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天皓轻一声,上前一步:“袁夫人大量。”
大太太将三娘拉到身边,又看着晏天皓笑着说:“去年也是这么突然,今年还是这么突然,小公爷可是专给人出惊喜的。”
三娘有些得意的笑了笑,脸颊微红,凑近大太太耳边,声音却还是有些大的说:“十月中宫中有场赏秋会,国公大人说什么也不让天皓哥哥送我回来,可我车马都出城门了,天皓哥哥竟然追来了,说是有什么后果以后再说,说是……怕我路上危险,定要亲自送才放心。”
大太太早已笑得花枝乱颤:“小公爷客气了,我家三娘哪里值你这般费心?”
晏天皓也笑得明朗:“不碍事的,晚辈也多久不见袁世弟了,也惦念去年与他一同玩乐,畅谈诗词的时候了。”说到“诗词”二字,他咬字特地重了些。
五娘心头一颤,手心都在冒汗了。
三娘有些不满的嘟囔着嘴:“天皓哥哥,你明明说是专程送我的,怎么一回头,原来是惦念着我大哥的,我倒成了顺便了。”
大太太嗔了三娘一眼,觉她无礼了……
可晏天皓却突然一声笑意:“是,是,是,专程送你,是顺道看看你大哥而已,你怎么能是顺道。”
三娘努了努嘴:“这还差不多。”
两人的互动亲昵无间,大太太看了自然满意极了。散了后,五娘第一个跑出门,急急的就冲回了西稍院儿,就跟后头又豺狼在追似的。
晏天皓看她背影一眼,若有似乎的笑了笑,眸光却带着些寒意……
因为之前不知道晏天皓会一道来,因此也没让别房的人一同过来,只是让了本院儿的人出来接见,因此五娘一走,大太太又命人领晏天皓去客苑儿后,堂屋里就只剩下,大太太,三娘,程妈妈、郑妈妈四个人了。
三娘见这会儿没外人了,才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递给大太太:“这是长公主千叮万嘱我一定要交给母亲的,还说不能让外人看到,不想节外生枝。”
大太太疑惑的接过信,展开一看,越看到后面,她脸上笑意越重,一信看完后,她早已开怀不已,对着三娘就说:“长公主的意思是,等明年你十三岁了,就派人来定了你与小公爷的亲,只是事儿终究没到那一日,就低调些,因为国公府的董姨娘也一门心思在小公爷身上打转,就想安插自己的人进国公府,所以让咱们静心等候,切勿露了口舌。”
因为做贼心虚,深怕被人上门寻仇,因此五娘连着几天都过得很紧绷,早上请安后,就乖乖去家学,走到哪里都一定要找人陪着,下午下课后,死也不到处跑,一个劲儿的就回西稍院儿,然后关上房门,等着晚膳前给大太太请安后,就回来默默的吃饭,然后收拾收拾静静的睡觉。
这样两点一线的日子足足过了三天后,五娘惊喜的发现,好像这法子当真不错,三日里,竟都没让她遇上灾星晏天皓。
可总这么在屋里藏着掖着也不行,府里各院儿的人都要交际,太夫人那边至少几天也要过去一次,因此避无可避。这日清晨给大太太请了安后,五娘让七娘替她给先生告假,紧脚的就带着粉憧、雪婵,去了百善堂。
根据她的观察,与耳闻的一些小道消息,好似那个晏天皓每日都是过了巳时才起床,而这会儿才辰时刚到,她就算在院子里乱逛,只怕也碰不上他的。
因此五娘一路上走得放心,可刚走到百善堂门口,她却突然眼皮发跳,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睑,有些迟疑的望着眼前的院门儿,心里竟有些踹踹。
“小姐,怎么不走了?”粉憧在后疑惑的问。
五娘抿唇咬咬牙,还是上前一步,跨进了院儿里。
边走,她还边自我安慰——眼皮跳可能是因为早上没睡好,这两日的压力有些大,因此睡眠不足也正常,不一定是有不好的事要发生,放心,不怕。
香染带了五娘进屋,就说太夫人与唐妈妈一早起来就去了小佛堂,要一会儿才过来。
五娘笑着应允了,就乖乖的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一阵轻慢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传来,五娘挺起精神,眼睛对向门槛处,等候着太夫人进门……
衣袂初现,太夫人今日穿了身藏青色,绣着竹花缠枝,款式简洁的秋装,虽说渝州的十月还有些闷热,通常都是十月底,快十一月了才正式入秋,可老人家经不起折腾,这么快穿多些也不奇怪。
抚送太夫人进屋的,不是唐妈妈,而是一袭白衫,俊朗挺拔的男子身形,五娘看了那男子一眼,顿时浑身一震,久久无法回神。
晏天皓只觉得一股灼热的视线只打在自己身上,他眉梢一抬,一双如大海般明透,好似什么都能被他看穿的墨眸,便与五娘“热烈”的目光相撞,却仅仅一晃,他又若有似无将视线转开。
五娘脸上明显有懊恼之色,她紧握双拳,却还是乖乖跳下椅子,上前对着太夫人福了个身:“小五给太奶奶见安。”
太夫人并没笑,脸上还带着些深重的郁气,只敷衍的抬了抬手:“好了。”
五娘抬起身,不解的看了看太夫人局促的脸色一眼,清眸一转,又看向旁边的晏天皓,却见晏天皓嘴角噙着笑,正用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明媚笑意看着她。那个笑意,就像花猫终于逮到了狡猾的老鼠,那是雀跃的笑意。
太夫人好似心情不太好,平日见了五娘好歹也能说几句话,可今日只匆匆敷衍两句,就遣她走了,五娘如蒙大赦,正想拔腿就跑,却听身后晏天皓的声音也相继响起:“太夫人,我也先走了,这一大清早的,打扰了太夫人清休,是我的不是了。”
太夫人叹了口气,摇摇头:“哪里怪你?你母亲的信一来,你就一大早的给我送来,是我耽误你了。”
晏天皓轻笑:“太夫人哪里话,给您请安本是正常,倒是晚辈贪懒,平日起得晚,今日也就寻摸的一天而已。”
太夫人没说话了,只挥手让他也离开吧。
五娘出了百善堂,几乎是用跑的往外走,雪婵跟在后头抱怨着:“小姐,晚都晚了,这会儿赶也来不及了,况且您不是让七小姐顺道给您带了假给先生,还何必这么急着?”
五娘没说话,只一个劲的走,可还没走过小竹桥,却见前头迎面而来的竟是长哥儿与晨如,没法子,五娘只好停下步子,招呼一声:“大哥好早。”
长哥儿今日穿了身黛蓝色褂袍,材质轻然,是件夏装,猛然与五娘相遇,他也有些狐疑:“五妹怎么这会儿还在院子里闲逛?不去家学吗?”
五娘面颊一红:“刚去了给太奶奶请安,这会儿正要过去呢。”
长哥儿手上的折扇一敲掌心,笑了起来:“正好正好,你也别去了,既然都请了假,那顺道就与大哥一同去找了晏世兄,再去雀崪庭赏秋、吟诗不是更为雅致。”
五娘一听,连连摆手:“不用了,大哥与世兄的话题,小五哪里插得上嘴?还是不扰了两位的兴致了。”
她说完就急忙想走,可长哥儿竟伸手拉住她:“碍,你诗词学赋哪里不好了?与我们怎么说不到一堆去,好了好了,就这么定了,你随着大哥,大哥保不住还害你?”
旁边的晨如见了,就笑嘻嘻上前一步:“谁说不是,五小姐就不要推辞了,您与大少爷,可不是外人。”
可她与晏天皓是外人啊!
五娘刚想出言再次拒绝,可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如玉石碰撞般温润轻和的声音:“你倒是替我拦下她了,刚刚从百善堂出来,也就前后脚的功夫,她倒是跑得好快,让我有话都来不及说。”
五娘只觉得后背一凉,一种机灵的老鼠终于也还是被花猫抓住了的感觉。
长哥儿哈哈一笑:“我还正想去客苑儿找你,倒不想你是去了太奶奶处,可算在这儿遇着你了,要不我还得多跑一趟。”
晏天皓笑着慢慢走近,待五娘能从头至尾看清眼前男子高大挺俊的身形时,她终于认命的垂下脑袋,一只不想被吞掉的老鼠碍于现实,还是放弃挣扎,束手就擒了。
“也不怕,清早的天气好,多走走也不怕。”说完又转过眼眸,一瞬也不瞬的盯着五娘,翩然一笑:“五世妹可走得好急,让我一肚子的话都没找着时候说。”
五娘脸色一变,有些尴尬的垂下眸,想躲避他审视的视线,只说:“世兄过言了。”
晏天皓不依不饶的紧盯着她:“我可没有过言,上次袁世弟给我捎的东西,我可是都看了,倒是觉得你的笔锋笔触,与我一位朋友写的,极为相似。我那位朋友在你二姐的新婚之日也在场,事后也暂住的客苑,不知五小姐可想知道是哪位?”
五娘喉头一阵干涩,却还是勉强撑起笑意,淡淡的摇头:“既是世兄的朋友,我女儿家也不便多问。”
晏天皓轻哼一声:“她也是位姑娘,你当真不想知道?”
五娘猛摇头,只一心想走:“如今时辰当真晚了,我还是先走了,若是一整日都不露面,先生可是要责罚的。”
晏天皓上前一步,横身拦住:“相请不如偶遇,五世妹也是爱诗之人,不如同我们一道去雀崪庭品诗论画,不是乐哉吗?再说如今巳时未到,若五世妹非要回去,晚些回去不就行了?”
“可是……”五娘还欲解释什么。
长哥儿见状,朝晨如使了个眼色,晨如呵呵两声笑意,就上前亲自牵起五娘的手往前头带,边走还边说:“既然大少爷与小公爷都如此兴致勃勃,五小姐就随道一块儿吧,耽误不了多少时候,就算是家学,过了午时也是要用膳的。这会儿特地赶过去,也着实小题大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