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独孤湛的语气里面带了一丝不耐烦的意味,他不知道自己执意要把这个小丫头带在身边是为了什么。
也许是为了用她做人质,他不断地跟自己说,也想让自己相信,可是他知道这不是真的答案。
他俯下身望着沉沉睡着的宛眉,初升的晨曦透过帐篷的缝隙照进来,映得她的脸颊仿若透明般白皙,这个小丫头昨晚上翻来覆去折腾一宿,现在倒好,一大早倒是睡得七荤八素的。
他的目光一冷,为自己胸中突然涌现的类似柔情的心情一怔,他竟然会像一个傻瓜一般盯着这个小丫头发呆?
他这是怎么了?
本来,他可以默默地混在宇文爵的队伍中作一个吃闲饭的弓弩手,他也可以索性逃离这里逍遥天下,可是他却选择了貌似最困难的一条路……
宛眉公主,会成为北海国的太子妃。
他还记得十五年前,他遇到的那位气宇轩昂的一国之君,在朝堂上宣布的旨意,那个他的妃子刚刚生下的女孩儿就这样被打伤了和亲的烙印。
当年的他还是一个小孩子吧?随军到这掖成混吃混喝已经十五年了,眼中的婴儿一日日的长大,渐渐出落成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军中的将士,尤其是宇文将军选定的将来会陪伴公主远嫁得将士们,早已经把这小女娃当作了神仙来崇拜,这些血气方刚的青年对公主的爱慕之情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这个女人是他们今后要付出生命去保护的,可是这些人里面不包括他。
女人……他的嘴唇弯成好看的弧度,他独孤湛在被那个所谓的父王送走的那一刻,当他离开母妃的怀抱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一件事情——他长大之后不要爱上女人。
等他终于遇到朱润之——这个神情沉静的夏禹国帝君的时候,他更明了了一点——作为一个男人,一个强势的男人,不会允许自己去爱上一个女人。
女人可以宠、女人可以哄、女人可以像易碎的瓷器一样被保护,但是女人不能去爱。
他的母妃被那个自称为是他父王的男人爱上,那个男人可以忍受妻子被抢的耻辱,却无法忍受自己深爱的女人却爱上了劫掠她的强盗。
所以,他独孤湛的存在,还有他湛蓝色的眼睛,无时无刻不是在提醒着父王那个耻辱。
在独孤湛慢慢的长大的这些年来,他以一个男人的视角去分析解构,结果他得出的结论是——如果他是他的父王,也会放不开。
这放不开,前提都是因为他爱上了一个女人。
他还记得那个自称是他父王的男人每每望着他的时候,眼神里慢慢冷硬起来的光芒,他还记得,那个男人咬紧牙关,命令桀骜不驯的部族首领向他——这个名不副实的世子下跪时候语气。
仿佛那些部族领袖们此刻不跪,下一刻人头就要落地一般。
那是一个骄傲的男人,即使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不是他的儿子,可是他就有办法强迫所有的人都承认他。
这样的隐忍……即使是一般的升斗小民都不屑去做的吧?
那个男人是爱着母妃的,似乎,只要有了爱,强硬如北海国的可汗那样的男人,也会变得软弱。
但是,那个夏禹国的国君却不一样,他也许在文治武功这两方面,偏重于文治,可是独孤湛却在朱润之的身上看到了比父王独孤永裕更加强势的霸气。
那种气势,就是帝王之气吧?
也许,只因为他没有爱上任何女子,他还是一个拥有独立身心的皇帝。
“帝王家,根本容不得这等儿女情长。”
他还记得朱润之面对他的质问,幽幽的回答,眼角唇边,满满的都是失落……
可汗毕竟只是可汗,跃马横刀、弯弓射雕,强则强矣,却略显胸无城府一些。
独孤湛笑着摇摇头,自从过了二十岁,他就常常的想这些问题——所谓的帝王之术,其实就是言行不一罢了。
朱润之所谓的两国和亲之举,其实不就是为了稳住北海国不断侵扰国境的活动吗?
而他,为什么要想这些?
他的目光挪到宛眉仍然沉沉睡着的脸庞上,这个女孩子是他那个弟弟未来的妻子,前提是,他这个当仁不让的嫡出长子没有突然出现的话。
假如他那个欲除他而后快的父汗发现他没有死,他会马上命令手下的人乱箭射死他,还是咬紧牙关仍然承认他?
如果真的是后者,这个小女人似乎就是自己的妻子了?
妻子……
呵呵……这个认知似乎突然让他独孤湛想到一个理由回去夺那个汗位,嗯,似乎天下很多的事情都是因为一个女人。
而……女人,他如果想要一个女人,哪里还用抢太子位这么麻烦?
这个女人现在不是就在他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