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短短的一瞬间里,长淮心思百转,她想果断伸出手,揭掉自己的面具。然后特别镇定地对他说,“浮生,你看清楚,我是长淮,不是唯。”然而这样的话,浮生会马上醒悟过来,推开她转身走掉吧?
最后她一句话都没说,垂下眼帘,遮住所有情绪,波澜不惊地默认了浮生的错认。
未曾想,浮生看了她一会儿,竟如受了委屈的孩童般哽咽出声,长淮错愕地抬眼,却没有看见眼泪。只是不住地哽咽,而没有一滴泪水。后来的后来,在独自度过更加漫长的岁月以后,长淮仍然觉得这是她能所见过的最为悲伤的哭法,悲伤到连眼泪都枯竭。
她想了想,上前一步,轻轻抱了他一下,他整个人都僵住了。长淮刚想说点煽情的话,却突然被人拉住衣角,然后是魔音贯耳——
“二姐,浮生哥哥,你们在做什么?”
“咳咳!”长淮赶忙松了手拉开距离,摘下面具,就看见某只眼睛奇大的小团子正殷切地注视着她。浮生的眼神渐渐清明起来,目光只淡淡掠过她,转身隐入人群的背影无限寂寥。
“子安,”长淮特别慈祥地回头,然后特别温柔地剜了一眼小团子,“方才去哪浪了?好玩吗?”
小团子有点怕怕地看看她,而后忽然想起什么,眼里顿时含了两泡泪水,“二姐你骗人!皮影戏一点都不好吃!”
长淮扯起谎来面不红耳不热,满嘴跑火车,“你去的是哪家?只有城西老吴家的皮影戏才最正宗嘛!”
“真的?”小团子泪眼婆娑。
“我弟,你太让姐姐伤心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长淮左顾右盼,作淡定状。
直到了五更,人群才渐渐散去。长淮把玩累了已经睡得东倒西歪的小团子丢给尾随的暗卫,转身的一瞬,瞥见不远处花树下站着的人影……竟有几分像沈越。还有一人裹着类似于蛮夷人的服饰,面上覆着诡谲的鬼面具,眼角点着两抹凄厉的红,似是勾魂的艳鬼。
长淮想靠近些看看,哪知鬼面具低声对沈越说了几句什么,而后极恭敬地行了个不似中原人的礼节,就迅速离开了。灯火影影绰绰间,那人的神情看不分明。
那真的是沈越?无论在哪个朝代,后妃都不能随意抛头露面的吧?长淮眨眨眼,还是转身走了。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她隐隐觉得她走的时候,那人是一直看着她的。
回宫后长淮又想起浮生,偷偷去找他,这才想起来她根本不知道浮生住在哪。护脉龙本是神物,不食人间烟火,自然应该是不需要睡觉的。无奈只好回了寝宫,见小福子在外间睡成猪,就没喊他服侍,自己胡乱拾掇拾掇就睡觉了。
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正午。
长淮梦见自己在棉花糖做成的海里游啊游啊游,连呼吸都是甜甜的。忽然有一缕白白的棉花糖迎面而来,她一个躲闪不急就被堵住了口鼻……没、没法呼吸了!长淮猛地睁开眼,就看见沈越放大了的俊脸。
“沈沈沈……”长淮结巴。
“阿淮啊,”沈越狭长的眸子危险地一眯,威胁道,“该叫我什么?”
“父、父君。”就着沈越的手坐起身,长淮状似无意提及,“昨天晚上……”
“嗯?昨天晚上怎么了?”沈越毫不在意地给她正好寝衣的领口,退后一步,嗤笑,“这么大个姑娘了也不知道避嫌。”
“没什么,”看来昨天那人不是他,那会是谁呢?长淮惊疑不定,却也宽下心来,笑嘻嘻回,“这是我的寝宫,是你不经允许闯进来……何况你不是我爹么?看一下有什么问题哎哟!”
沈越一个爆栗敲下去,一点都不手软,笑笑地问,“你刚才说什么?”
“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