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气势当得是威逼利诱,我的心底却暖暖地很温馨,重新落座,我一手支着下颌将砚儿望着:“我是没得选择啰?”
砚儿守着门颇占理地扬起头:“嗯!”眼里却还是含了些怕我生气的惧意。
我敛了眉眼轻笑:“那便顺了你的意罢!”
砚儿顿时眉开眼笑,半开了门招呼外边的小秋:“小秋,快把厨房热着的吃食端些来,要有肉,但也不能过腻。”末了,仍有些不放心道:“你懂我的意思吗?”
隔着门,我听到小秋好笑的声音:“姑娘放心吧!我都知道的,姑娘没来姑苏时,便是我照顾少夫人的呢!”
少女俏皮的笑声,在这冰寒悲戚的风府,压抑的氛围下,当的是明艳醉人。
用过午膳再匆匆赶去会客房时已显得有些晚。
阿德已在,然而……
我皱眉:“管事还没到?”
阿德忧虑道:“早些时候就有来报说入了城,这会,按理也该到了的。只是不知……”
“再派人去看看。”
“是!”阿德领命,正要出去,又在抬头的刹那止住步伐:“少夫人,他们来了!”
我回过身来,门外风雪中,一个微胖的中年男子正由下人撑着伞不急不缓地朝这边走来。
“德总管!”他望了望我,先朝阿德行礼,眼里不免掉出了些泪来:“老爷他怎么就突然……”
阿德是自幼便服侍在风老爷子身边的人,风老爷子过世,论最伤心的人,他也是其中之一,可府内杂事他又不得不处理,如此下来,那番悲情,却是一直压在胸腔里。所以,也是最听不得他人言及故人的。
好在阿德也是沉稳老练的人,脸上不动声色道:“这位是少夫人。”
我接过砚儿递来的热茶,缓缓推着水面的浮叶,事到临头,我倒也没那般急了。
他抹了一把泪给我行礼:“小人丝城管事贾盛给少夫人请安!”
我淡淡放下手中的杯,睨向他:“贾管事这一通眼泪掉在这里,是流给我看,好让我免了你这番失职之罪吗?”
贾盛一愕,噗通跪下去:“夫人,小人正要向夫人禀告此事。小人自知罪不可赦,还望夫人给小人一个机会将功赎罪……”
果然是商场的老滑头,我却没耐心再听他继续扯下去,打断他的话:“账本呢?”
贾盛一时匍在地上不肯起身,哆哆嗦嗦的模样却让我心一凉。
阿德似乎也感觉到事态不妙,厉声道:“少夫人问你话呢!还不快把账本拿过来!”
“少夫人……”贾盛匍在地上单单抬了头起来,当得是声泪俱下:“小人该死,账本……账本也被烧了……”
“你……”阿德没忍住,一脚踹了出去,将他踹出老远,又气又急,怒火攻心,却是自个儿先咳起来。
这当真是我未曾料到的局面,账本这么重要的东西,一般都由账房先生登记,交由管事管理,因账房的数据记录的整个布庄的出入亏盈,又是商业机密,是极重要的东西,管事一般都会随身携带,就算是晚上,也会携回家去,并且还要定期交与上司查阅。
今日,他一个城管事,竟轻描淡写告诉我布庄的账本都被烧了。
我怒极反笑:“所以贾管事回姑苏,是特地来掉几串眼泪给本夫人看的?”
“夫人……”
茶杯被我砰地扣碎在桌上:“阿德!把他给我拖下去,这么个没用的东西,不配城管事这个职。”
“是!”阿德一把拉着他便朝外头离去。
门外,雪还在随风飘着,大朵大朵,像极了白软的棉絮,苍茫大地,已被白雪厚厚覆盖,整个世界都晶莹剔透地好看。
却好看地极不符时宜。
是以马车时滑时顿,走得极不平稳。
但丝城这一遭,是必得去的。
阿德执意要跟着,我知道他这是对风老爷子不灭的忠心,便也没有拒绝。砚儿听说我这一去要停留数天,便也跟了来,此外,阿德还带了三五个风府影卫,而从京城带来的影卫无息、无嵘、无漠我也带在了身边。
马车奔波半日,直至深夜才到达丝城,阿德经车熟路地领着我们在别苑住了一宿。
虽是生地,可连日疲惫,这一觉却也睡得极沉。
翌日,天刚放亮,就被外头的嚷嚷声吵醒。
别苑并不大,典型的小四合院,是以出了房门,便知道是院门外聚集着不少人在嚷嚷喊门。
别苑的人都聚集在雪地里,却没人敢去开门,我站在廊下扬声问:“怎么回事?”
阿德回头见是我,便跑了过来:“少夫人,也不知是谁放出的消息,这一大早的,那些订货的商家就全都赶来了别苑,这可如何是好!?”
这就有意思了,按理说,我昨晚深夜才抵达丝城,知道的人没几个。更何况,依风家的财势,不过是烧了一个布庄,经商讲的是信誉,这种毁约自毁牌坊的事自是不会发生,赔偿也会清算下来,自然用不着他们这么急匆匆来闹事,生怕逃了债般紧凑。
所以……我凝了眉望着风雪的雪野:他们想知道什么?他们在急什么?
着了披风,我示意门丁:“开门!放他们进来!”
阿德迟疑了一下,虽有些忧虑,还是让人去将门打开。
廊下,一桌一椅,我面对院子正经端坐,院子里厚厚铺就的白雪被踩踏地脏乱不堪。
门忽然大开,似乎有些出乎门外人的预料,不过刹那的愣神后,便蜂拥而入,白雪铺就的院子,顿时被踩地更乱更糟。
阿德带了人守在我面前,生怕冲突起来伤了我。
有人见我一个女子,立即叫嚣着带头嚷起来:“你又是谁?风政呢?布庄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见他?”
阿德怒道:“这是我们风家的少夫人,休得放肆!”
“少夫人!呵!”有人冷笑:“出了这么大的事,就派了个女人来走过场,风家还真是财大气粗,根本不把一个布庄放在眼里啊!可怜了我们这些小商小贩,却全靠这口饭养家糊口,你们这一出倒当真是要逼死我们吗!”
这一通话下来,顿时群情激愤,推嚷着就要上前来,眼看着局势就要失控,我正要说话,却有一道声音突地插了进来:“嚷什么,本少爷倒要听听看,我们风家怎么逼死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