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四日午时,沈天玑的楼船如期到了涿州。
涿州隶属于河北路,东临固安,西接涞水,自古就被称为京畿南大门,是京城通向南部诸路的咽喉之地。这样地势险要的地方,自然也十分繁荣。
沈天玑前些日子尝了沧州一带新鲜的金桔,觉得口味不错,这会子听说到了涿州,便吩咐李妈妈让楼船靠岸片刻,又让碧蔓上岸去买些时令瓜果上来。
碧蔓倒是少见沈天玑如此嘴馋的时候,不过也是,船中固然吃食水果样样俱备,可放了这么些日子,总不如刚摘的新鲜,口味自然也差了一乘。
因此时码头上停泊的船只太多,沈天玑所在的大船不好靠岸,碧蔓便换了一只稍小的船,由几名熟练的撑船人送去岸边。
外面天高气爽,秋阳灿烂,大雁结队而飞,江面潋滟仿佛洒了一片碎金,再加上水气蒸腾,远处涿州城的楼屋建筑隐隐绰绰,一片漠漠岚烟,仿佛仙境一般。沈天玑瞧着心里欢喜,便着人将她屋内的紫檀木如意云头书案并上同套锦缎软垫矮圈椅搬到外面,铺纸执笔,想要将这秋阳下的江天美景画下来。
青枝在一旁瞧着,乐道:“景由心生,奴婢瞧着姑娘是因快回府了才如此有雅兴吧?奴婢过去可从未见过姑娘这般主动开口要作画呢!”
“你家姑娘虽不擅作画,但等闲画个天空大雁什么的还是可以的。”沈天玑笑着答了一句,头却未抬,神情认真地正用狼毫细细勾勒着什么。
李妈妈拿了一件银红色海棠缠枝纹刺绣羽缎斗篷出来给沈天玑披上,言道:“外头风大着呢!姑娘可得多穿着些。”
她朝沈天玑的画上一瞧,惊奇道:“姑娘画的这是蝴蝶么?老奴从未见过蝴蝶也能排成整齐一队儿的,倒新鲜呢!”
闻言,青枝忍不住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沈天玑有点受打击,她指着画中的大雁可怜兮兮朝李妈妈道:“这……这看起来像蝴蝶?我画的明明是大雁呢!”
李妈妈这才晓得青枝在笑什么。她仔细瞧了瞧那水墨勾勒的痕迹,实在瞧不出是大雁的模样,只得宽慰道:“姑娘能画画已是不错了,哪里能样样精通的?”
沈天玑点头,又朝还在乐个不停的青枝投去淡淡一瞥。
青枝忍住笑意,开口赞道:“姑娘能画出蝴蝶来,也是不错的呢!”
“行了,如今越发大胆了,敢嘲笑起你主子了。”沈天玑说着,搁下笔,将那画卷起,又用一根丝带细细绑住,“写字画画本只是怡情罢了,至于写得如何画得如何,我也不是要去考科举的人,何必如此在意?”
李妈妈听了连连点头道:“姑娘说的极是。就是这个理儿。”
这时,碧蔓的小船逐渐返回,她回到沈天玑所在的楼船,却是两手空空。
“咦,让你买的东西呢?”沈天玑问道。
碧蔓却是一脸愤慨,气愤道:“不知是什么人的船队,好大的阵仗,竟把整个码头都霸占了!奴婢就是换了小船也上不去岸呢!”
原来涿州码头平日里并不像此刻这般,层层叠叠满是船只。今日是因一位身份显赫的贵人在此处暂时停泊,护送这位贵人的数十只船都停在了此处,才使得其他船只都靠不了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