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的一天早上,吴浩起床后发现窗外很亮堂,他知道今天又是个大晴天,心里就涌满了和太阳一样的灿烂。
他打开商店的门,清扫完店内外的垃圾后,走到床前去叫还在熟睡中的秀秀:
“小懒虫,该起床了。”
“嗯……嗯……让我再睡会儿嘛。”
秀秀睁开妩媚惺忪的睡眼应了一声,很快又睡着了。
睡就多睡会吧。吴浩不忍打扰她,轻轻拍拍她的被盖就走开了,自己去忙乎商店里的事……他蹲下身子一样一样地分类摆好柜台里的所有货物,站起来刚要喘口气的时候,一双温柔的小手从背后抱住了他。
“起来了?”
吴浩说了一声,扭头看她,猛不防秀秀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
吴浩笑了,心里甜甜的。
“早餐吃什么?我给你烧。”
秀秀娇柔地说。
“你想吃什么就烧什么吧。”
吴浩转身一把将她搂在怀里说。
“快放开我,小心被人看见。”
秀秀小声嗔怪道。
“怕什么,我又没抱别人的老婆哩。”
吴浩理直气壮。
“你的怀抱永远只能属于我,不准你搂抱别的女人。”
“那是当然。”吴浩肯定地说。
这时,一辆崭新的小轿车像一头黑色的海豚,慢慢地滑过来,停在吴浩商店的正门口,把店门封得严严实实。吴浩以为是下车买东西的过客,赶忙放开秀秀,谁知这车停在门口半天硬是不见动静。挡住店门肯定会影响生意。吴浩有些恼火。秀秀安慰他说,再等等吧,说不定是在等人,一会儿就走了。
“那也不该挡我的门呀!”
吴浩仍气呼呼的。
“好了,消消气,我先去买点菜,回来烧饭给你吃。”
秀秀前脚刚走,轿车的门就开了,从车上下来一个身材魁梧,白衬衣,黑皮鞋,相貌堂堂,看起来很有点派头的青年男子,径直走进门来,对吴浩说:
“你叫吴浩是吧?”
“是呀。怎么了?”
“有人捎给你一封信。”
那男子说罢,“咝”地一声,拉开手里油亮的皮质公文包的拉链,取出一封信递过来。
“谁的?”吴浩大惑不解。
“你跟她说说话就知道了。”
那男子掏出手机,拨通后递向吴浩。
“喂?”吴浩急切地想知道对方是谁。
“喂,是浩哥吗?多年不见你了,你还好吗?”
电话那头很热切。
“你是……雪儿?!”
是她,真的是她。吴浩听到这带有磁性的声音和这耳熟的“浩哥”二字,一下子就肯定了。多少年了,还从没有人用这样的称呼叫他叫得如此自然,如此亲昵,如此真切!
“我是雪儿。浩哥,我想见你,可以吗?”
“当然可以!”
都这么多年了,她还记得自己。吴浩顿时百感交集,实在不忍心拒绝她。毕竟,他们真心爱过。
“那,你就照我信上说的,这个月的八号到北京去,好吗?”
“这……”
吴浩又激动又不安,他想见她,想知道多年以后的她是什么样子的,想知道这个昔日的巨星现在的生活怎样,家庭状况又是如何。但他又觉得这事不好向秀秀开口。他知道,妻子虽通情达理,是非分明,但凡在这天底下,又有哪个女子愿意让自己的丈夫去见他的旧情人呢?美好的婚姻和安宁快乐的家庭生活,必须两个人付出很多代价,牺牲相当程度的权益才能换得。在人生的旅途上,两人更该互相扶持、互相尊重,一切有违两人和乐相处的原则的事情,应尽量避免,尤其在目前这种人欲横流的社会,如果没有办法担当和负责,那他就根本没有资格去问鼎婚姻的宝座。吴浩这么想着,就犹豫了。
“你来吧,无论如何我都会等你。”
“我……再说吧。”
吴浩匆忙挂断电话,把手机递还给了那男子。
“好吧,那我先走了。”
那男子像是完成了任务似的握握吴浩的手,出门上车,一溜烟走了。
吴浩望着远去的轿车,心里倒海翻江,久久不能平静:雪儿啊雪儿,你是一个不平凡的女人,你做的事情也大大的出人意料,都这么些年了,你给人的感觉还像当年那样多情一成不变;要知道,你可是大腕是巨星是顶级艺员,而我是百姓是平民是生活的最底层人,天差地别,千万悬殊,当年我们怎么可能在一起呢?别怨我,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吴浩这么想着,忽然又记起了还捏在手上的信,他连忙打开来看,见上面写着:
我最爱的浩哥:
我们已有多年没见面了,心中有一份牵挂,想想那些相伴共度的日子,共同拥有的美好回忆,是我此生难以忘怀的。
这些年你好吗?岁月或许会将曾经的一切褪色,但心田的记忆却是那永恒的色彩。空闲的时候是否还会想起我?想想那些快乐的往事,在我点点滴滴的收藏中都有你一份最珍贵的情谊。
我们的故事似乎已经很遥远了,其他的事情都已模糊,让岁月的风吹散了,只剩下了甜蜜的回忆,只剩下了情。每当我一个人静下来时,总想回忆那段时光,仍然让我激动不已,也总能拾到许多记忆的碎片,擦去尘土,便亮光闪闪。
记得有一次我们去登山郊游,当晚夜宿山庄,我们手握一本书,两个人静静地倚在床头,展卷忘我,立时就进了另一番境界,一天的疲劳顿时全消,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一本书和两个虔诚的读者,直到眼酸颈软,而心中振奋,推窗四望,已是更深人静,风清月明,听蛙声一片,真有一种此乐何极的感觉。跟你在一起,我觉得一天都没有虚度。
你不善言谈,说出来的观点总是与众不同。和你在一起,我就被你质朴刚正的品格和铁骨铮铮的气节所倾倒。和你相交的过程,是一个深入认识自身和世界的过程。你独立了我的人格,高贵了我的信念。多年以后,每一想起,我仍会感动,在胸中涌起一股无畏的豪情。
当年,你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我,没有带走我一件东西,甚至连一张我们的合影照相也没有拿;你是如何走的?去了哪里?吃了多少苦?我至今也不是很清楚。我曾企图用我的新歌专辑《爱人啊,你快回来》唤你回家,虽然后来我失败了,但那些歌曲我还常常在心中默唱……
岁月沧桑。你一定也想知道我的一些情况是吧?其实,我现在感到很幸福。以前我感到自己不快乐,没有得到幸福,是你的一句话使我对幸福顿然有了新的理解。你说,比起世间那些走路都看不见的盲人,我们不知要幸福多少。你的话使我心中一动,后来发现自己果然拥有很多的幸福:去医院探望病友,我会为我拥有健康的身体感到幸福;看到垂暮的老人,我会为我拥有美丽的青春感到幸福;偶遇有人送葬的场面,我会为我的亲人安在感到幸福;甚至此刻我能平静地给你写信感到幸福。
我时常提醒自己,不要把幸福幻想成炫目的云霞,那样幸福会太遥远太虚无。金钱和权势只是地位的象征,外在的荣耀,它并不能带来真正的幸福。幸福是拥有怡人的阳光清风,拥有和平安定的环境,拥有亲人的切切关怀,拥有健康年轻的身体,拥有爱人浪漫的柔情蜜意……
人活着,不能没有理想,更不能没有幸福。多年以后的今天,你是什么样子的,我无法想象,挺想见你。如你和我有同样的愿望,请你在4月8日到首都师大招待所(北京站乘地铁往崇文门方向到车公庄站下车,换乘公交车到花园村西口下车即到),我会在那儿等你。如你不方便去,也没什么的,我本就不该打搅你的。在我的心中,你永远是我最爱的长兄和朋友。
最近,知你已从老家移居到了河南。也许,那里会有你的一片天地,我祝福你!并愿你身体康泰,万事顺达!如果你想来港发展,我会竭尽全力帮助你。青春的你应该属于阳光,属于笑脸。
人生真爱能有几回?一段真正的情,时间不能改变,岁月无法尘封。虽然我们并不热络,但我知道,我们都关心着彼此。愿这份情谊能成为促进我们共同前进的力量。如果你累了,倦了,受伤了,来找我!请记住,纵然是地老天荒,海枯石烂,我都将会为你用心守候!
雪儿
吴浩看完信,心里充满了感激之情。他觉得经过了这么多年这么多事情以后,雪儿还对过去的那些事情记忆犹新,实属难得,而且她非但没有责怪他当年的不辞而别,竟还得到了她如此之高的评价和深情厚谊,就更是不易了。吴浩的心里涌起一种深深的内疚和自责。当年是他辜负了她,而她对他却一直是宽容和谅解的,甚至到了今天,她仍没有半句责难和怨言,还这么友善地邀他去叙旧。他是多么希望听到几句她责怪他的话啊,那样他的心里会好受得多。
吴浩心里充满了深深的负罪感,他好想去北京当面跟她说声“对不起”,却又顾忌到秀秀的感受,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本来,吴浩是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秀秀的,他怕她多想,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但是又觉得,自从他们在一起生活以来,彼此是从不隐瞒什么的,心里就又有一种深深的不安,觉得不说出来,在心里憋得又特别难受。于是,就忍不住对秀秀和盘托了出来,并想听听她怎么说。
是自己的不必勉强,不是自己的强留也留不住。秀秀看完了信,在那一瞬间她想了很多很多,她相信她爱的和爱她的吴浩不会离开她。
“你去吧,我相信你!”秀秀很爽快。
“你真好!”吴浩听到这话,柔情地将秀秀搂进怀里。
他没有想到秀秀会如此通情达理,善解人意,暗下决心这辈子一定要好好对她,来回报她的善良和宽容。
四月六日晚,吴浩做好了一切准备,说好第二天一早就去郑州乘火车到北京的。说来也巧,秀秀的妈妈晚上从没有来过他们家,那天晚上竟突然来了,当她听说吴浩明天要去北京见她时,想也没想就说,去干什么?有什么意义?你们不想太平了?
面对秀秀妈妈一连串的质问,吴浩和秀秀一时也都无话可说。
吴浩本就觉得不该去,听了秀秀妈妈的这番话,就说,不去就不去吧,我本来也不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