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奴才,葶儿该告诫的也告诫了,可主子不听,她也没办法,她便只好点点头,扶着红缎出了屋子。
房间里,只剩元娘一人了,她盯着窗外的树影,淡声呢南:“月娘,你死是你咎由自取,可千万不能将我们出卖了,若是你真敢胡说八道,那也别怪堂姐我心狠手辣,容不了你等到浸河那日了……”
元娘整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的,突然,她眸光一闪,眼睛突然捕捉到一抹娇娇怯怯的陌生小身影,她眼眸一眯,盯着那丫头问:“你是谁?”
小丫头颔了颔首,一脸老实巴交:“少夫人,奴婢是新进府的小桃,是葶儿姐姐让奴婢是来清理地上这些碎片的。”
元娘嗯了一声,看了看天色,便不疑有他的出了房间……现在这个时辰是她的女儿该喝糊糊的时候了,她每天都要亲自去监督。
待她一走,那叫小桃的小丫头即刻从怀里掏出个包小药包,然后快速的藏到大衣柜下层的最里面,她的动作很快,手脚也很麻利,做完后,她又继续回到原本的地方,拿着扫帚,扫着地上的碎片一路出了屋子……
元娘赶到嘤园时,就听到里面嚎啕的哭声响彻半空,她急忙进屋,竟看自己的女儿正跌坐在地上,头上,身上,磕磕碰碰的满是灰尘。她吓了一跳,急忙冲过去抱起女儿,嘴上轻哄着:“巧儿乖,巧儿乖,娘亲抱抱,娘亲呼呼,不痛了,不痛了……”
已经一岁半的巧儿吸着鼻子,糯糯的声音黏糊糊的喊着:“娘……痛……娘……痛……”
元娘心里一阵酸楚,朝着外面就吼:“人都死到那里去了?竟然让小姐一个人呆在屋子里?你们不要命了?”
过了好久,外面三三两两的丫头才急忙从西苑赶回来,元娘登时愤声训斥:“谁给你们的胆子,竟然将小姐一个人丢在房间里?要是小姐出个三长两短,看我不扒了你们的皮。”
几个丫头委屈的垂着脑袋,奶娘见状,一脸为难的道:“少夫人,奴婢们本也是好好伺候着小姐的,可……可茹姨娘说廷少爷爱吃奴婢的奶,要奴婢过去给廷少爷喂奶,茹姨娘还说,东苑的丫头们都是训练好了的,索性就全都到西苑去照顾廷少爷得了,也免得再训练一批,也花时间……”
元娘拧着眉头,喝道:“那又如何?她有病你们也跟着犯糊涂?我巧儿是长女,你们都是我东苑的人,东苑是什么,就是嫡苑,她茹姨娘不过是个姬妾,念头都打到我头上来了,你们几个,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许再去西苑,少爷问起,让他直接来找我,现在立刻带小姐去梳洗,若是再让我看到你们怠忽本职,不好好服侍小姐,一个个都给我滚出汤府去。”
奶娘与丫头们一听,哪里还敢辩驳,当即抱过巧儿,匆匆出去房间。
待一溜烟的人都走完了,元娘才跌坐在凳子上,脸色难看,唇瓣紧咬的瞪着西苑的方向,面露冰冷的哼着:“这是你逼我的,茹姨娘,我会让你知道,这汤府到底是谁做主。”
葶儿做事手脚倒是一贯都快,只是第二日,她便疏通了刑部大牢的牢头。
午时刚过,汤府的马车便停在了刑部衙门外,元娘掀开车帘,看了眼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有些不虞的蹙着眉头:“真是晦气,怎么好好的下雨了?”
葶儿打起纸伞,扶着元娘下了马车,门外牢头早已静候,看到元娘来了,牢头立刻面露讨好,口上阿谀奉承道:“汤少夫人真是仁慈宽厚,那犯妇人本是不许人探望了,可汤少夫人念及姐妹之情竟然还肯来看她,我们这些做小的看了也是感动得紧,汤少夫人小心脚下,刑部路乱,您别惊着了……”
元娘烦躁的拧了拧眉,顺眼看了葶儿一眼。葶儿接收到主子的命令,当即从怀里掏出锭银子,塞到牢头手里,笑呵呵的道:“难为哥哥这么大冬天的给咱们引路了,小意思,给您买点暖身的酒喝。”
牢头登时笑得见牙不见眼,更家卖力的为她们开路……
刑部的大牢,是出了名的“只进不出”,前头牢头刚打开牢门,下一秒,凄厉的尖叫声便从里面飘了出来。
元娘登时吓得倒退一步,那牢头忙道:“对不住,对不住,惊了少夫人您了,您别怕,那人是用锁链扣着锁骨的,跑不出来,您往边上移移步子,别被那污秽的东西碍了眼。”
元娘松了口气,余光瞟了木栅栏围着的水牢房,看着里头炉盆熊熊烈火,她心不禁咯噔一下,到底是女人,就算见惯了大风大浪,这些折磨人的工具,还是让人心有余悸的。
加快步伐,在葶儿的搀扶下,元娘极快的越过重重牢门,最后停在了最里面的一间牢门外。
“就是这儿了。”牢头殷勤的打开牢门,元娘缓步走进,只见稻草满地的牢房里,月娘穿着破旧的狱衣,脸色蜡黄,发丝凌乱,浑身还发出阵阵恶臭的跌坐在稻草堆中。
进来这里八九天,最开始月娘还会拼命求救,希望有人可以救她,可是过了这么多天,再多的心性也被磨光了,她整个人就像水沟里的老鼠,湿湿嗒嗒,骨瘦如柴,浑身充满了让人厌恶的气息。
月娘没有抬头,那种绝望而痛苦的感觉让她撑不起半分力气,元娘看在眼里,眼眸微眯,看了葶儿一眼,葶儿立刻又塞了锭银子给牢头,牢头也识趣,转而就出了牢房,将这狭小阴沉的空间,留给了三个女人。
“你还好吧。”元娘蹲下身子,一双美眸满是怜悯的看着月娘。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月娘就想被打了鸡血一样,瞬间惊醒,她脑袋豁然抬起,看着近在咫尺的元娘,嘴唇颤抖,继而大哭起来:“大堂姐、大堂姐你终于来了……我还……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我还以为你……我……”
“好了好了。”元娘不顾恶臭的一把搂住她,任她的眼泪蹭在自己身上,一脸怜惜的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不是叮嘱过你不要冲动吗?你怎么不听我的,看吧,把自己弄成这副德行,就是再喜欢那个尚言清,也要选选时候,非要在这个当今的关口做这等事,这不是自找死路吗?”
月娘哭了一阵,迷茫的抬起头,脏污恶心的脸庞皱得紧紧的,突然,她一把推开元娘,不服气的喊着:“你什么时候叮嘱过我?我进晏府后,天天过着要死不活的日子,我找人给你送信,你却不来,我到你府里找你,你府中守卫还将我拦住,若不是你对我如此狠心,我会自己动手,我会做这件事吗?我会把自己害成这个德行吗?这都怪你,都怪你……”月娘越说越激动,最后整个身子都颤抖了起来,她眼中的泪似乎也流干了,剩下的只有浓浓的愤怒。
元娘蹙眉,疑惑的看着她:“我不是叫了人给你送信,让你先等等,等我找到了时机,就去救你。”
月娘咬着牙冷哼一声:“救我?我根本没收到你什么信,现在你说什么都行了,反正我也坐牢了,衙差说,过了三月,河水解冻了,就要把我送去浸河,你满意了,这下你满意了?”
元娘一把抓住她的肩头,想让她冷静点,可月娘此刻已经疯狂了,哪里还有理智,她挥开元娘的手,豁然起身,发狂一样朝她扑来,想要掐死她似的。
元娘大惊失色,葶儿急忙冲过去拦住,可月娘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一把挥开葶儿,铁一般的手指直直的掐住元娘的脖子,眼睛发红,恶狠狠的喊着:“都怪你,都怪你,要不是你,我不会死,我不会死……”
元娘只觉得呼吸困难,她挣扎了两下,眼珠子一转,几乎是用挤的,断断续续挤出一句话来:“你……你现在……不是……还……没死……吗?”
月娘手劲嘎然一松,像是突然恢复了理性,她后退两步,愣愣的看着急喘粗气的元娘,迷茫的摆摆头,迟疑的问:“你……你会救我出去?”
元娘咳了两下,点点头:“当然会,我们……是姐妹。”
“姐妹?”月娘像听到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她突然仰天大笑,继而笑中带泪……紧接着,她睁开眼睛,猩红的眼睛布满血丝,她吞了口唾沫,淡淡的说:“好,我再信你一次,你一定要救我,一定要……否则……否则你们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元娘眯起眼眸,冷眸看着她:“什么意思?”
月娘斜勾唇角,淡哼一声:“现在你还不用知道,如果你救不出我,你就会知道了,全大崇国的人,都会知道了。”
元娘心中泛冷,她深吸一口气,面上荡出薄薄的笑意,她上前一步,拍着月娘的肩膀,保证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
月娘看她一眼,继而别过身去,蹲进了墙角:“我累了,你走吧,不过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元娘目露狠戾,继而微微一笑:“你就安心等着我吧。”说完,她便转身出了牢房。
外头,见钱眼开的牢头正规矩的守着,看到她们出来了,他立刻锁上牢门,再一路迎着她们出去。
可到了牢门处,元娘却突然脚下一停,眼睛看向水牢房的方向,轻声询问:“这里面,都有什么刑法?”
衙差愣了一下,却还是当即回道:“法子是不少,比如剥皮,腰斩,车裂,俱五刑,插针,活埋,鸩毒,灌铅,刷洗……多了去了,但是普通的犯人一般都用不上。”
元娘阴森的勾起唇瓣,看着牢头,笑得美如梦幻:“鸠毒不错。”
葶儿深知主子秉性的,她先愣了一下,后才犹豫着又从怀里掏一锭金子递给牢头,云声说:“就鸠毒吧,大哥聪明,应该知道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