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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流觞岛

怒龙江是天语大陆最长的河流,在梁国南境东流入海,距离入海口百里远的海面上有一座海岛,如果从空中往下俯瞰,海岛仿佛是怒龙江里流出来一个酒杯,故名流觞岛。

流觞岛方圆四百余里,岛上丛林密布,野兽盘踞,鲜有人至,是梁国东部沿海有名的凶岛。

凶岛上,有一座寨子,名曰萍水寨。

萍水寨位于流觞岛南部靠海,占地方圆数里,四周均由粗大圆木垒筑成高高的寨墙,以防御岛上的毒蛇猛兽。

寨内宽阔平整,有房舍数排。共百余间,房舍前面的广场上矗立着许多奇奇怪怪的训练器具。

自从上次在庙港镇半夜逃跑未遂后,苦娃就断了逃走的念头,乖乖的听从年先生的安排,第二日换乘海船来到了流觞岛的萍水寨,如今已在寨内生活了五天。

这五天里,陆陆续续的有和苦娃年岁相仿的小男孩到来,到现在为止,总计有一百零一个小男孩在此生活。

天还没有大亮,寨内广场上响起一通鼓声,一百零一个男孩在岛上大人们手中鞭子的驱赶下,睡眼惺忪的从被窝里爬起,涌到房舍前的广场上。

广场北侧的一座高台上,站立着两个让人看一眼都觉得害怕的人,苦娃到达此地已有五日,自然知道这俩人是谁。

身材高大的,戴着一只眼罩,年先生称呼他为“独眼”,是萍水寨的寨主。

另一个身材稍矮,拄着拐棍,一支腿短了些,被称作“瘸子”,是萍水寨的总训。

台下两侧站着十余个黑衣劲装汉子,是萍水寨的辅训师。

萍水寨寨主,“独眼”,扬起鼓槌在大鼓上猛地敲了一记,把台下孩子们的目光聚集后,举着鼓槌对着台下的一百零一个男孩训话道:

“好,今天人都齐了,你们这帮小崽子都给老子听好了,在来此之前,你们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那就是——孤儿,但是,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萍水寨的人了,你们当中有些人已经知道了,萍水寨是暗影门的训练基地之一,暗影门是干啥的呢,暗影门是专门杀人的,把你们弄到这里来,目的就是要培养你们成为杀手。”

独眼稍稍停顿,眯着一只眼扫视了一圈,接着训示。

“从今天起,你们将要接受训练,残酷的训练,训练时间为六年,六年后,你们会接受决定生死的考核,你们这些人,活下来的将十不存三,在你们的上一届,共有一百一十五人接受训练,考核后活下来的人只有两成,能否活下来,将取决于你们能否刻苦训练。”

全场很安静,落针可闻,台下有些孩子仿佛被独眼的话吓呆了。

独眼的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在训练之中,没有团结友爱,没有协作,你们之间只有竞争,生死之争,不要有任何的怜悯或者同情心,这些滥情的东西只会要了你们的性命。”

苦娃站在台下队伍的后排,能清楚的看到前面这些孩子的状态,有的双腿已经开始哆嗦了。

“来到萍水寨,你们就不要想着能逃出去,这里距离大陆最近的地方也有六十里远,你们如果自信能在海里游过六十里,大可试试,还有寨外的山林,就更不用想了,里面猛兽如云,你们的最终考核点就设在那里,现在你们进去,与找死无异,总之,最后能否活下来,取决于你们自己。”

“瘸子总训,你也训上两句?”独眼转头对身旁拄着拐棍的瘸子说道。

瘸子拄着拐棍往前走了两步,沙哑着嗓子说道:

“刚才独眼寨主所讲,都是事实,你们要记住,想活到最后,训练时就不要怕流血流汗。”

“另外,这几年暗影门会在你们身上投入大量的银钱,供你们吃穿、药浴、训练,这也是你们这些孤儿的机缘,闯过去了,你们将来就会衣食无忧。”

暗影门,苦娃从未听说过,但对于即将到来的艰苦训练,苦娃倒是有了心里准备,甚至有几分期盼,六年后如果自己能成为武道高手,就可以去青阳王府找那个王八蛋报仇了。

……

尽管苦娃从心里对训练的做好了准备,但真正开始的训练还是让苦娃感觉到,这不是训练,这是折磨,毫无人性的折磨。

萍水寨的伙食开的非常好,一日三顿,顿顿有肉,还不限量。每隔五天左右,所有人还能泡一次药浴,据辅训师们讲,一份药浴的药材费要四两白银,一两白银能买两石大米,四两白银差不多是乡村贫苦人家半年的收入。

三个月后,一场大雪降临。

萍水寨靠近寨墙的内圈,有一条青石板铺就的跑道,一圈的长度正好五里。

天刚蒙蒙亮,稚嫩的受训者们就已经挥汗如雨,奔跑在寨内的跑道上,跑道上覆盖着半尺后的大雪,已被少年们踩得只剩一层薄薄的雪水。

这近百个少年,无一不是光着脚。

为何要光脚跑?因为跑到最后,重量微不足道的布鞋,也会感到重愈千斤。

少年们如今都有一个好听的称谓,叫“青果儿”,意为还没有长成的青涩的果子。从一到一百零一,每人都有一个青果儿的编号,在这里没人会记得你以往叫什么,只称呼编号。

苦娃的青果儿编号为七十七。

才刚刚三个月,就有四个青果儿编号作废了,这四个青果儿因为“血喷心”累死在了跑道上,他们的尸体连同曾经的编号被扔进了大海。

这些青果儿,除了是孤儿外,还有一个特点,就是有适合修炼武道的根骨,当初被选中加入萍水寨,并不是天上掉馅儿饼,而是经过了“年先生”们的初步观察,体能、身材、智力都要合乎选拔的标准。苦娃当初就是被年先生仔细观察过后选中的。

苦娃赤脚奔跑着,步履稳健,不时的调整自己的呼吸,以期自己的跑动达到最小的能量消耗。

今天是第一次跑雪道,雪道湿滑,如果一不小心摔倒,连摔倒带爬起来,无疑会多消耗一丝身体能量,这一丝能量,也许就是支撑你跑完终点最后几步的能量。否则,你的生命有可能终止在离终点几步远的地方。

苦娃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小家境贫困,营养不够,身体机能比大多数的小伙伴们要差,而且这个短板不是一两天能补齐的,所以苦娃在吃饭时尽量比别人多吃,哪怕是多上一丁点儿,在泡药浴时,也尽量多泡一会儿,多吸收点药力,哪怕是多一分钟。

经过近三个月的积累,苦娃相信,现在自己的体能,应当在全部青果儿当中不至于倒数。

两个时辰后,萍水寨的跑道上,雪水已全部化成水,这水里也有青果儿们无数的汗水。

倒数第四圈时,青果儿五号,因连续摔倒几次,体力耗尽,倒在了跑道上,用双手抠着青石板在冰水中艰难爬行了三丈多远,便停止了。又有一个青果儿编号作废了。

青果儿们继续奔跑在跑道上,路过倒毙的青果儿五号时,只是稍稍偏离,绕行而过,没有人驻足,甚至都没有人露出一丝怜悯的眼神。

第四十圈,也就是最后一圈,苦娃勉力跑过了终点。

苦娃是第倒数第十七个通过终点的。

一圈五里,四十圈,共两百里,两个时辰跑完。

今天恰逢是药浴的日子。

苦娃拖着似灌了铅的两条腿,挨到了药浴区,找到自己的浴缸,一头扎了进去。

药液似针,刺激着苦娃的皮肤,然后是肌肉、脏腑。

累,累得都不愿呼吸,苦娃仰着头,看着雪后昏暗的天空,双眼发呆,脑袋里空空如也,也不愿费力去想任何事。

从浴场边上看,浴缸内的每一个青果儿都是一样的表情,都被四十圈二百里的路程折磨成了木头人,没有一双灵动的眼眸。

辅训师说了,明天开始,同样的时间只需跑完今天一半的路程,也就是二十圈。

对青果儿们而言,这二十圈将是一个更大的挑战,跑道上将毫无规则的摆放砖石圆木,而且一个月后,砖石圆木会换成铁蒺藜,这是体力与灵活性的双重考验。

听到辅训师讲出这番话时,青果儿们无不倒嘶一口冷气,猜想又会有多少人倒在这条路上。

苦娃有时候想,自己当初若不是被年先生看中,而是去投奔了表舅程式微,现在是不是过得很舒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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