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硕儿此话一出,云樵顿时觉得周边环境变得诡异起来,那叶婆婆犹自哭泣,而此时凉风飒飒,夹杂着老妇幽怨的泣声,不禁令人魂惊胆颤。只听得欧阳硕儿低声道:“咱们先别忙着和她说,我觉得此中有些古怪。”说罢,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来,将手裹住,细细察看那壮汉的尸体,待得看至手掌之处时,才露出一丝微笑来。
云樵轻声道:“人都死了,你还笑甚么?”
欧阳硕儿答道:“我之所以笑,乃是因为我已知晓此男子的死因,他是中了蛊毒而死的。”
云樵奇道:“蛊毒?那是甚么?”
欧阳硕儿道:“你个傻瓜,连大名鼎鼎的蛊术都不知晓,真是孤陋寡闻。蛊术,乃是将多种毒物置于器皿之中,让其互相残杀,最后唯一存活下来的那只,便可作蛊。原先的蛊术,乃是让毒虫进入人的五脏六腑之中,啮食啃咬,将人体脏器通通啃食干净,那人便成为了一具空躯壳,自然是必死无疑,而最近,相传世间竟出现了一种新的蛊术,名曰拍花,下蛊之人只需握住被下蛊之人的手,随之拍其手心,那蛊虫便可从下蛊之人的手心传至对方体内,这样的蛊术令人防不胜防,我听说前些日子西南地区受害之人颇多,不知现时如何了,没料到在这江南之地,竟也有人使这等下三滥的招数害人,不知其目的是甚么,不管如何,咱们还得小心行事为好。”
云樵道:“原来如此,那下蛊之人,一般都长甚么样子?”
欧阳硕儿道:“我只听说,下蛊之人皆会装扮成逃难的妇人。”她说到一半,猛然道:“不好,我从这事一开始便觉得甚是古怪,但却不知这感觉出自何处,如今我知晓了。”你站着别动,让我试且一试,正当云樵大惑不解之时,已见欧阳硕儿含笑对叶婆婆道:“婆婆,你不必太担心,你的儿子应是在下田务农之时被毒虫咬了,我这边有些祖传的丹药,应当能将他体内的毒素清除的。”
那姓叶的婆婆闻得大喜,迎上前来,颤声道:“姑娘,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儿子,他可是咱们家的命根子,若他没了,咱们家可就甚么都没有了。老婆子在这里谢谢姑娘了。”说罢,便欲握欧阳硕儿的双手言谢。
云樵这才豁然开朗,原来眼前这位‘叶婆婆’,竟便是那下蛊之人!
只听得欧阳硕儿冷笑道:“老妖婆,你不必惺惺作态啦,你当本姑娘是那么好蒙骗的么?你这拍花之蛊术,恐怕也还未够高明。”话音未落,已抽出腰间玉笛,所指之处,乃是对方膻中穴,没想到那老婆子身手十分矫捷,侧身躲开欧阳硕儿此招,往后跃了几步,道:“何方神圣,竟能识破我种的拍花之蛊。”
欧阳硕儿笑道:“你不必知晓我是何人,你只需知道,我今日便要废了你的蛊术,让你不再为害人间。”
老婆子面露狰狞之色,道:“恐怕没那么容易。”言毕,口中念念有词。
欧阳硕儿脸色一变,对云樵道:“没想到她的蛊术比我料想得要高明得不少,你可得小心了。”随即身形一闪,使着玉笛招招往那老婆子身周要害招呼,可那老婆子的轻功竟然十分高明,一面躲避她的招数,一面口中咒语不断,过不多时,云樵只闻得耳中传来飒飒之声,朝着声响来处定睛一看,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只见身周地面之上,竟有成片的虫子朝三人所在之处爬了过来,其数之众,已无法用肉眼仔细察别,不禁失声喊道:“乖乖不得了,那些毒虫都朝咱们过来了!”
欧阳硕儿久攻不下,又见那老婆子的咒语已然奏效,心急如焚,正欲回身解救,没料到那老婆子由守转攻,欧阳硕儿没有法子,只得被迫招架,二人缠斗在一起,只听得云樵在不远处喊道:“欧阳姑娘,快来救我!”
欧阳硕儿见云樵立于不远之处,正用双手拼命拍打已爬上身的毒虫,可那些毒虫来势汹涌至极,云樵虽已奋力拍打,身上的虫子仍是越来越多。欧阳硕儿急道:“你先别说话,好好听着,千万别让毒虫进入你的口、鼻、耳之中,若是让那些虫子进入体内,我便有通天之能,也难以解救,若那些毒虫咬你,你便尽量忍受,到时我有方法医治。”
云樵当即闭口不语,依照欧阳硕儿所言而为,此时他的全身都已爬满毒虫,腥臭之气传入鼻中,令人作呕。那些毒虫进不了他的体内,便在他周身肌肤上乱咬乱啃,云樵只感到身上一会剧痒无比,一会又疼痛得令人难以忍受,如今之境,当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欧阳硕儿一面与老婆子相斗,一面见着云樵拼命驱赶身上毒虫,表情痛苦狰狞,口中发出唔唔之声,心道:“我与这老婆子功夫相差无几,若是再这样斗将下去,也难以分出个结果,我倒是不惧怕那些蛊虫,但若拖延下去,那小子恐怕难以支撑,看来事到如今,也只有召唤兽灵之阵,方能使我二人脱身。”于是倏忽之间,虚晃几招,猛得向后一跃,将玉笛置于口中,吹起不知名的乐曲来。
那老婆子狞笑道:“你这姑娘倒也有趣,死到临头还有如此雅兴,也是难得,不过你放心,普天之下无人能逃脱我的蛊阵,如今你便好好吹奏完最后一曲,好生去罢!”
欧阳硕儿微微一笑,也不答话,笛声却越发得激扬高亢。过不多时,只闻得乐声之中,竟夹杂着野兽嘶吼之声,又过了一会,地动山摇,风声鹤唳,兽群从山野之中纷至沓来,转眼已到了眼前。那老婆子心中惊骇至极,连忙念起咒语驱使毒虫四处逃散,但虫子跑得再快,又怎敌得过奔腾之野兽?过不多时,官道四周的蛊虫已被消灭殆尽,那老婆子见了这等阵仗,已知以自身之力,绝非能敌,便也停了念咒。而云樵身上的蛊虫,也被空中飞来的大雕给拍落到了地上,随之便被各兽碾成了烂泥,而他中虫毒甚深,支撑不住,眼前一黑,便昏倒在了地上。
欧阳硕儿见蛊阵覆灭,便止了笛声,对那老婆子道:“你那些小虫子又算得了什么,本姑娘的兽阵,你瞧着如何?说罢,你用蛊术害人,是受何人指使?”
那老婆子指着她颤声道:“你究竟是何人?”
欧阳硕儿道:“你真啰嗦,我都说了,你不必知道我是谁的,你只需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于我,我还可考虑放你一条生路。不过不管如何,你的蛊术是免不了要废掉的,你的手残害了无辜百姓的性命,我一会便也让我的这些好朋友咬你一条手臂,塞塞牙缝,嘻嘻,不过分罢?”
老婆子惨笑道:“我败在你这黄毛丫头手中,无话可说,便是你不杀我,我也会自行了断的,只不过我不想死得不明不白,故你能否告诉我,你究竟是何人?我原先以为你手中无非是普通的玉制笛子而已,没料到竟是妖界圣物‘春江拾翠笛’,而兽灵之阵则非妖界之主嫡传一脉不得驱动,难不成,你竟然是玉面灵狐之后?但玉面灵狐不是早在近四十年前就死了么?”
欧阳硕儿道:“现时可不是你问我的时候,你说,你是受何人驱使,来此残害百姓,目的又是为何?”
那老婆子摇了摇头,只道:“与其再此耽搁,不如速去故璋,兴许还有人能得救。”言毕,将头一拧,断气而亡。
欧阳硕儿思忖道:“她临死都不肯说背后主使是何人,恐怕此事幕后之情,已超出我所料,如今之计,当得赶紧前往故璋,尽力解救当地百姓。”于是回身察看云樵之况,却没想到他的伤势比自己料想得还严重了不少,凡是肌肤露出之处,皆被毒虫咬烂了皮肤,伤口化脓,散发出阵阵腥臭之气,想必在他衣物遮盖之下的皮肤,也是如此情况,不禁暗道不妙,赶紧从怀中取出一粒解蛊毒的丹药塞入其口中,迫其服下。
过了片刻,云樵悠悠醒转,欧阳硕儿喜道:“你醒了?有没有好些?”却见他眼中一片茫然之色,有气无力地问道:“姑娘,我认得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