色漆黑,就越发凸显了月色的皎洁。满天繁星仿佛在围着银河带子杂乱无章的排列着,星星点点,满目璀璨。周遭山峦叠嶂,入夜后雾气朦胧,唯有不远处萤火之光闪烁着,翠绿色没有来的让人心旷神怡。
慕云逸已经跟着悠然一个下午了,好似只要她不在眼皮子底下,心中就会隐隐不安。段悠然很是无奈的瞥了身后之人一眼,“你怎么年纪越大,心智却越来越小呢。我都说了不会单独出去找的嘛,你干嘛不信我。”
被说中心思,一阵尴尬让慕云逸都有些羞红了脸,可话都说出口了,他打死不承认自己是不信任,只好硬着头皮狡辩:“不是不信任你,我只是这几天累了,想出来散散心,顺便让你陪陪我。”
段悠然觉得现在的慕云逸有些不同,很明显的不同她却说不出口。不管他嘴上说什么,只是心中担心她,悠然都觉得很开心,也懒得戳穿他了。只是她并不是没事干才出来的,这诡异的天气持续了好久,终究让她察觉到其中的不寻常了。派出去的人查访好久,连北襄当地的人都奇怪这样的气候,段悠然这才明白是有人在捣鬼。只是那人的术法修为恐怕高出她许多,以至于她到现在才察觉出一丝端倪。“陪你可以,一会可别打扰到我。”
“你要干嘛?”慕云逸紧张的拉住悠然缓缓结印的手,“很危险?”
“想什么呢?我只是在查探施术者的所在,看看有什么法子可以破除这种禁术,放心不会有事的。”浅浅的微笑,和煦而温柔,那是慕云逸许久不曾瞧见的,竟一下子恍惚了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