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寒喝了一口茶，冷眼盯着李汉亭：“江山易改，秉性难移，我这个人怕是一辈子也改不了……你倒是变了，当年北伐先遣团的少校副营长，现在是华北治安军的中将师长！”
李汉亭一愣：“你消息倒是蛮灵通的嘛！”他自嘲地笑笑：“我这是遵从蒋委员长的训令……曲线救国。”
萧寒哼了一声：“信口雌黄，这些谎话，可能连你自己都不信！”
“依然锋芒毕露……不说这些了，”李汉亭在萧寒对面坐下：“我们分别有十年了吧？想起黄埔军校、北伐那些日子，我还记忆犹新……”
萧寒冷冷盯着李汉亭。
李汉亭笑笑：“你别不信，我时常想起你这个刚直不阿的好友，还有那个拼命三郎余彪！那时我们风华正茂，怀着一腔热血投身革命，歃血为盟……可惜呵，当年三个同窗好友，现在是天各一方，各为其主……”他突然问萧寒：“你现在是……？”
萧寒掏出证件，递给李汉亭。
李汉亭接过证件看着：“华北重光堂……土肥原贤二手下的特工？”他大笑一声：“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蒋介石在南京清党，任命你为我所在的团为上校团长，余彪为副团长，你学关云长挂印封金，跟着周恩来走了。老蒋你都不跟，更不会跟日本人。根据你的性格，和你刚才在楼下的所作所为，我断定你现在是这个！”他向萧寒用手比划出个八字。
萧寒淡淡一笑，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
李汉亭再次看着萧寒的证件：“老兄，我在来这儿之前刚得到北平日军司令部的通知，重光堂换了证件，凡持过去证件者，一律……”
萧寒看着李汉亭：“抓了我，向日本人邀功请赏？”
李汉亭：“话不要说得这么难听，我还不至于坏到如此地步……”
萧寒问李汉亭：“你告诉我这个，什么意思？”
李汉亭：“没什么意思。既然我都收到了通知，我想，渔阳的宪兵也就知道了……为了安全起见，要不要，我给你发个三十七师的特别通行证？”
寒冷冷地问道：“算了，别看你是个中将师长，你也是寄人篱下，还得看日本人的脸色！”
一句话戳到李汉亭的痛处，这不，作为治安军在渔阳的最高长官，什么人来渔阳日本人竟然都不告诉他。他沉默了一会儿，对萧寒说：“仗打了几年，现在中日双方处于胶着状态。逐鹿中原，鹿死谁手还难以见分晓！萧寒兄，关云长当年在曹营之所以能忍辱负重，是因为心中有汉……”
萧寒心里一动，李汉亭这个师，是华北伪军中装备比较精良，也具备一定的战斗能力，若能劝他阵前起义，将来打渔阳要顺利得多。想到此，萧寒的脸色缓和了。
萧寒：“汉亭，只要你悬崖勒马，不一错再错……”
李汉亭打断了萧寒的话：“今天不谈政治，来来来，我设宴和你痛饮几杯，以解这些年的思念之苦！”
萧寒：“改日吧，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
李汉亭狡黠地盯着萧寒：“他乡逢故知，乃人生三大幸事之一，有什么事比你我久别重逢的相聚还重要？”他奸诈地问萧寒：“让我猜猜……今天渔阳城非同寻常，你的出现，不会和将要到来的大人物有关吧？”
萧寒心里一惊，李汉亭过去就非常狡猾，长于算计，他不想让李汉亭觉察到自己要做的事：“既然我俩是各为其主，自然我的事儿是不会告诉你的，你也不用去胡猜乱想……哎，对了，你说有大人物来渔阳，谁？来干什么？”
李汉亭脸上现出为难地神情：“这有关军机……”
大街上响起警报声，萧寒估计是仪我诚也来了，他急着下楼：“还说是歃血为盟的兄弟，竟然守口如瓶！不讲也罢，那就对不起，我告辞了！”
眼看萧寒要走，李汉亭急速地思索着，这渔阳城里到处都是日本人的密探，要是他在渔樵斋私下会见八路的事情传了出去，日本人不会善罢甘休，不如……李汉亭贸然脸色一变，吼了一声：“慢！”
门外两名侍卫闻声推门进入室内，从屏风后面也钻出两名侍卫，都凶狠地盯着萧寒。
萧寒镇定地问李汉亭：“你想动手？”他毅然说道：“就凭你这几个侍卫？”他抽出腰里的双枪：“你知道的，他们不是我的对手！”
李汉亭里眼流露出复杂的神情，抓自己曾经的好友，他下不了手。还有，他从别的渠道得到消息，有个重要的日本人要来渔阳，宪兵司令大谷三郎竟然不告诉他，说明日本人并不信任他；连续几次进攻潼关，都未得手；扫荡太行山八路军的根据地，也接连兵败而归。这一切，动摇了李汉亭死心塌地追随日本人的信心，他开始寻找退路。此时他恍然大悟，自己召见曾桐，潜意识里就有跟军统拉上关系的意思。如今身为八路军的萧寒又在眼前，应该说是个绝好的机会，他岂能错过！想到此，李汉亭再次大笑，用笑来掩饰他眼里稍纵即逝的凶光：“你想哪儿去了，我是叫你别急着走……”他挥手让侍卫退下：“萧寒，渔阳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一旦有事儿，我在哪儿能找到你？”
事情急转直下，转危为安，萧寒也收起双枪：“我行踪难定，真要有事，还是我来找你！”
李汉亭：“好，一言为定，我的大门始终为你开着！这么说吧，在渔阳地区没有我办不到的事情，如果你……”李汉亭看着萧寒的眼睛：“有什么事儿的话，可以来找我！”
萧寒听懂了李汉亭话里有话：“我会的！”
李汉亭掏出一个证件递给萧寒：“这个，你用得着！还有，你要是见到余彪，请告诉他，我想见他！”
萧寒收下证件，听李汉亭再次提起余彪，欣然对他说：“同样，你若见到他，也请转达我对他的问候！”
掌柜的借送水走上楼梯，听到有人下来，赶紧藏在拐弯处。
李汉亭将萧寒送到门口：“乱世出英雄，我现在是要人有人，要枪有枪……你看有没有这种可能，你、我、还有余彪，在渔阳重新联手，闯出自己的天下？”
萧寒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地嘲笑：“人各有志，余彪我不敢说，至于我……心领了，”他向李汉亭抱起双拳：“后会有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