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孙野的声音在碟室的一片哀号声中依然清晰,他径直走到两名行刑手面前,手中“东宫行走”的金牌亮起:“看到了么,这是太子亲赐令牌。”
“太子?”两名行刑手闻声下跪,双腿在满是血污的肮脏地面上瑟瑟发抖。
孙野见到章庭湮被反绑在铁椅上,双脚被鲜血遮盖地不见本色,双脚上有六只脚趾的趾甲已被拔去,情况惨不忍睹,连他一个大男人也不禁皱起眉头。
“殿下来了,没事的。”孙野在她耳旁轻声说道。
虽然章庭湮意识有些模糊,仍向孙野点了点头。
眼前视线泛着昏晕,耳旁犯人们的哀号声依然还在,依稀看见行刑手们让开了一条路,一个高壮男人的身形,正在向她走来。
“殿下!”
章庭湮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身边的孙野惊呼一声慌忙跪下。
脚上的疼痛,连带着她的双腿都失去知觉,但木然中,她隐约感到有人碰到她的脚踝,她本能似的一哆嗦,然后那只大手,更牢地抓紧了她。
就算耳不聪目不明,她亦能感到空气的凝滞,她的血液也霎时凝固了一般。
凌少桀堂堂的太子爷,居然在这么多的目视下,替她裹脚?
她满脑子除了她的信念与快要逼疯她的疼痛,已再没有其他思想,当她张开咬破的唇准备说话时,便觉身上一轻,她温透的冰冷胸膛挨上他温热的脊背。
他背上她快步走出碟室,夜色黑透,她昏花的视线再也不能视物,她放下心来,至少暂时她不必再面对行刑手的一句句盘问,不必再用意志力去对抗难熬的酷刑。
终于可以放松她高度紧绷以至浑身都痛的肌肉,放心地,昏睡过去。
一路沉默,凌少桀背着昏睡的章庭湮步行走向长巷另一头,刚出长巷,御前老太监带着一队侍卫,正站在巷道出口。
“殿下,”老太监向凌少桀深深地躬下身子,“老奴敢请殿下留步。”老太监原姓安,人人称他为安总管,和许多宫人们一样,已很少人再识他原本的名字。
“安总管,”凌少桀目光清凛,桀骜里目空一切,“她是本宫的太子妃,尽管还未行大婚之礼,然早已册立,是有位份的尊贵之人。父皇心思本宫明白,无非是想从她身上得到点什么,但对尊贵的储妃动此大刑,到底有失斯文。”
“殿下莫动怒,太子妃触怒皇上,拒不配合东卫,皇上没将她论一个叛国大罪已算恩典,请殿下……”
“代本宫回去禀告父皇,他想要的答案,本宫自会给他。”凌少桀不再多说,无视着安总管与那队侍卫,他的路,除非皇帝亲自下令,否则东卫上下无人敢拦。
再醒来不知何时,明黄色格调的内室高贵华丽,单从用度的绸料颜色,就能看出主人身份无比尊贵。
脚上的痛回溯之后同样难熬,但这时她的脚已经过处理,上过药,包扎地很轻,血迹透过纱布,扎眼地很。
“你明知自己处境堪忧,竟还与父皇对立。”声音阴柔凛然,话落,凌少桀从黄帐后走出,修长手挑开帐沿,走入章庭湮视线。
章庭湮只在京城里见过凌少桀几次,但对她的印象极深,这个男人,只是一眼看去,便能觉出他生了一身的棱角,冰冷,酷冽,杀气。
偏头一瞧,她自嘲地笑了一声,“我别无选择。”
他抬唇,神情肃然,“一个大好前路放在你面前,你却偏偏要走一条绝路。天堂地狱,在你一念之间罢了。”
“天堂地狱,在你们掌权者手中,”她目光清透,写满着坚定,“你们一念战火,一念升平,举手投足关联着天下大计,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女子,我的天堂地狱太渺小了,不敢劳殿下费心。”
她将她的立场诉清,因为她不喜欢被人缠着,并不断质问她同样的话题。
“不要再拿你对天下的怜悯,来掩饰你立场上对天裕国的倾斜,”凌少桀抵在她面前,眼神锋利地像两道森寒的刃,“父皇没有以叛国罪将你论处,是他还留有一分余地,当年你以“为国承运”上位,你的存在,在很多人心里代表着东卫气运,眼下我们两国开战在即,这时若将你论成叛国罪,对我国上下会是极大的冲击,为此战带来极恶劣的前兆。”
“你这样说,不是会让我更加肆无忌惮?”章庭湮直视他无一丝感情的眼睛。
她见过凌少桀数次,大概只有在他是“采花贼”的时候,才有过属于人的气息吧。
前时他把她从碟室里背出时,绝不是他的人气,一个手段而已,只不过他想从她这里,得到想要的信息。
“不,你有忌惮。”凌少桀邪恶地勾起嘴角,“除了江家之外,你最大的忌惮。”
章庭湮瞳孔一紧,戒备地看着凌少桀。
“你的立场,改变不了这场战争,这是历史的必然。”凌少桀冷声道:“父皇会留下你的命,但他可以选择用什么样的方式留下你,是四肢不全的你,是满身伤痕的你,还是生不如死的你。然后等到我们攻入天裕,你便会知道,那时候,才是惩罚你的开始。”
“疯子,”章庭湮在那样惨烈的酷刑下,都不曾感到内心战栗,却在凌少桀的一句话中,体会到了什么才是深入灵魂的恐惧,它遮住了所有光明,侵蚀掉她的所有希望,然后,连她最后的苟延残喘也要残忍压榨。
真正的绝望。
“不要妄想着作最后的反抗,你的反抗,只会带来更多人的绝望。”
“你说的没错,”她在他的强势下颓然地收回目光,“我的情感倾斜在天裕国,但我同样记得自己是东卫人,我夹在这两难之间不得超生。我不能阻止生灵涂炭,但我可以用我的命,来表示我的抗议,我只有这条性命罢了。”
“本宫会让你知道,你的坚守是多么愚蠢,”他眼中渐渐升起狼性的火焰,一点点向她欺身而上,“身为东卫太子妃,心却在别国男人的身上,你让本宫颜面何存?让东卫情何以堪?”
她瞪眼他的眼,只能向床里侧挪去,每动一下,都牵带着伤处钻心疼痛。
“我倾向东卫是忘恩负义,我倾向天裕是忘祖叛国,左右都是我的错!”她紧紧地皱起眉头,忍住心头似割裂的痛楚,却忍不住冰凉的泪水充湿眼底,“自打我得知自己身份,一直在为东卫做事,我去刺探天裕国军事分布的机密,这是我对卫皇的忠诚,我拒绝配合战争,这是我对天下百姓的仁义,是死或是生不如死,我愿一人承担。”
“你承担地很起么?”凌少桀突然往前抵上,用力捏住她的下颌,喷火的眼中带着凛冽杀气:“就凭你一条性命?你可知在本宫与父皇眼里,你这条命,根本算不得一件筹码。”
“我早就说清楚了,我没有刺探到准确的军事机密,只因我在天裕的马脚越漏越多,很快超过了我能控制的范围,所以我不得不提前撤退,而卫皇给我的命令我尚未完成,所以我只能回东卫,并且早为自己算好了死路。”章庭湮脸上的悲凉像要溢出来,冷然笑道:“别费心思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章庭湮,你是个疯子,”凌少桀危险地看着她,“你居然敢在没有任何筹码的情况下挑战皇权,是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量,季长安么?”
那个熟悉到陌生的名字,是她心底永不释怀的痛,不可否认,她对天裕国的感情,有很大一部分来自于季长安,正是那个傲娇高贵,又温和体贴的男子,使她归乡之路充满了牵绊,也使她自从离开天裕土地的那刻开始,便失去了对生的渴望。
短暂的安静凝重肃穆,再后来是凌少桀深沉可怕的低哮:“你爱上了他。”
下颌传来尖锐的痛意,她从恍惚的回忆中醒来。
“你爱上了他!”凌少桀抑声吼道,在男人的定义里,自己的女人爱上别的男人,是对男性最大的侮辱,凌少桀不仅是男人,更是东卫未来的皇帝,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
章庭湮含泪凝视凌少桀,在他绝对的强势下,显得她的沉默,像是对自己的一种残忍。
她从不怀疑凌少桀的手腕,他完全会在盛怒时,亲手除掉她。
“你有没有和他苟且过?”盛怒下,他的质问直接蛮暴。
她不知该如何作答,并且,她失去了说谎的必要,想得知她是不是处子身,对皇宫内苑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你以为不说就没事了么,”凌少桀爬上她的床,将狼狈的她一举压在身下,“那就让本宫亲自来求证吧。”
他的动作粗鲁,不容反抗,章庭湮自知无路可走,心死地放弃挣扎,脚上的痛这时完全被屈侮麻痹,只觉得身上的重量如山,压得她喘不过气。
剥开她的外衫,露出她精致白净的锁骨,凌少桀眼中的****一瞬浓烈,若说方才他的举动是出于报复与愤怒,那么在他见到她迷人的身姿时所产生的欲望,便是真正出于原始本性了。
他有些后悔了,这样玉质冰肌的女人,他早该享用了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